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中短話（短篇集）＿閻王的憂鬱: 空間正義
空間正義
自從地府按玉帝建議實行了貨幣制度後，每年都需要制定財政預算案，這個重責就落在馬面身上。
「大王，這年的庫房又大幅水浸１０極（４８個零）了！如果我們就此公佈財政預算，恐怕又會重蹈上年被亡魂示威強逼派錢的覆轍。」馬面拿著初步的盈餘估算向閻王報告。
「派錢只會增加惡性通脹，不派又會引發暴動！我又被玉帝坑了嗎？對了！增加基建怎樣？像以前一樣，再興建多一層地府，可以消耗大量儲備。」煩惱著閻王嘗試提出老方法。
「大王，地府空間沒有增加而強行加層的話，只是分薄了原有的空間，與劏房無異啊！現有１８層的地府已經是極限了！」馬面實是求是地說。
「始終是空間問題嗎？玉帝那傢伙必然不肯讓步，難道要跟天堂開戰？」
眼見閻王正為空間問題煩惱著，牛頭和馬面不敢打擾，兩人退下讓他靜思。
「確實不可能再加多一層地府了，那些亡魂已經擠得充滿怨氣，我們根本壓不下去。」牛頭對馬面說。
馬面點頭同意。
「對了，馬面你的年資比我深得多，以前的地府是怎樣的呢？」牛頭很有興趣地問。
「以前啊，地府與天堂的空間是一樣大的，而且只有一層．．．」馬面回憶往事道。
馬面回想到幾千年前，地府因亡魂過多，閻王決定到天堂找玉帝商量對策。
「老弟，好久不見，來來來，先過來跟為兄飲杯酒，聚舊聚舊。」玉帝見閻王到來，熱情招呼地道。
「老兄，酒菜稍後再嚐，愚弟今天來有要事要跟你商量。」那時閻王對玉帝還有一份信任，說話倒是客氣的。
玉帝雖仍勸酒，但閻王堅持推卻，不得已之下他只得坐下聽其訴求。
「老兄，自天堂地府二分以來，我倆各司其職，安守本分，總算做到為人間亡魂找到歸宿。」
未待閻王說完，玉帝已插口說：「對，所以辛苦了這麼多年，你我都好應該多休息多享樂，工作甚麼的就交給下屬吧。來，喝酒！」
「不，老兄，我這次來實是有事相求！地府的狀況很差，空間不足亡魂過多，快要爆發暴亂了！我看天堂還有很多空間，我想．．．」
「不行！」
「為甚麼？天堂有很多閒置的空間，亡魂又少，設施使用率又低，我不是全都要，只給我一些也好。」
「不行就是不行！老弟，不是為兄不想幫，是真的幫不了啊！那些都是天堂重要的空間，就算我肯，眾仙都不會同意將神聖的天堂空間的一分一毫分割出去！」
「我也不是要令老兄為難，但我來天宮的途中，看到不少根本沒有使用的空間，比如說那賽馬中心、游泳天池、靈山公園，給我一半，不，三分一就好！」
「那些都是很有保育價值的地方啊，全都有千多年的歷史，你忍心就此消滅他們嗎？再說，你不要以為使用率低就代表浪費！眾仙法力高強，又獨來獨往，這些都是促進他們社交的重要場地。而且他們平日又甚少運動，如果把這些地方都分給地府，他們肯定會宅在家中變成廢仙啊！」
「老兄，天堂也好地府也好，成立的初心不是為亡魂找歸宿嗎？地府亡魂雖生前有所過犯，但作為亡魂本身的存在權與天堂亡魂是沒有不同的啊！」
「老弟你別急，我不是歧視地府亡魂，你給時間為兄想一想。對了，我有一個雙贏的方案！既可保留這些有價值的設施，你的地府也可有更多的容量。」
「是怎樣的方法？」
「首先是天堂，地我是不能割的，不過可以增加使用率，讓反對的聲音減少。這樣吧，除了眾仙以外，場地會開放給非會員，這就夠公平了吧？」
「我先不論這是否公平，但地府仍然是魂滿為患啊！」
「我還沒說完呢。地府方面有示威暴亂吧？你認為原因是甚麼呢？」
「不就是空間不足嗎？」
「不，那太膚淺了。以我來看，地府亡魂是太空閒了！地府的生產力遠低於其潛力，才會發生暴亂！」
「怎麼可能？地府亡魂每天不是做苦工就是受刑受苦？怎似得天堂眾仙那般夜夜笙歌？老兄你竟敢侮辱他們！」閻王聽後怒道。
「等一下，我知道你聽了會很不舒服，不過這是事實呀！你好好想，做苦工和受刑需要用腦嗎？只要老弟你給他們有一絲空閒，他們的腦裡就會想到自己為甚麼要受苦，那種不滿那種怨氣根本是無窮無盡，不能滿足的。即使我今天割一地，明天就要割十地，你說能滿足他們嗎？」
玉帝所言亦非毫無道理。割地之議確實只能治標，只要地府亡魂一直增加，爆滿之日必然到來。不過，玉帝所言實在太不近人情。
「那老兄你說怎辦？」
「簡單，給他們永無止境的工作。沒有空閒的時間，自然不會有空埋怨、連繫同志來示威抗議。這樣吧，既然地府空間不足，那不如就將現時的地府一分為二，增加地府的容量。而這分割工程更需要大量亡魂工作，既能解決空間不足的問題，又能消耗他們多餘的時間和精力，可謂一舉兩得！」
閻王想了想，玉帝之議雖非完美，但亦非無可取之處。自己最少爭取了天堂設施的開放，讓地府亡魂有外出休閒的空間。另一方面，分割地府又可令亡魂有事可做。即使距離自己想得到的結果有一段距離，也算是向前邁進了一步，如果效果良好，日後再跟玉帝商議也有個好的基礎，聽馬面說過，這在陽間叫做「路徑依賴」吧。
「好吧，我這就照老兄你的建議回去籌劃。你也要做好剛才所說的開放設施啊！」
「放心吧！老弟，為兄一直站在你那邊的。」
「馬面，大王之後有照做嗎？」牛頭急著問。
「做了啊，用了幾百年的時間，地府分為兩層了。」馬面答道。
「那麼空間問題解決了嗎？」
「怎會？空間一分為二，魂均空間就少了一半。不過玉帝那傢伙說得對，工程期間的暴亂少了。」
「果然是因為令亡魂們忙得沒時間思考嗎？」
「那也是原因之一。不過，但凡偉大的工程總是帶著一種虛幻的憧憬，讓參與的人有一種親身參與偉大事業的投入感。我認為當時的亡魂們真的認為這個工程會令他們日後的環境有所改善的。結果如何？你看到現在分為１８層的地府的環境是怎樣，心裡也有數吧。」
「這你不用說我也明白了。那麼，天堂的設施開放怎樣？」
「玉帝那傢伙當然不會守信。當然，堂堂玉帝不會隨便食言，以免落人口實，只是他所說的開放根本是一種留難，讓人知難而退。」
「他怎樣做？」
「他將天堂的設施每天開放一小時，又刻意拖延入境手續的時間，令地府亡魂難以有效使用這些設施。就算亡魂們不怕麻煩，場地的收費也高得驚人，根本不是一介亡魂能夠負擔的程度。面對這樣低的使用率，玉帝也就大條道理不再增加開放時數了。」
「這樣是本末倒置啊！明明是因為開放時數不足，才會導致亡魂不去使用，卻反過來說設施不受亡魂歡迎！太卑鄙了！」
「當初大王與玉帝的約定是基於信任，沒有制訂具體的開放條文，所以硬要說玉帝違約的話，我們也沒有證據。」
「這樣被玉帝欺負，我們的大王難道不生氣嗎？」
「大王當然生氣，但他不是玉帝哪種為求目的不擇手段的人，他在憤怒之餘無時無刻不是關顧整個地府的利益。年資尚淺的你看到現在的他沒有反擊玉帝，很窩囊吧？不過以往可是發生過佔領天堂的事件啊！」
「佔領天堂？是怎樣的？」
「呵呵！要說的話，十天十夜也說不完呢！有機會的話再跟你說說這件陳年舊事吧。」馬面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