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深夜,縣太爺的衙門來了一頭妖怪。

牠全身皮膚潰爛得不似人形,青綠色的汁液不住由傷口滲出,每走一步路都會傳來中人欲嘔的惡臭。

只見牠在公堂現身,對著「名鏡高懸」的牌匾低吼。

幾個差役拿出長棍,壯著膽子上前,亂棍就打,但怪物似乎不怕痛,硬吃了兩棍便迎上前,一手抓著其中一個差役的頸項,使力一扭,差役頓時連眼珠也突了出來,氣絕而死。
其餘的差役見狀,紛紛尖叫著逃開。

「你們讓開,等我來--」身為差役之首的衙門捕頭一聲大喊,提著大砍刀上前。他一個翻身,使出「地躺拳」之中的「地躺刀法」。刀隨身轉,身則貼著地面滾動,一瞬間就來到怪物的站立之處。





刀花翻滾,怪物的兩條腿旋即被剮了下來。

正所謂力從地起,失去了兩腳支撐後,怪物理應倒了下來,繼而使不上力,只有被魚肉的份兒。可是怪物畢竟是怪物,不能以常理去衡量,只見牠小腿以下的位子雖已經空無一物,但牠仍然沒有倒下--因為牠的身體懸浮在空中,小腿的傷口則有一絲絲青色的煙飄散,彷彿憑那若有若無的青煙就足以支撐身體。

「什麼?」捕頭大驚失色,冷不防怪物的斷腳竟然有靈性,縱使斷掉了仍能活動,一腳踢向他胸口心臟的位置!

捕頭整個人被踢飛,在空中轉了幾個圈才停下,但他一著地就反白眼,口吐鮮血而亡。

眾人見武功高強的捕頭也被殺,嚇得丟掉武器逃命。





此時,一幫人來到縣太爺府的門口。

他們不是別人,正是縣太爺的獨生子及其家丁。

在獨生子的身旁,還有一個樣子微醺、穿著畫有八卦道袍的術士。

原來他們在城裡的妓院喝了一整晚酒,到現在才回家。

「何方妖物?」縣太爺的獨生子說:「斗膽在我家門前撒野?」





怪物一見仇人,份外眼紅,立即縱身飛撲向縣太爺的兒子。

「哼!」縣太爺的兒子自小就跟隨一些貨真價實的師父習武,加上近年他又跟術士修習道術,應變力自然比一般人高。只見他一腳踢向怪物的胸口,直把怪物踢飛兩尺--

此時,他身旁的術士也動起來。

前一刻他還是一副糊糊塗塗的樣子,下一刻認真起來卻似變了另一個人。腰板挺得直直的,一臉不怒而威之相,有如神明附體。

「看招!吒--」術士擲出數道靈符,全數貼在怪物身上。靈符甫黏上怪物的皮膚隨即冒煙,並燃燒起來。

怪物發出慘叫。

術士抽出腰間的桃木劍,順手捏個劍訣就迎上去,兩下起落就將怪物的手腳都砍斷……





可是,怪物的手與腳並沒有真的被砍斷,因為牠的傷口會伸出一縷青煙連著斷肢,就像扯線木偶。那些斷肢每一根都可以攻擊……

術士一張手,十數根紅色的墨斗線飛射而出。墨斗線似有靈性,紛紛纏上怪物的斷肢並將它們牢牢地綑住。

「你們快抓著紅線的線頭!別放手!」術士喝令家丁們幫手。

這些家丁平日跟著少爺作惡,個個都是聰明醒目人。他們當然知道怪物是來討血債的,要是今晚不能收拾牠,就會輪到自己遭殃。也因此他們一聽到命令,就前仆後繼的上前,拼命拉著紅線的線頭。

怪物再力大無窮,也抵不上十多人的力量。牠雖然不停扭動身體,想要掙開束縛,無奈另一端的家丁們也不是省油的燈,他們合起來力量足以和怪物對抗。

至於那個術士呢?

但見他以劍指天,口中唸唸有辭,時而撒出幾張靈符在空中燃燒……

「五雷轟頂--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術士暴喝一聲,縱身飛躍,一劍刺入怪物的胸口!





天空忽然落下一道狂雷,直劈怪物的天靈蓋!

怪物全身著火。

「哈哈哈。」縣太爺的獨生子看著怪物痛苦嚎叫的樣子,開心得大笑起來。「活該!誰叫你跟本大爺作對?哈哈哈。」

術士拔出桃木劍,守在縣太爺的獨生子旁邊,生怕怪物會拼死掙脫家丁的束縛來個同歸於盡……

大火燒得猛烈,不一會兒就把怪物完全吞滅,只剩下一堆黑色的灰燼。

家丁們也鬆一口氣。

縣太爺的獨生子看得無聊,也就問術士:「喂,這怪物其實有什麼名堂?」





「此怪物名曰『青屍』--」術士收起桃木劍說:「是由煉『攝青鬼』失敗之人變化而成的一種殭屍。」

「攝青鬼?是什麼傢伙?」

「先師有云,攝青鬼乃是眾鬼之首,無形無相,只憑一口怨氣寄生於天地間,既不是鬼也不是屍,屬於三界五行以外的妖物,唯有大羅金仙才能收伏。」

「真有那麼厲害?」

「是的。」術士幽幽地說:「本門曾有六個師兄欲聯手討伐一攝青鬼,出發前皆立下遺書,結果全部有去無回。事後師父在某個山尋回那些師兄的屍體,只見他們皆是互相殘殺而死,最後死掉那一個則是自殺的。」

「噢,那麼你見過攝青鬼嗎?」

「我倒未見過。」術士搖頭說。「幸好我也未見過,因為見過攝青鬼的人都活不成了。」

「哈哈哈。」縣太爺的獨生子笑說:「真想煉個攝青鬼看看……」





「少爺,煉攝青鬼可不容易啊。」術士苦笑說:「攝青鬼乃含冤受屈之人,自行躺於屍底七七四十九日,不飲不吃,肉身受盡折磨,只為淬煉一口怨氣而成。然而絕大多數人還未成鬼就先斷了氣。譬如剛才那頭『青屍』,從他身中屍毒的程度,可以斷定他應該是躺在屍底下超過四十日,但他腐爛程度則顯示他已經死了超過兩日。因此我估計他應該是在最後關頭熬不過來。」

「原來如此。」少爺見再沒有怪事發生,打個呵欠說:「走吧。」

忽然,一陣怪風襲來。

地上的灰燼被捲起。

一道青色的煙絲自灰燼中飄揚……

「納命來--」空中傳來一把若有還無的男聲。

「糟了!」術士一看那青色的煙便知不妙,還未來得及揚手驅趕,青煙已鑽進術士的鼻孔。

「誰?」縣太爺的獨生子一回頭,見到術士忽然向自己揮劍直刺。

「操你娘!」還是少爺快一步,閃進了術士的懷裡,一拳擊碎術士的下巴。「竟敢來動我?去死吧。」

術士的身體雖然被操控了,但他的意識還勉強保住。此時他終於明白攝青鬼的真面目--

攝青鬼既是鬼的一樣,也就是沒有實體。而它的本體就如師父所云,只有一口怨氣。這口怨氣能夠寄生在任何人身上,讓人自相殘殺。

至於青屍,既可以是煉攝青鬼失敗而成,但原來煉成了攝青鬼都有可能變出青屍,因為煉鬼之人的肉身仍然殘留人間。這個時候,煉成了的攝青鬼會被束縛在青屍的體內,直到屍體完爛掉為止。

另外,術士也忽然想起死去的師父說過一句話。這句話非常重要,但是他之前因為沉迷酒色,竟完全沒有想起。

那一句就是「遇到攝青鬼你只能逃,不能打。因為一個人如果被攝青鬼追著,一定是他犯下了無法彌補的錯。」

可惜他已經沒有後悔的機會,也沒有辦法將正確的知識傳下去。

因為少爺已經一手扭斷了他的頸骨。

術士一死,攝青鬼自他身體飄出,瞬間又佔了一個家丁的身體。那個身體只痙攣了一下,就被完全控制住,轉而撲向少爺。

「納命來--」

少爺奪去術士的桃木劍,一劍就刺入那個家丁的喉嚨。

「納命來--」

另一個家丁又是一陣痙攣。

「找死。」

少爺又是一劍把那家丁殺了。

家丁們來不及走避就被上身,然後又被少爺殺了。去到後來,甚至攝青鬼還未上身,家丁就已經被殺紅了眼的少爺一招打死了。

「哈哈哈,知道我的厲害了嗎?」

一道青氣自暗處竄出,想要闖入少爺的鼻子裡,冷不防少爺緊閉呼吸,同時兩手一抓,竟徒手將青煙抓住!

「攝青鬼是嗎?」少爺手一使力,青煙竟被捏出一副容貌。

少爺定睛一看,那是一張少年的臉。

少年面容扭曲,異常痛苦,但兩眼的怒意恨意不減。

「你誰啊?我不認識你。」少爺盯著少年的臉說:「難道你認錯了人?」

「納命來--」少年縱是痛苦,也要說出這句話,彷彿他腦裡只有這一句話。

「哈哈哈。」少爺向攝青鬼展示自己胸前的一塊古玉,說:「你知道我為什麼可以抓得住你嗎?就是因為這東西--攝青鬼既是眾鬼之首,也就是說你也是鬼。只要你是鬼,我憑這塊玉就可以抓住你。我不單可以抓住你。我還可以……」

少爺的手再施力。

少年的頸就快被扭斷……

「我還可以讓你魂飛魄散。哈哈哈。」少爺說:「攝青鬼又如何?還不是被我收拾了嗎?」

「哥哥!--你住手!」突然有另一隻鬼魂現身。少爺認得那是他第一次強姦過的鬼魂。

「噢,原來他是你哥哥嗎?」

少女的鬼魂嗖的撞向少爺。

平時的少爺當然可以反擊也可以閃避,但是他此刻因為要對付已變成攝青鬼的哥哥,一時分身不暇,就讓妹妹有機可乘,一把扯掉他項上古玉!

古玉甫被扯掉,攝青鬼即自少爺手裡消失,同時他也可順勢鑽入少爺的皮膚內。

少爺身體微微抽搐了一下。

「哥哥?」少女的鬼魂拿著古玉問。

「嗯。快了。」少爺以異常的聲音和語調說。「你等一下。」

少爺闔上眼--然後--

他以左手逐節逐節把自己的右手手指關節拗斷。

他又將自己的指甲拔掉。

他接著用刀將自己的皮和肉割下來。

一邊割,一邊縱聲狂笑……

最後變得肢離破碎。

(下回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