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如姬素月所說,小瑜化成人身,是為了尋到漁夫報他放她歸去的恩情,她回去後便完成了第三百年的修煉,妖但凡要獲得更大的能力,以便將來升為仙族,便需要在完成一定年數的修煉後渡過一个劫,而漁夫釣到她便等於她歷的一個劫,渡了劫,也因此得到了更多的能力,所以於她而言,漁夫確確實實是她的大恩人。
小瑜知道漁夫隔三差五都會來釣魚,因此她偷偷地躲在了樹後,等著漁夫的出現。
姬素月和蕭子遙也站在了樹後等著,不知是不是小瑜的記憶在這一刻是緊張得不得了,姬素月和蕭子遙也莫名奇妙心跳加速起來。
漁夫終於出現了,他垂著頭,背著一個空空的竹簍,無精打采地走到了崖邊,然後再抽出了一根竹竿,拉好那細細的線,在鉤上穿過魚餌,把著帶著鉤子的魚餌扔到了下方的河裏。
姬素月清楚地聽到了小瑜吞口水的聲音,她忍不住一笑,看著一旁盯著漁夫身邊小布袋裏一堆魚餌的小瑜。
小瑜確實是饞了,不過她也沒有真的跑出去吃了那些魚餌,反而是動了動手指,似乎在朝河的方向做了些什麼。
蕭子遙好奇地上前一看,只見一群魚兒爭相地湧到魚餌那兒去,把漁夫的竹竿子都拉得彎了。
漁夫一驚,急忙用力拉起了竿子,那一小塊魚餌上竟黏了一大群的魚。
「哎喲,這下子可不得了了,可以好好吃上幾天了。」漁夫樂呵呵地把一群拼命甩著尾巴掙扎的魚兒從鉤子上解下,然後放進了竹簍裏。
小瑜倚著大樹,也是樂呵呵地看著漁夫的動作。




姬素月微微凝眉,因為她聽到那些魚兒的叫喊。
「怎麼回事?怎麼不受控制地過去了!」
「救命啊!我要回家!」
「我也不過是想去大海而已,為何偏偏落得如此下場……」
……
姬素月知道,她之所以聽到這些聲音,全然是因為她身處在小瑜的夢境,而小瑜是魚妖,自然也是聽得到這些聲音的,可是她卻無動於衷。
姬素月看向了蕭子遙,蕭子遙也是皺起了眉。小瑜為了報恩,不惜賠上了同族的性命,若是漁夫知道,恐怕也不敢接受如此沉重的回報吧。
可是漁夫不知道,他更不知道他曾經放過的一條小錦鯉,如今為了他而化身為人,躲在這樹後看他歡天喜地地帶走她曾經的同伴。
漁夫背著滿滿一簍子魚走了,小瑜也鬆了一口氣,從樹後走了出來,走到崖邊,看上去與方才姬素月所見的一般,是想回到河裏去,繼續朝著所有魚兒都嚮往的大海而去。
「這就完了?」蕭子遙看著小瑜的身影,不解地攤了攤手,「逆了規律化成人,還害死了自己的同類,然後只為了看那漁夫開心一次?」




姬素月搖搖頭,「我想不是這麼簡單的,我們今日來的時候,她依舊是在做這件事--打算跳回河裏,可是她一直向後看著,似乎在等著什麼,我想,應該還有事會發生吧。」
話音剛落,腳步聲從身後傳來,姬素月和蕭子遙回頭一看,居然是去而復返的漁夫。
漁夫一邊跑一邊念叨著:「哎喲差點把這吃飯傢伙丟在這兒了。」
原來漁夫是開心過頭了,只記得把那滿簍子的魚帶走,卻忘了那釣魚的竹竿子。
漁夫跑到了崖邊,看見了正想往下跳的小瑜,不禁一愣,而後驚慌地跑上前,把已經向前傾的小瑜抱了回來,還連連退後了幾步,這才放開了她。
漁夫走到小瑜面前,擋在了高崖的邊緣,「姑娘,你怎麼就看不開了?這高崖跳下去可就沒命了!」
小瑜愣愣地看著漁夫,一時不知道該給什麼反應。
「有什麼事非要讓你尋短見呢……你還那麼小,以後還有很多好日子呢!」漁夫繼續說道,眼神卻是小心翼翼的。
小瑜依舊沒有說話,只是呆呆地盯著漁夫看。
漁夫雖十分年輕,大約也就二十來頭,臉上卻有些滄桑的痕跡。




見小瑜沒什麼反應,漁夫繼續勸說著她:「你看看我啊,從小就是和魚一起生活的了,爹娘都是靠捉魚賣魚為生的,別人家的孩子都去考什麼科舉、練什麼武去了,我呢,就只能學著釣魚捉魚,這不,爹娘不在了,我就這麼釣魚,靠這些魚吃上一頓,也不都活得好好的麼。」
小瑜這時候終於開口了,「魚好吃麼?」
漁夫一愣,然後朗聲地笑道:「來,我給你烤條魚吃試試。」
說著,他走了幾步,欲把方才竹簍裏的魚拿出來,又突然停下了腳步,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那個……姑娘,你跟我一起過去吧,別站這兒了。」
原來他是害怕小瑜趁他不注意,又朝那河裏跳下去。
小瑜聽話地跟在了漁夫身旁,看著他彎身在那竹簍子裏挑著魚。
姬素月和蕭子遙也走到了小瑜的身旁,同她一起看著那些魚兒。
那些魚兒大多都奄奄一息了,剩下幾條還有些力氣的,一見到小瑜,都是先吃驚,後憤怒。
小瑜別過臉去,不敢看那滿滿的簍子。
蕭子遙抱著臂,「這小娃娃居然還會有這副表情?方才不是還不可一世的嘛?」
姬素月皺著眉,沒有說什麼,只是看著小瑜那微微垂下的眼眸。
漁夫一手抓著一條魚,起身喊小瑜道:「姑娘,你……」
「小瑜。」小瑜輕聲地道。
漁夫一呆,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眼前著小少女是在告訴他她的名字,「我……我叫甘雨。」
「甘雨……」小瑜低低地念了一聲,唇邊帶著微微的笑意。




蕭子遙在一旁忍不住咳了幾聲,「小月月!你看她那樣子,那語氣!那隻是我們方才看到的小妖嗎?」
姬素月睨了蕭子遙一眼,「人家怕是也看你不順眼,才對你那麼兇。」
蕭子遙委屈地看著姬素月,「我那麼帥氣可愛,怎麼會看我不順眼呢……」
姬素月懶得理會蕭子遙,她別過臉去,繼續看著小瑜和甘雨。
甘雨把魚遞給小瑜,「你喜歡哪一條?我烤給你吃!」
小瑜看了一眼甘雨手上的魚,急忙低下頭,「不……我不吃了……」
「不喜歡吃魚嗎?」甘雨問道。
「啊……嗯……」小瑜支支吾吾地回答著。
蕭子遙歎了一聲,「她哪是不喜歡吃,她這可是不敢吃呢!」
甘雨把魚兒再次放回了竹簍裏,看著低著頭的小瑜,「那個……小瑜姑娘,要不我送你回去吧?天都快黑了。」
小瑜連忙搖頭,「不,不用了!我家……我家挺遠的,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那……小瑜姑娘,你可別再跳下去了啊。」甘雨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看那崖邊。
小瑜抿了抿唇,「那……要是我還想跳,你還會來救我嗎?」
甘雨一驚,「別!你再這樣我就在這守著了啊!」
小瑜一愣,繼而一笑,「好。」說完,她轉身走進了樹林。




見小瑜的身影消失在林中,甘雨搖了搖頭,收拾好東西,也就那樣離開了。
甘雨離開後,小瑜再次回到了崖邊,低頭看著那朝著大海方向而去的河水,她只是搖了搖頭,沒再看向大海的方向。
那原是嚮往著大海的魚、原是可自由棲海的魚,最後還是選擇留在了不屬於她的陸地。
姬素月愣愣地看著小瑜的身影,「所以……小瑜一直期望著,甘雨會在她準備縱身而躍的那刻,會像這一次一般突然出現,然後救下她……」
蕭子遙也誇張地歎了一口氣,「所以她是跳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吧?可是那漁夫還是沒出現過。」
「甘雨是違背了諾言了嗎?」姬素月皺緊了眉。
蕭子遙聳了聳肩,「他有許過諾言嗎?」
姬素月一怔,是啊,甘雨有許下過諾言嗎?他有告訴小瑜,無論什麼時候,他一定會出現救下她嗎?
姬素月垂下頭,緩緩地步出了小瑜的夢境。
蕭子遙見狀,也急忙跟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