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看上去一點也不老,頂多也就三十出頭的樣子,但據說已經有上千年的年紀了。
仙人先是掃了一眼蕭子遙,再看了看眼睛閃著光的姬素月,最後看向忘川,「姬素月已經完成了修仙者的試練,根據她的仙資,也可以授予仙身了。」
雖然沒有明言,但言下之意就是要忘川帶著蕭子遙迴避。
忘川也自然能意會仙人話中的意思,他看向蕭子遙,言簡意賅:「走。」
蕭子遙卻不回應,他只是站在那,一動不動地盯著姬素月,看得姬素月心裏有些發毛。
「蕭子遙,你有話想說嗎?」姬素月忍不住開口。
蕭子遙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那要不等會再找你?」姬素月瞥見仙人微皺的眉,稍稍壓低了聲音。
「說不定就沒等會了。」蕭子遙終於開口,輕聲道。他低著頭,看著自己變得越發透明的手,又看了看姬素月。
姬素月沒有注意到,只是當蕭子遙在鬧情緒。她求救般看了一眼忘川,忘川居然也配合姬素月,他走上前,擋住了蕭子遙看姬素月的目光,蕭子遙抿唇盯著眼前的忘川,忘川卻低頭看著蕭子遙的手,「走吧。」




這回蕭子遙心甘情願地跟著忘川走了,姬素月暗暗鬆了一口氣,「還是忘川大仙有辦法。」
仙人在一旁看著,冷聲道:「修仙者雖慈悲為懷,以助天下蒼生,但也不該與鬼魂之物打交道,有過深情感。」
姬素月不解,「他沒有害人,有何不可?不是說修仙者慈悲為懷,那不該一視同仁嗎?」
「對就是對,錯就是錯,鬼怪妖本來就與我們是對立的,他們是屬於邪道,他們的存在就是為了世間的平衡,但如若交涉太深,有了不該有的感情和關係,就會亂了平衡。」仙人背著手,看向遠處。
「更何況,什麼都會有一個結局,那鬼魂也是時候走到他的結局了,你又何苦與他有什麼糾葛。」仙人又補充道。
姬素月聞言一怔,「什麼結局?」
仙人不肯再說,他的手向姬素月一指,姬素月不受控制地跪在了地上,「現在該授你仙身了,你要記住,一旦得了仙身,你就不是只為你自己而活,你是為天下蒼生而活,要是非分明。」
一邊說著,仙人手中的青煙一邊滲入了姬素月的身體,姬素月覺得身體突然有些刺痛,更滲著寒意,她忍不住閉上了眼,用力地吸氣,希望緩解這樣的痛苦。
另一邊,蕭子遙和忘川走遠了些,蕭子遙才敢開口問道:「忘川,你告訴我,我是不是時日不多了?」
「鬼還談什麼時日。」忘川淡然地道,「但對,你是快消散了。」




「你不是說我幫了你,你就能幫我輪迴嗎?」蕭子遙微怒。
「我從未說過你可以輪迴,我只不過說能幫你破了這永不超生的詛咒罷了。」忘川罕見地多話,這番話卻突然少了以往的淡然冷靜。
蕭子遙微怔,而後輕笑一聲:「所以你是讓我消散,這就叫超生嗎?」
「不,你消散後,會代替我,成為忘川。」忘川苦笑地看著蕭子遙,這是蕭子遙第一次看見忘川臉上有表情。
「你是難得一見受詛咒的人,也只有你能成為下一任的忘川,去管理整個冥界。」忘川閉了閉眼,「是,從一開始我就是做這個打算,所以你儘管怪我,我不在乎。」
蕭子遙握了握拳,但隨即鬆開,「那我至少還能看見她,是嗎?」蕭子遙一邊說著,一邊看向了姬素月的方向。
「你沒有自行離開冥界的權利。」忘川微嘆。
「那我能拒絕你嗎?」蕭子遙笑了笑。
忘川沉默,半晌,他點了點頭,「可以,不過你的詛咒,我不會幫你破解,你的鬼魂也會逐漸消失,但你的意識仍然存在,你的痛苦也會伴著你的意識,生生世世,永不消滅。」
「那如果是我,我能幫他嗎?」姬素月的聲音忽然響起,忘川和蕭子遙雙雙僵住了。




「小月月你……你比我還像鬼啊……走路都不帶聲音的……」蕭子遙誇張地拍了拍胸口,一副受驚的模樣。
「你什麼時候在這的?」忘川看了一眼姬素月,再看了看她後面的仙人。
「在你說蕭子遙會逐漸消失,痛苦伴隨他生生世世的時候。」姬素月抿唇,「你告訴我,你不會幫他,我能怎麼幫他?」
忘川再次看著姬素月後面的仙人,仙人面無表情地回望了一眼,沒有說話。
姬素月見忘川久久沒有回答,她又轉頭看向仙人,「仙人,您告訴我好嗎?您不是說要普渡眾生?蕭子遙他也是眾生之一啊!」
仙人有些怒了,「我授你仙身,不是讓你這般胡鬧!你再如此,我要收回你的仙身也只是彈指之間的事!」
姬素月卻還是一臉無畏地看著仙人,眼裏沒有絲毫的動搖。
蕭子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上前想拉姬素月的手,卻還是穿過去了,他握緊拳,「小月月,別這樣……你好不容易才成功的啊,要不你先跟仙人回仙山,我會想辦法的。」
「小月月,你不知道,我這鬼日子裏也只有你了,如果我還不能讓你實現的修仙的願望,讓你得願以償,我這鬼日子還有什麼意思呢?」蕭子遙淡淡一笑,那是姬素月從未看過的表情。
姬素月看著蕭子遙的臉,即使她有了仙身,可現在的蕭子遙幾乎已經是肉眼難以看見的了,她凝出靈力,想傳給蕭子遙,卻怎麼也做不到之前讓蕭子遙清晰可見的效果了。姬素月用力地搖頭,「你忘了我說過,會幫你變回人的,一定會的!」
仙人冷哼一聲,「不可理喻!破壞輪迴之道的事你居然也想著要做?我勸你好好想清楚,別讓我收了你的仙身才來後悔!」話音剛落,仙人已經消失不見。
姬素月又看向忘川,忘川由始至終都緊閉著眼,沒有開口,姬素月上前幾步,輕輕拉了拉忘川的袖子,「忘川大仙,你知道的是不是?你一定有辦法的。」
「罷了。」忘川歎了一口氣,然後才緩緩睜開了眼,輕輕一揮手,然後認真地看著姬素月,「現在我暫時讓蕭子遙聽不見我們說的話,你給我好好聽清楚了。」
「拿畫魂筆,這次由你操控,進入他的夢境記憶,你必須看完他最深刻的夢境記憶,然後把那些記憶都消除,只有消除了記憶,才能把他的詛咒去掉,他才能重獲人身。」
「如果只是拿畫魂筆便可,那你……」姬素月不解地看著忘川,明明聽起來如此簡單,那忘川又為何不肯幫蕭子遙呢?




「有代價的。他恢復的人身,是他原本的模樣,原本的年紀,什麼都是你現在看到的他,只是他會是空白一片,忘記所有事情,這也包括你。」忘川深深地看了一眼姬素月,然後繼續道:「而執筆的人,一定要是對他最重要的人,而這個人,必須犧牲自己的性命,等於就是把自己的壽命轉給他去延續,但因為你有了仙身,那麼犧牲的也就是你的仙身而已,你也只不過是把你的修為轉換為壽命,填給他罷了。」
姬素月愣了許久,然後自嘲一笑,「你又怎麼能確定我是對他最重要的人呢?不過……如果我真的是那個人,那沒關係啊,那樣仙人也不能找我討回仙身了。」
「可是你確定要這樣嗎?」忘川深深地看著姬素月的眼,「你幫他,他恢復人身了,可是他會忘了你,值得嗎?」
「有什麼值不值得的,忘了便忘了吧,他從頭再來,我也能陪著他從頭再來,這樣也挺好。」姬素月笑了笑,「起碼他的餘生,我也能參與其中了。」
「你也是有私心的。」忘川淡淡地點破。
姬素月聞言,卻是愣在了原地,「私心嗎……」
忘川沒有說話,他只是沉默地看了姬素月一眼,再看了看被自己隔絕了的蕭子遙,「罷了。」他輕歎一聲,再次揮了揮手,撤走了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