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醫院的室內停車場,普卡來到醫院的外面。深夜的天幕原來是黑色的,但被天上的燈光照得和白天沒什麼分別。
 
小熊毛公仔繞過醫院的外牆,向著大馬路的方向搖搖晃晃地走去。普卡在後方走著,悄悄地跟著它。
 
小熊毛公仔拐了個彎後,忽然消失在他的視線範圍之內。
 
它到了那裡去?
 
普卡急急忙忙地衝上前,拐了一彎。
 




在他的前方,是十四號行政區的中央鐵路站。
 
已經關上的鐵路站漆黑一片,巨大的輪廓像是潛服在幽暗深淵的殘酷怪物。
 
普卡毫不猶疑地昂首闊步,走進怪物張大的口中。
 
鐵路站內伸手不見五指,只有緊急出口的牌子發出蒼白的綠色,如飄浮在森林中的鬼火般顯眼。
 
忽然,在鐵路站的一角亮起一抹橘色的光芒。由於太過耀眼,使普卡忍不住瞇起眼睛。走近點看,他才看到那抹小小的光芒搖晃不定,非常溫暖。
 




普卡輕輕觸碰光芒,一陣灼熱的酸痛從指尖傳來,令他馬上縮開手。
 
看似快要枯萎的花朵,卻比帶刺的玟瑰還要傷人。儘管如此,普卡還是被它深深吸引著,移不開視線。
 
這難道是火?
 
 普卡曾經看過火的照片,但沒有看過實物,因為現在只有很少人才會使用火這種落後又野蠻的東西。然而他從沒想過火會是這麼美麗,這麼迷人。
 
光芒開始黏上其他東西,迅速擴散開來。很快地,眾多的光芒如有生命般穩健地舞動著,單是看便令人覺得很感動。
 




鐵路站瞬間亮起來,溫度漸漸上升。
 
普卡這才看清楚這裡的格局。

原來他來到月台,正前方便是路軌了。透明的安全門把普卡和路軌分隔,用來防止人們掉進路軌中。
 
 在普卡右邊的牆壁上,刻有漂亮的幾何圖案凹槽,火就是燃燒裡面的液體擴散開去的。
 
然後是娃娃。
           
到處都是娃娃、娃娃、娃娃。無論是路軌還是月台,都堆滿娃娃。泰迪熊、洋娃娃、俄羅斯娃娃……無論是什麼種類、新的舊的,都應有盡有,就像一間無限放大的女孩房間。
 
儘管火焰不斷燒燃,普卡還是覺得很冷。不知為何,娃娃投下來的陰影格外詭異。
 
沙沙、沙沙、沙沙。




 
剛剛那隻棕色的小熊毛公仔從娃娃堆中走出來,笨拙地鞠躬。
 
 「嘻嘻嘻,歡迎光臨。」
 
滑稽的聲音從小熊毛公仔中傳出來,惹人發笑,但是普卡笑不出來。
 
娃娃明明是死物,然而他卻覺得自己被成千上萬隻眼睛瞪著,就像成千上萬隻黏黏稠稠的蟲子在身上蠕動般令人毛骨恍然。
 
為了掩飾自己的驚惶失措,普卡裝腔作勢地大叫:「姐姐在那裡?普卡是看到你那段文字寫著說你知道姐姐在那裡,才跟你來的!」
 
「嘻嘻嘻,誰是你的姐姐?」
 
 「別裝蒜!」普卡舉起用血化成的沙漠之鷹,對準小熊毛公仔。本來這只是一個威嚇的動作,然而卻像是啟動了某種機關似的,所有娃娃冷不提防地撲上來,纏著普卡。
 




 「什麼……」普卡把娃娃從身上粗魯地扯下來,丟在地上。好不容易脫離娃娃的掌控,他馬上看到朝他飛來的銀色鐵槌。
 
普卡向後一滾,千機一髮之際躲過迎面而來的攻擊。一些娃娃走避不及,被砸得肚破腸流,裡頭的棉花如血般飄散在空中。
 
小熊毛公仔歪著頭,看著普卡。它拿著一把巨大的銀槌,其中一邊尖銳得令人頭皮發麻。
 
 「嘻嘻嘻,誰是你的姐姐?」小熊毛公仔再次揮動銀槌。雖然銀槌十分沉重,但它卻很輕易便揮動起來。
 
 「別耍了,就是琥珀。」普卡雙手握槍,不斷射擊,送出一顆顆威力如大炮般強的子彈。
 
轟轟轟轟轟轟轟——
 
當他停下來時,四周一片狼藉。娃娃被打得灰飛煙滅,殘肢散滿一地。
 
不過那裡也看不到小熊毛公仔。




 
「你到底在那裡?」
 
  「嘻嘻嘻,」聲音從四方百面響起,包圍普卡。「她根本不是你姐姐,她什至不是叫琥珀。」
 
 「只不過是名字不同罷了,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嘻嘻嘻,別逗人發笑了。連她的真名都不知道,還厚著臉皮說她是你姐姐?真的在意你的話,為什麼她不告訴你她的真名?」
 
「你想說什麼?」普卡大叫,聲音聽起來像在逞強。不知不覺間,對方的話語如毒蛇的利齒般緊緊咬著他,輕輕但致命。
 
滑稽的聲音再次響起。「如果你的姐姐真的在意你,那為什麼她會不辭而別?」
 
「她是被人擄走的!」
 




 「她真的是被人擄走,還是自願走的?」
 
 「當然是被人擄走!」
 
 「憑她的實力,誰可以把她擄走?」利齒把普卡咬著,然後漸漸吞噬。「其實你自己都知道,她是自願走的。因為你不是她真正的弟弟,你只是一個冒牌的替代品罷了。時間一到,你什麼也不是,對不對?」
 
「普卡不是……」普卡反駁道,內心十分動搖。正是這份動搖,令他察覺不到身後的影子。
 
銀槌再次揮動,灑下真正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