10.2
  
 繼早幾天在班房內關於郊區火災的激辯,文葦澄與嚴宇奇又再摃上了,這一事實讓班房內增添了緊張的氣氛。

    宇奇在眾人心內的形象並非咄咄逼人的類型,除了對曉風的過份執著以外,他算是個受人歡迎的同學。相反,葦澄這明顯未能融入共和書院的新生,其過於直白的作風卻不太令人受落。在這兩人的衝突中,同學們在心理上本應較傾向前者。不過,班代表的建議地點也實在令人費解,眾人都打算看看宇奇有何說法。

    對曉風來說,宇奇的行動明顯是上一次的後續,目的是繼續借葦澄一事引誘自己出面。這狀況對他來說是兩難,出面干涉既違反自己一向不沾鍋的個性,更是正中宇奇的下懷。但若不受挑釁而沉默,則卻令被宇奇當作棋子的葦澄無辜受害。正當曉風不知如何是好,旁邊的施燈拍拍他的肩膀說:

    「先看看情況再說吧,別低估那女孩的堅強。」
    





    「那我再問一次,選上隨時再發生火災的郊區去旅行是何用意?是誰的主意?」葦澄看到走出來應戰的宇奇,正色問道。

    「會上的討論我不便一一細說,畢竟每個代表都是真誠地提出自己的見解。如果我透露誰說了甚麼,代表們害怕被秋後算帳,恐怕日後便沒有人敢說真心話了。」

    宇奇有技巧地迴避了葦澄的第一條問題,把焦點轉移在第二問,即誰提議去郊區,隨即把發起人和和議者的身份都保密了。

    在坐位上觀看的施燈感歎著表示,宇奇不愧為曉風的勁敵,一下子就封了其一罩門,葦澄這種只懂正攻的人可難搞定了。曉風則一面更正有關「勁敵」的說法,另一方面看看事情的發展。

    「連光明正大說明自己的主張也不敢嗎?既然相信自己的看法,就堂堂正正站出來啊!只懂運用做決定的權力,卻沒有勇氣承擔決策帶來的後果,這就是你們天天在說的自我承責嗎?」





    以創校精神直擊班代表會議的黑箱決策,曉風不得不為葦澄的說法暗呼漂亮。

    「文同學妳且別急,我說不能透露支持者的身份是一回事,而作為其中一班代表,我是很願意為大家解答疑難的。」

    面對尖銳得幾乎是人身攻擊的質問,宇奇依然平淡地化解。他這樣一說,大家都在等他繼續解釋。可以看得出,眾人原先對宇奇執拗地追擊郊區事件的印象已被葦澄的過激質問淡化了許多。

    「發生過縱火的郊區固然是有危險性,會上也有討論過。不過,近來已沒有發生了吧?我看警方應該做了不少的工作。」

    的確,事件經過廣泛的報導後,暫時沒有發生新的縱火了,大概沒有一個犯人會刻意在警力增加之時去犯法吧。





    「你是說這就安全了嗎?犯人還沒有捉到,只是暫避風頭也說不定。再說,犯人這麼執拗地重覆縱火,就說明了他不是臨時起意,大概是有想表達的含義。他何時會再次行動,根本不可能說得準吧!」

    對宇奇來說,葦澄的說辭雖然極其正確,卻太過一板一眼,易於猜測。所以他要反過來利用說:

    「妳說得很對!我也認為犯人是想向大眾表達他的訊息!那是甚麼訊息呢?他雖從無明言,但唯一能肯定的是他不希望大眾市民走近郊區!正因如此,我們更不能被他嚇怕,就此遠離,否則就是他的勝利了!」

    「你是說要把同學們的安全用來測試你那無聊的推論?誰知道那犯人是不是理智的啊?」聽著宇奇的謬論,葦澄幾乎失控的大呼。

    「文同學,為甚麼一口咬定我的推論是不確呢?除非你能提出更有力的推論…」宇奇閃爍著的眼神直視葦澄,說:「又或者,你對犯人的心態非常熟悉?」

    宇奇這話一出,勾起了全場學生對上一次激辯的回憶,校園報社報導葦澄參與了抗議郊區發展的示威活動,甚至被懷疑與縱火者有所關聯。

    葦澄、坐上的曉風這才察覺到宇奇從對話的一開始就佈下了陷阱。利用葦澄反射性的辯駁,製造她坦護縱火者的姿態。更精妙的是,宇奇由始至終都沒有直接指控葦澄與縱火者有關,使自己在同學間仍保持著中立者的角色。





環顧四周都是不信任的視線,葦澄明白到自己此刻無論再說些甚麼都無補於事了。然而,宇奇還未說完。    

「其實我們此行還是有其他意義的。火災破壞了郊區好一部分對吧?我們作為天宮市市民,其實可藉此良機去清理災後現場啊。畢竟是郊區,政府除了做過必要的道路開通外,現場還是有很多被燒毀的樹木還未清理吧?這都是我們在班代表會議中考慮過的因素。」

完結了。說出這種教科書式的公民教育理由,就連折爺也知道沒有再翻案的餘地。在沒有人再提問的情況下,昭昭老師宣佈秋季旅行的講解結束。






原本已陷入與班中同學零交流狀況的葦澄,在今天的旅行解說會後,更被進一步的杯葛,負責的同學就連學校派發給她的通告和功課都故意遺漏。這些事曉風都看在眼裡,然而他卻不知道應不應該幫忙,更不知道可以怎樣做。

放學的鐘聲響過了,葦澄一如以往的獨自離開班房,面上看不到因被人杯葛而患得患失的表情。







『我說過吧,別少看她的堅強。不過,這也不是憑她一人能突破的境況。』

曉風想起施燈早前告訴他的說話。

『我調查過了,班代表會的決定是在嚴宇奇的鼓動下作出的。』

『但那是三班的集體決定啊?難道平等和博愛班都不顧自身的安全?』曉風當時提出合理的質疑。

『馬龍也與他同一陣線,這多少與你有關吧。』

施燈雖沒說出來,看來他已知早前在走廊上曉風和馬龍之間的衝突。而知悉馬龍竟為了報復自己而與宇奇一路,曉風倒是吃了一驚。

『雖然我知道他會不高興,也不致於要把大家都置於火災的危機之下吧?』





施燈表示猜測別人的想法不在他的興趣之內,拋下你自己看著辦的說話就離開了。



曉風一直遠遠地跟著葦澄走,由走廊到樓梯,再到儲物箱、教學樓的大門,就這樣看著她離去嗎?自己需要做些甚麼嗎?說起來,不能好好融入這裡的環境才是她被受誤解的主要因素,即使現在出手相助,反而會令她更難靠自力融入吧。就連施燈也說她是堅強的人,所以就這樣放著不管好了。

決定了的曉風就這樣目送信步走向教學樓大門的葦澄,一待她離開,自己就可以了結這件心事。突然間,他留意到門外不遠處有一名男生朝樓上望還打了個手勢,令他大惑不解。

隨著葦澄離開大門還有兩步之時,那人做了個『OK』的手勢便頭也不回地跑了。突然意識到這行為可能代表著甚麼的曉風趕緊跑過去,並且高呼:

「文葦澄,等一等!」

已跨出大門的她聽到聲音還來不及回頭一看,便被不知從何而來的水沖透了全身。





目擊著事件發生的曉風在距離她幾步的位置停了下來。眼前的她垂著頭看不見表情,濕透了站在原地動也不動。萬幸的是,那些液體沒有腐蝕性也聞不到臭味,看來是普通的自來水。不過,要打趣說這是不幸之中的大幸,是不可能在當事人面前說得出來吧。

    

兩人就這樣站在大門前不動有好幾秒,附近聽到水聲的同學也在遠處圍觀,卻沒有一人走近。首先打破這靜止的卻是曉風,他突然出手拉著葦澄的前臂說:

「跟我來!」

剛被淋濕的葦澄還沒從驚嚇中完全恢復,又被曉風強勢的舉動牽引著,毫無反抗之下跟著他走了。這個情景自然也被圍觀的同學們看在眼裡,看來明天校園必定會有新話題了。

根本想也不用想,看了剛才的情境,這只可能是嚴宇奇的計劃,為了逼我入局而牽連無辜者,而我竟然有一刻想袖手旁觀?真是太天真了!拖著葦澄走的曉風被激起了怒火,誓要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