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深夜,肥寶早已在保安室中心架起摺床睡去。張恩東和Amber兩個人靠在梳化上,靜靜的沒作聲,只有牆上的秒針滴答滴答在跳。








就在不久之前,Amber瞇起眼睛,用撒嬌的聲線跟張恩東說自己很累,然後手已經穿過他手臂挽住,頭枕在他肩膀上睡去。張恩東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著,僵起身子不敢亂動。鼻中聞到她頭髮上香氣,手臀被她身軀軟軟的壓著,心就已經忐忑在咕嚕咕嚕打轉。




瞥眼只見她的胸口緩緩起伏,呼吸隨著節奏輸送。張恩東偷偷盯著她的臉看,才發現她的睫毛長得像公仔一樣,又長又密。臉上的皮膚幼滑得像嬰兒。一雙嘴唇薄薄緊閉,兩邊嘴角卻微微向上蹺彷彿一直在笑。那一瞬間就覺得一陣衝動想要去吻她,心裡卻又不敢,於是只好嘆口氣,扭著腰。轉一個較舒服的姿態,去讓她睡得安穩。








時間在不知不覺間流過,世界就在這狹小的保安室內慢慢凝聚。張恩東覺得,如果可以減去肥寶的鼻鼾聲的話,這一刻就實在完美。自己身邊的兩個人都已經睡去,呼出的氣息都帶著迷幻,張恩東覺得眼皮愈來愈重,眼看轉眼間就要睡著。




「其實……你鍾唔鍾意我……」








正在朦朧之間,突然聽見一把聲音薄薄的從自己胸口傳上來,聽起來像Amber的聲音,但又以為是自己錯覺。然後當Amber的手偷偷潛過去握住自己的手,張恩東才發現那是真實聽見的聲音。




「嗯!?……你同我講呀?……」這問題實在很蠢,Amber就靠在他胸前肩上,不跟他說,難道在跟肥寶說?




只見Amber微微動了一下頭,幾根長髮滑下遮擋著臉,然後就再沒作聲。








張恩東覺得奇怪偷望了她幾眼,見她再沒動靜,就不再說話。只是手被她握著,心就不由得胡思亂想起來。她的意思就在跟我說她喜歡我吧!心裡暗暗一喜,於是就以行動去回應她的問題,手用力捉緊她,似在用這小動作去向她訴說一個承諾。




這時候Amber卻突然抬起頭坐直身子,用手去撥起額上頭髮,用一雙帶笑的眼光望著他。片刻過後,又再次枕在他肩膀上問︰「咁即係……咩意思……」說完以後,四周又再次落入寂靜。




張恩東心思在轉,原本這問題再簡單不過,在他心入面早就已經有了答案。但一到要說出口,話卻通通卡在口邊無法說出來。在這猶豫之間,張恩東苦惱著,似在找一個合適的表達方式去跟她說明,說明自己對她的感覺。但結果到最後只見他慢慢的點了一下頭,手再用力把她捉緊。在張恩東心裡認為這是最實而不華的答法。








只聽見Amber用鼻頭重重嘆了口氣,似在用這鼻息去投訴對他的不滿。然後就突然坐直身子,耍著小脾氣提高聲線對他說︰「咁你做咩唔同我講?」說著就一手把他甩開,眼中裝著怒氣瞪著他看,但同時嘴角卻帶著笑。




張恩東看著她的神態心裡就覺得好笑,膽子也變得大起來,重新拉著她的手說︰「我……唔知點講……」




「你唔講……我又點知你心裡面諗咩……」








這時候床上肥寶的鼻鼾聲突然止住了,嚇得Amber把未說完的話硬生生吞回去。只見肥寶扭動身子半轉個身背對著他們,然後鼻鼾聲又再次沉沉響起。




Amber跟張恩東對望一眼,兩個人不約而同的在偷笑。張恩東手指放在唇邊,示意她別作聲。只見她帶笑的點著頭回應,然後兩個人又靠在一起倚在梳化上。




張恩東眼光盯著保安室的天花看,心裡在想,只要有Amber一直在身邊,日子就彷彿永遠都會變得開朗愉快起來。手中握著她的手,就感覺到兩個人之間好像在默默形成一種奇妙的連繫。這感覺並不是單純男女之間的感情,而是好像內含著另一層更深遠的意思。只是此刻張恩東還未明白,這意義對他來說有多重大。








Amber的臉貼在自己胸前,彷彿在傾聽著自己的心跳。那一瞬間就有一種感覺,覺得心思全都被她猜透看光,心就像赤裸裸的呈現在她面前。但自己呢?自己又對Amber有幾多了解?這少女心裡好像永遠藏著一些事情,每次開朗笑著的背後都有一陣憂傷躲著似的。她從來沒對自己提起有關她的一切,就算有,也只是片面的三言兩語。張恩東想到這裡就忽然覺得,原來自己對她一點都不了解。於是他壓低聲線,用最溫和的語調小心的問︰




「其實呢……上次你咪同我提起過你父母嘅……其實……佢地發生咗咩事?……」




話還未說完,就突然發現Amber的手在急劇變冷。那種轉變成在太過不尋常,以致張恩東都感到訝異。Amber的手在一瞬間結了冰似的,體溫像被風一下子吹散。只見她這時正抬起頭,憂心的皺著眉,張恩東一下子被她認真的表情嚇了一跳。




此刻的Amber,臉上的笑容已經全部收起,變成僵強的沒有表情。在她心中似乎在計較著一個想法,拉著張恩東的手雖沒放開,但那握法卻似在量度兩個人中間的距離。




過了片刻,Amber抬起眼光,在張恩東臉上打轉,然後吸口氣下定決心似的跟他說︰「如果我同你講……我有一啲好重要嘅嘢暪住你……咁你會點……」說完以後眼光就像逃開去似的落在他身後。




張恩東一時不明白她所說何事,只是見她突然變了一個心情,手也愈來愈冰冷,心裡就覺得不忍。於是臉上帶著笑跟她說︰「咁我地又唔係真係識咗好耐,我又一時間諗唔到你有乜嘢瞞住我……」張恩東說著,然後用另一隻手搓著她手背,似要在給她添暖。




「不過……如果你真係有嘢瞞住我……咁我諗你一定有你嘅原因……到有一日,如果你覺得適合,你咪同我講返囉……不過,如果你唔想講,我就會當一直都唔知道……我冇所謂,只要你開心就得……」張恩東望著她雙眼說。




張恩東這時候才發現Amber的身軀在暗暗抖顫,也不知道是感到冷,還是因為激動。只見她低著頭,似在想著自己的事情。然後又再次緊張的拉著他的手說︰「但係!我想同你講……」




「但係……我都想講……你地兩個當我唔喺到得架喇……當我透明啦……橫掂我阿媽都話我係食玻璃大……」

肥寶的聲音突然響起,同時嚇了兩個人一跳。




Amber「嘖」了一聲,突然伸腳踢向肥寶背上,同時叫道︰「死肥仔!偷聽人地講嘢!!」




「嘩!張恩東!你睇下你條女好喎!惡死到咁……我阿媽話女人要教架……」肥寶一面縮在床上躲著Amber的攻擊說。




這時候Amber再次「嘖」一聲,抿起嘴就從梳化上站起身說︰「哼!我走喇!」被人聽見自己跟張恩東的對話,Amber兩邊面頰其實已經通紅。




「我同你返去啦……」張恩東拉著她的手說。同時發現她的手已經回復體溫。




「唔駛喇…你都攰喇,對眼都紅晒……你瞓啦……」




「但係而家好夜囉喎……」




「而家兩點幾之嘛,成條街都係人啦……」Amber看一看錶說。




「咁…我同你出去啦……」張恩東沉吟半晌道。說著兩個人就離開保安室。




「Bye!Amber!!」肥寶趁著她離去前開聲跟她道別。




只見Amber一手抓起門邊一盒紙巾,重重丟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