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

2016年11月12日 星期六 

昨晚得知貞子為了將我復活,耗盡了自身的能量,只剩下七天的時間。

七天之後,她便會消失。

而因為昨晚的槍聲驚動了大量警方,所以我跟治銘、家寶哥、潛艇還有組織的人被警方扣留了足足十八個小時才被放行。





離開警署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時,因為我們所有人都三緘其口,不肯說出昨晚所發生的事情,所以最後只有KEN被正式落案起訴,控罪是無牌管有槍械或彈藥,我們則保釋候查。

治銘告訴我當時是KEN開槍的,但我無心理會,回到宿舍之後立即往床上竄,將被子蓋過頭,整個人蜷進棉被裡面。

在沒有光線的窄小空間中,我一雙眼睛雖然睜開著,卻與活死人無異。

只有絕望與傷心兩種情感撕扯著我內心的空洞,一直擴展為深不可測的深淵,這個空洞怎樣也無法被填補。

不知過了多久,治銘隔住棉被拍了我一下。





「阿研?」他輕輕地說道。

我在被窩裡面沒有回應。

一會兒之後,他的聲音又再傳了進來:

「吃東西嗎?」

我依舊沒有回應,身子更蜷得緊了些。





然後我聽到關門的聲音,一片寂靜,房裡面就只剩下我一個人。

不,她應該也在房間裡面吧?

我在被窩裡面繼續腐爛,過了一段時間,我聽到開門的聲音。

腳步聲漸漸走近我,然後便聽見治銘的聲音:

「我買了食物回來。」

「吃一點吧,你已經一整天沒吃過任何東西了。」

我的身體一動不動,沒有任何的回應。

隨後他拍了我一下,輕輕呼喚道:





「阿研?」

「我不吃…」我在被窩裡面擠出一點聲音來。

「阿研…」他的語言變得擔憂起來。

我察覺到他說話的語氣變了,打算對我說教,於是立即冷冷的道:

「不要跟我說話。」

房間的氣氛一下子僵硬了起來。

他嘆了一口氣,說:





「你想一直這樣下去嗎?」

「……」

「阿研,你還有大把大把的時間,但她已經…」治銘續說。

我緊閉雙眼,身子劇烈顫抖著,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她已經沒有時間了…」

「啊!!!!!!!!!!」

我淒厲的嘶叫著,嘶吼聲從被窩裡迸發而出。

接著,蓋住我的被子被他一下子掀開,頓時感覺到一股冷氣傳遍全身,使我全身顫抖得很厲害。





映入眼簾的,除了治銘,還有貞子。

「你還想這樣下去多久!!!」

「……」

治銘問得聲色懼厲,但我仿佛充耳不聞,蜷縮在床上,閉著雙眼,用手捂著兩隻耳朵。

跟著,治銘怒氣沖沖的用雙手拽著我的衣領,用力的將我拉起來,罵道:

「她只剩下六天時間了!!!」

治銘牙關緊咬,眼中似有淚光。





「只剩下…六天…」

我顫抖的看著他,像是受了驚嚇般睜大眼睛,然後,滾燙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像是受傷的小孩終於哭泣了出來,悲傷再也無法強忍下去。

我抓著治銘的肩膀,將臉埋進他的懷中,大聲哭泣著,嘴裡不停地哽咽。

「我不想她消失啊…」我嘶啞著。
 
治銘沒有說話,任憑著我大哭,我不斷的哭,歇斯底里的哭,眼淚鼻涕蹭了他一身。
 
我當時大概是哭到一塌糊塗,過了很久,哭夠了,再也哭不出來了,治銘才扶著我坐下,倒了一杯熱水給我。
 
我坐在床邊捧著那杯熱水,空洞無神的眼睛茫然地睜著,不知望向哪個地方。
 
「感覺好點沒有?」他問道。
 
我微微點了點頭。
 
「你們兩個好好聊聊。」
 
說罷,他便拿起了外套離開了房間。
 
房間裡面只剩下我和貞子,我們面面相覷,誰也沒有說話,氣氛變得尷尬起來。
 
一陣晚風從窗口吹入,帶著深秋的涼意,貞子的幾縷黑髮在風中飄舞。
 
隱隱的幽香,在風中飄蕩。
 
她慢慢的,在我身旁坐下。
 
我緊握著拳頭,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再流了出來。
 
她用雙手把我的拳頭包覆住,傳來舒服柔軟的觸感。
 
雖然她的手比我還要冰冷,但卻溫熱了我那絕望又悲涼的內心。
 
我嘴唇輕輕發抖,帶著哽咽的說:
 
「ごめん、俺が我が儘で。」
 
(對不起,我很任性。)
 
她看著我搖了搖頭,如水一般溫柔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臉上。
 
我看著她溫柔美麗的臉龐,抽泣著說:
 
「何とか…出来ないのか?」
 
(難道…真的沒有方法可以…)
 
突然,我沒有再說下去,因為在那個時候,她柔軟的手掌輕輕的捂住了我的口。
 
她深深的凝視著我,低低的道:
 
「ケン、約束してくれる?」
 
(研,你可以答應我一件事情嗎?)
 
我身子仿佛也微微顫抖了一下,問道:
 
「何を?」
 
(什麼事情?)
 
「約束してくれるよね?」
 
(你先答應我—)
 
我瞬間沉默了起來,許久之後,緩緩地道:
 
「あぁ、約束する。」
 
(好,我答應你。)
 
「残りの六日は…ずっと傍に居てて。」
 
(餘下的六天時間…我想你一直陪著我。)
 
我心中忽地一酸,眼眶竟是紅了幾分,險些就要流下淚來,良久,顫聲道:
 
「Sadako…」
 
「約束してくれたから!」
 
(你剛剛已經答應了哦!)
 
我緊閉上眼睛,強忍著淚水,深深吸了一口氣,再吐出一大口氣。
 
然後,我沉聲道:
 
「いいだろう。」
 
(…好。)
 
我緩緩的問她:
 
「行きたいところは?」
 
(你有什麼地方想去的嗎?)
 
「ケンと一緒にならどこに行ってもいいの。」
 
(只要跟你在一起,哪裡都可以。)

她說完之後,我肚裡突然傳出「咕咕咕—」的飢餓聲響,把氣氛完全破壞掉。
 
我破涕為笑,大感窘迫。
 
她噗的一聲笑了出來,跟我說:
 
「ヂーミンが買ってきた食べ物を無駄にするなよ—」
 
(不要浪費治銘買來的食物喔—)
 
「あぁ!」
 
(嗯!)
 
我笑著回應。
 
治銘回來的時候,我正坐在書桌前吃飯。
 
他拉了一張椅坐在我的旁邊,說:
 
「這便當我特地坐車出去買的,你打算怎樣報答我?」
 
「喔?怎麼不去樓下飯堂買?」我詫異的問道。
 
「大哥,現在幾點鐘啊?」他帶點不客氣的反問道。
 
我看一看牆上的掛鐘,發現已經是凌晨三時多,即是說我從警署回來宿舍之後,藏在被窩裡足足有六個小時。

「原來已經這麼晚…」我如夢初醒的道。
 
「對啊…大戰之後已經過了足足一整天。」治銘回答。
 
他提起那場大戰,我突然想起被扭成麻花狀的黑田,於是開口的問道:
 
「對了,為什麼警方沒有提起黑田?」
 
「好像說現場只找到他的血跡,但找不到屍體。」治銘說。
 
「那他的手提箱呢?」我連忙問道。
 
「找不到啊,為什麼在意這件事情?」他問道。
 
我沉默了半响,再徐徐的道:
 
「箱子裡面應該放著黑貞子的錄影帶。」
 
「哦…所以你怕黑貞子會被警方發現?」
 
我點了點頭,把剛送入口裡的飯咽了下去。
 
他臉色忽然一沉,道:
 
「不過真的猜不到他們會開槍,不惜殺人都要帶走貞子…」
 
我把飯送入口,一邊咀嚼一邊說:
 
「站在他們角度來說其實合理,如果我拿著錄影帶複製再散布的話…」
 
「什麼年代啊?還有人會用錄影帶嗎?」他皺著眉道。
 
「小心駛得萬年船嘛。」我笑著回答。
 
他瞪了我一眼,問道:
 
「為什麼替他們講說話?」
 
「雖然我跟組織立場不同,但我諒解他們。」
 
把最後一口飯都吃完之後,我蓋上了飯盒,呼了一口氣,說:
 
「好,吃完了,現在出去。」
 
「出去哪裡?」他愕然的問。
 
「出去跟Sadako約會啊。」我理所當然地說著,然後站了起身穿上外套。
 
他坐在書桌前,抬起頭看著我,說:
 
「你傻了嗎?現在幾點鐘啊?而且你已經幾十個小時沒有睡過覺。」
 
「你剛才說她沒有時間,所以我現在把握時間啊,這樣又不行嗎?」我一臉不悅的說。
 
跟著,他伸手捉住了我的手肘,說:
 
「你看看你,站也站不穩,睡醒再去吧。」
 
我把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冷冷的說:
 
「放手。」
 
好一會兒之後,他仍然捉住我不放,於是我目光移到他的臉上,只見他一雙眼睛目光炯炯,神色肅穆,一副不妥協的樣子。
 
我們對瞪著,誰都不肯稍微退讓,房間內的氣氛一時緊張了起來。
 
火藥味愈來愈濃烈,正當我們快要大打出手的時候,貞子輕柔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ケン、夜明けまでは出たくないの。」
 
(研,我想天亮才出去。)
 
我轉頭望她,面有難色地說:
 
「でも…」
 
(但是…)
 
「お願い。」
 
(求求你。)
 
她哀求著。
 
「分かった——」
 
(好吧—)
 
我重新坐回椅子上,治銘隨即鬆開了手,手肘留了一個紅印。
 
接著我開始打這篇日記,打到現在已經是早上七時了,四十多小時沒有睡覺,我睏得眼睛也睜不開。
 
明亮的陽光透過窗戶射了進來,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將那塊塗了東西的窗簾布重新掛回去,房間頓時暗了下來,調較好鬧鐘之後,倒頭便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