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
 
2016年11月17日 星期四
 
昨晚站在湖邊吹了一會兒風,因為受不住寒冷所以回去了,那時已經是早上六時,可是天還未亮,無事可做的情況下回到睡房跟貞子一起睡到天亮。
 
芬蘭的冬天日晝短夜長,一天只有七個半小時日照時間,下午五時天已經全黑,我和貞子在中午才緩緩醒來。
 
她似乎忘記了昨晚發生的事情,醒來後看見屋子亂成一團時嚇了一跳。
 




我苦笑著跟她說:
 
「夕べ酒に飲まれたなっ。」
 
(昨晚你喝醉了。)
 
她滿臉通紅,難為情地說:
 
「ご…ごめんなさい…ちゃんと片付けるから…」
 




(對…對不起…我會收拾好的…)
 
我笑著說:
 
「一緒にやろう。」
 
(我們一起收拾吧。)
 
我將衣櫃裡面的衣服重新整齊疊好,貞子將散落一地的零食放回餐桌上面。
 




收拾著東西時候,耳邊傳來她的聲音:
 
「あの、私…夕べ変なこと言ってなかった?」
 
(那個…我昨晚有說奇怪的東西嗎?)
 
當然有呀,除了一直喃喃說要喝蘋果酒,還將一直藏在心間的話說了出來,例如想我高興、想了解我等等……

若她知道自己說了這些的話,可能會害羞得躲在被窩裡面一整天都不出來。
 
我只好隱瞞事實,轉頭跟她說:
 
「いや、別に。部屋の中で一回りしただけ……」
 
(沒有啊,你在屋內亂轉了一圈之後便……)





糟糕。
 
太晚了。
 
我在想什麼她都知道。

「噗—」
 
她已經轉身跑進了睡房,空盪蕩的大廳只剩我一人。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繼續收拾著大廳的東西。
 
換著是我,我也會窘得立即鑽進洞裡去,更何況是內向腼腆的貞子?
 




收拾好之後我弄了兩份午餐,跟昨天差不多都是薯蓉、煙肉和西蘭花。
 
我拿著一份午餐進入睡房,貞子如我所料的躲進了被窩入面,不肯出來。
 
我坐在床邊,低聲地對著被窩入面的貞子說:
 
「昼飯食べる?」
 
(你要吃午餐嗎?)
 
等了半响她都沒有回答我,於是我再問多一次:
 
「Sadako、昼飯食べる?」
 
(Sadako,要吃午餐嗎?)




 
她依然沒有回答我,我只好將午餐拿出睡房,離開之前,我柔聲道:
 
「食べるならリビングにおいでね——」
 
(你想吃就出來大廳哦——)
 
隨後我自己一個人坐在大廳的沙發上看著無聊的電視節目吃午餐,飽餐了一頓之後貞子還是沒出來。
 
我看看自己的手錶,時間已經是下午一時多,行程預定是要參觀Siida薩米人博物館,不過貞子不肯出來我也完全不會責怪她。
 
我想起參觀博物館之後的行程是自費坐麋鹿/哈士奇雪橇,而這些自費活動是要事先報名的,於是我回到睡房裡去,跟被窩裡面的貞子說:
 
「自費活動を応募に行ってくる。」
 




(我先出去報名參加自費活動,很快回來。)
 
她依舊沒有回應,我沒有勉強她,穿上了羽絨大衣便去了度假村的活動報名中心。
 
中心的櫃台站著昨天領我到小木屋的接待人員,他也認得我,笑著跟我說午安。
 
我跟他打了聲招呼之後便問他今天有沒有坐雪橇的活動,他說有,就在等會兒之後的下午三時,不過只有哈士奇雪橇,麋鹿雪橇要等明天。
 
我跟他說哈士奇也沒有所謂,隨即便報名參加活動。
 
報名填寫資料的期間,他帶著微妙的態度問我:
 
「May I ask you a question?」
 
(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Sure.」
 
(當然可以。)
 
他猶豫了一下,然後才小心翼翼地問道:
 
「Don't your girlfriend feel cold?」
 
這一驚非同小可,當下我便激動地問他:
 
「Huh?! You could see her?!」
 
(什麼?!你能看見她嗎?)
 
他被我的舉動嚇得愣住了,不過很快的,他恢復了正常,一副理所當然的回答:
 
「Of course I could see her. What a beautiful girl.」
 
(我當然看得見她。她長得是多麼的美麗。)
 
繼昨晚的香港大叔之後,現在連接待人員都看得見她,這麼多人有特殊體質的嗎?
 
我正想開口問他是否看得見靈體,但又猛然的收住了口,萬一我猜錯的話,這會嚇壞他。
 
「Haha... She really is beautiful... I will ask her to put on more clothes. See you later!」
 
(哈哈…是啊…我會提醒她多穿衣服的。等會見!)
 
我隨便說說蒙混過去之後便離開了活動中心,快步走回小木屋。

回到住處的時候貞子仍躲在被窩裡面,我走上前輕輕搖了搖她,低聲的喚著她:
 
「Sadako?」
 
(Sadako?)
 
她仍然不回答我,雖然我有重要事情想跟她說,但我沒理由將她從被窩裡面硬生生的拉出來,於是我坐在床邊溫柔地跟她說:
 
「俺はここで待っているよ。」
 
(我在這裡等你出來。)
 
等了大概幾分鐘,我感覺到被窩動了一動,片刻之後,貞子才慢慢的探出頭來,她臉頰發燙,眼中似乎還有些許淚光閃動,我心裡一酸,連忙問她:
 
「なんで泣くの?」
 
(你怎麼哭了?)
 
「決まり…悪いわよ…」
 
(很…很難為情…)
 
我鬆了一口氣,笑著將她連同被子一起抱在懷裡,像哄著嬰兒般輕拍著她的背,過了一會兒,直至她心緒稍緩過後,我才鬆開了她,臉色登時變得凝重,問道:
 
「他の奴にもお前の姿が見えるのか?それを知ってんの?」
 
(你知道其他人看得見你嗎?)
 
她看了我一眼,慢慢地點了點頭。
 
「どういうことだ?どうして奴らにも見えている?」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們能看見你?)
 
「私も…分かんない。」
 
(我也不清楚…)
 
難道是因為磁場的關系?
 
芬蘭處於地理北極位置,磁場強度相當大,可能對貞子的電磁波產生相互作用,造成折射或繞射等現象,從而改變她的頻率、波長或振幅。
 
簡單點來說,強大磁場改變了貞子的特性,使她變成了實體。
 
繼續想下去也不會有答案,而且到現在還未確定她是否真的變成了實體,因此我對著她說:
 
「外へ出て確認しよう!」
 
(我們出去外面確認一下吧!)
 
隨即便牽著她的手出了小木屋外面。
 
才踏出幾步,我便看見右方不遠處有兩個人正向著湖邊方向走近我們,一男一女像是一對情侶。
 
那個男的走近我的時候看了我一眼,臉上沒有表情,隨即又看了貞子一眼,當下眉頭一皺,再用不友善的眼神打量我全身上下。
 
果然…
 
她果然實體化了…
 
這時又有人經過我們,她用斜眼打量著我,眼神帶著一絲輕蔑,我低頭看了看自己才醒悟過來,我一直穿著羽絨厚衣,貞子卻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白色連衣裙,她們想必認為我虧待了她,連衣服都不給她穿。
 
我連忙脫了我的羽絨外套讓貞子穿上,她怔了一下,趕忙揮著手說:
 
「私は厚い服など要らない。ケンが風邪引いてしまうよ—」
 
(我不需要穿厚衣服,你這樣會著涼的—)
 
「引いてしまえばいいじゃん。お前に着せないと間もなく人に石で投げられて死んでしまうから。」
 
(病了還好,如果我不讓你穿上厚衣服的話,不用多久就會被人用石頭丟死。)
 
「貴方はどう?」
 
(那你怎麼辦?)
 
「都心に服を買いに行ってくる——」
 
(我去市中心買些衣服來穿——)
 
說完之後我立即打了個噴嚏,她急忙挽住我的手跟我一起離開度假村,慢慢步往市中心。
 
市中心距離度假村並不遠,沿馬路走五至十分鐘便到,雖說是市中心,但其實只是幾間店舖(包括超市)聚在一起的地方。
 
靴子踏在雪上,發出吱吱的聲響,沒有了厚衣服以後我的體溫急速下降,她由挽住我變成摟住我,盡可能地給我保暖,好不容易終於走到市中心,我跟貞子隨即走進一間店舖,因為店裡有暖氣,我的身體很快便暖了起來。
 
我往四周看去發現是一家野外用品店,剛好有賣羽絨衣物,不過說實話款式都很難看,我在香港買的修身純黑色過膝羽絨大衣保暖得來又不失時尚感,完勝店裡所有衣服,所以我決定讓貞子繼續穿著我原來的大衣。

我自己則買了一件裡的羽絨衣,又買了一對雪靴、手套、保暖褲襪和冷帽給貞子,這樣就不會有人認為我在虐待她了。
 
回到小木屋之後,貞子進了睡房更衣,我則站在暖氣口下取暖,雖說回程的時候我已經穿上了厚衣服,但在這種天氣無論穿多少衣服還是會覺得冷,一路上風刮在臉上,已不像是風,而是像刀。
 
等待貞子出來的期間,我心裡想著她實體化一事。
 
強大的磁場改變了她的特性,使她變成為實體,但並不等於恢復了她的能量。
 
雖然電磁波是由垂直的電場和磁場交互而產生,但即使受到外加磁場影響也不會就此將能量提升,如果是這麼容易的話,這裡的手機發出來的電磁波都能將人蒸熟,我亦只需一個強力磁石就可以幫貞子回復能量。
 
(電磁波的能量是所有的光子能量的總和:P=n*hv,n為光子個數,要看看光子個數是否有所提升才知道貞子的能量是否真的回復過來。)
 
所以我的心情沒有特別的激動,我一向都能看見她、觸碰她,現在只是變成其他人都能看見她、觸碰她。
 
「ケン?」
 
(研?)
 
貞子的聲音赫然傳到我的耳邊,我抬頭一看才發現她已經換好了衣服站在我的面前。
 
剛剛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連貞子出來了我都不察覺。
 
我由上而下看她,只見她穿上了我的純黑色修身羽絨大衣,拉上拉鍊之後已經看不見裡面穿著的白色連衣裙,大衣下則露出一對穿了保暖褲襪的勻稱修長雙腿,頭上戴著一頂紅色冷帽,帽子上還有一個絨球,可愛得讓人想一口咬下去—
 
貞子留意到我一直盯著她來看,害羞地低著腦袋,一副不敢和我對視的可愛模樣。
 
我也不好意思再盯下去,吶吶的問道:
 
「服、似合ってる?」
 
(衣服合身嗎?)
 
她用手指繞著那撮垂在胸前的頭髮,說:
 
「ええ、すごく——」
 
(嗯,很合身——)
 
我看看手錶,離下午三時還有半個小時,已經不夠時間去參觀博物館,於是跟她說:
 
「暫く部屋の中で待ってからそりに乗ろう。」
 
(我們在屋子等一會,然後去坐雪橇吧。)
 
「はい。」
 
(好的。)
 
我們跟著便坐了在大廳的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等待度假村的人帶我們去坐哈士奇雪橇。

看電視看到一半的時候,貞子站起身走進了廚房,拿起我剛才弄的午餐看著我問道:
 
「食べていい?」
 
(我可以吃嗎?)
 
「もう冷えてるから、作り直してやる!」
 
(都晾凉了,我再做給你吃吧!)
 
「ケンが初めて作ってくれたものだから、無駄にしたくない…」
 
(但這是你第一次做東西給我吃,我不想浪費…)
 
於是我笑著說:
 
「良かろう。」
 
(那好吧。)
 
我頓了一頓,又說:
 
「実態になったら腹減ったりする?」
 
(你變成實體之後會肚子餓嗎?)
 
她尷尬地點了點頭,說:
 
「ええ…」
 
(嗯…)
 
原來如此…那她現在已經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了,不但連其他人都能看見她,還有著一般人的基本需求。
 
她吃過午餐後,一個生面孔的接待人員便來到我們的小木屋,我們收拾行裝跟了她出去,她領我們到一個位於市中心的活動中心。
 
除了我跟貞子,接待人員的後面還跟著八、九個人,一半是亞洲人,一半是歐洲人,我無意中聽到那幾個亞洲人說的是日語。
 
我們去到活動中心領取了裝備,包括超厚的連身雪衣,我們換上了那件雪衣之後臃腫得像一隻粽子似的,我開著玩笑跟貞子說:
 
「ペンギンに見える!」
 
(你很像一隻企鵝!)
 
「ケ…ケンも、ペンギン…」
 
(你…你也是企鵝…)
 
可能我們的對話聲被同團的那幾個亞洲人聽到,她們裡面其中一個女生跟我們搭訕,問道:
 
「こんにちわ、日本人ですか?」
 
(午安,請問你們是日本人嗎?)
 
我回答說:
 
「こんにちは。彼女は日本人で、俺は香港人だ。」
 
(午安,她是日本人,我是香港人。)
 
她們一行共有三人,二個女生一個男生,年紀都相近,我想應該是大學同學?
 
然而她知道我不是日本人之後,注意力全集中在貞子身上,微笑著說:
 
「そっか。私達も日本人です。」
 
(原來如此,我們也是日本人呢。)
 
「じゃ自己紹介、私は山本です。」
 
(先自我介紹,我是山本。)
 
這個姓山本的日本女生長得很像日本女藝人山本美月,同樣是美人胚子,不過貞子比她漂亮很多。
 
山本簡單自我介紹之後,其餘兩個人也簡單地自我介紹:
 
「初めまして、山田です。」
 
(初次見面,我是山田。)
 
「こんにちは。久保川です。」
 
(午安,我是久保川。)
 
面對陌生人貞子有點怕生,不過還是帶著拘謹的跟她們打招呼:
 
「こんにちは。山村です。」
 
(您好,我是山村。)
 
我跟貞子跟她們閒聊了一會兒,然後便上了一架輕型旅遊巴前往十多公里以外的哈士奇飼養場。
 
到達飼養場後看見那裡完全是一個荒蕪地方,四周圍只有一望無際的雪原和鋪滿雪的樹木。
 
接下來飼養場的工作人員跟我們所有人講解駕駛雪橇的方法,例如如何剎車等等,我這才知道原來是由我們自己親自開雪橇。
 
每一輛雪橇都分配了一隊六隻的哈士奇,兩個人一組,一人坐在雪橇前方、一人站在雪橇後面,輪流駕駛。
 
我看見飼養場的哈士奇每隻都相當結實,像狼多過像狗,即使我本身喜歡狗也感到有點害怕。
 
大致講解完之後工作人員便將把哈士奇從籠裡放出來,牠們一出來就亢奮地跑來跑去,有一隻還往我身上撲,我以為牠要襲擊我,怕得一屁股坐了在地上,但原來牠只是想向我撒嬌,其他哈士奇還圍住我跟貞子來轉,十分愛親近人。
 
我鬆一口氣,隨即笑住伸手摸牠們的頭,貞子也輕輕蹲下了身摸著其中一隻哈士奇,牠歪著腦袋接受她的撫摸,很有節奏地擺動著牠的尾巴,還伸出舌頭,一副十分舒服的樣子。
 
這時我問她:
 
「犬が怖くないの?」
 
(你不怕狗嗎?)
 
「ん~ん、優しいから。」
 
(不怕啊,牠們都很善良。)
 
她說完之後那隻哈士奇突然撲向貞子,貞子被牠撲倒之後,牠隨即趴在她的身上伸出舌頭舔著她的臉。
 
貞子被舔得滿臉口水,一臉不知所措的望著我,但由於這個畫面實在太衝擊著我的視覺,我只顧著看著她被哈士奇欺負,沒有救她。
 
之後貞子有點難為情地將那隻熱情的哈士奇移開,慢慢站了起來用手袖擦走臉上的口水再輕輕拍走身上的雪。

「大丈夫か?」
 
(你還好嗎?)
 
「こんなの苦手…」
 
(不是很擅長應付牠們…)
 
「ごめん、俺がただ見ていて。」
 
(對不起,我只顧著看。)
 
「ん~ん、私もワンチャンと夢中に遊ぶのは久しぶり。」
 
(不要緊,我也很久沒有跟狗狗玩成一團。)
 
「楽しい?」
 
(開心嗎?)
 
「うん!」
 
(嗯!)
 
她笑逐顏開的說。
 
接著工作人員便要我們自己將韁繩套在哈士奇身上,一看見我們拿著韁繩,原本心情十分亢奮的哈士奇們立即乖乖地站著,但當套好了繩之後又很興奮地跳來跳去,可愛得讓人想抱緊處理。
 
然後我和貞子便上了雪橇車,她坐在前面,我站在後面負責操控雪橇,只見六隻狗狗都異常興奮,感覺隨時都會衝出去,在最前頭的領隊發出命令之後,牠們真的飛奔而出,一股巨力拉扯著我們前進,轉眼間已經離開了飼養場。
 
雪橇在厚厚的積雪上面劃出兩條深深的劃痕,我感受著在雪地上面風馳電掣的速度感,沿途的風景美得讓人心醉,時而穿梭在北極圈的森林小徑中,時而馳騁於一望無際的雪地中,牠們即使跑了很久也依舊不感到疲倦。
 
儘管寒風刺骨,還夾雜著幼細的雪絲,眼前這張純白色的風景畫還是帶給我內心無比的恬靜,無論是多壓抑的心情都能得以釋放出去。
 
我不時拿出相機拍下沿途的風景,跑了一個小時之後,領隊要我們整個隊伍停了下來休息,那些哈士奇立即急不及待地在雪地上打滾、尿尿,還會吃雪,令人哭笑不得。
 
我們停下來的地方是一個森林小徑,兩旁都是銀白色的樹林,我牽著貞子的手穿過樹林來到一個空曠雪地上,然後跟她說:
 
「面白いこと思いついた。」
 
(我想到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えっ?」
 
(那是什麼?)
 
「三つ数えるから、一緒に雪道に仰向けに倒れましょう。」
 
(我數三聲,然後一起向後倒臥在雪地上面。)
 
她笑著說:
 
「はい!」
 
(好!)
 
「三…」
 
(三…)
 
「二…」
 
(二…)
 
「一…!」
 
(一…!)
 
我們隨即手牽著手地向後倒在鵝絨般鬆軟的新雪上,鬆軟的積雪完全卸去我們的衝力,壓出一個人形的塌陷,舒服得像投入了雪的懷抱,我們頓時笑了出來。
 
我仰臥在雪地上,看著一片白色的天空,說:
 
「チャンスがあったら必ず又来るよ。」
 
(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們一定要再來。)
 
「ええ、今度はサンタクロース村だよ。」
 
(嗯,下次要去聖誕老人村喔。)
 
我登時心頭一熱,然後整個人旋身覆在貞子的上方,我用雙手和膝蓋撐著地,她被我四肢困住,當下便不能動彈。
 
她被我這個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住了,臉害羞的漲紅著,本能地閉上了眼睛,正當我的臉不斷靠近她的臉龐,我突然聽到附近傳來腳步聲,我跟貞子大吃一驚地順住聲音看去,發現原來是領隊。
 
我立即從她身上移開,在雪地上滾了開去,她則用雙手捂住臉,撞破我們「好事」的領隊立即窘得轉過身背對著我們,說:
 
「Oh...I..I..I am very sorry...」
 
(真的很…很、很抱歉…)
 
我和貞子尷尬得無地自容,片刻之後便返回了隊伍,一直保持沉默直到哈士奇將我們拉回飼養場。
 
隊伍回到去以後天色也已經黑了,我們依依不捨地跟哈士奇們道別,還用相機拍了幾張貞子跟哈士奇們的合照。
 
接著我們一行人便上了旅遊車,在雪地上搖搖晃晃地開回去度假村,那時我笑著跟她說:
 
「二度と外であんなまねしない方がいい。」
 
(以後還是不要在外面做那些事情。)
 
她低下了頭,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我。

回到度假村,時間已經是晚上六時正,跟那三個年輕日本人簡單道別過之後我和貞子便回到小木屋去。
 
雖說穿了加厚雪衣,但在零度以下的極地上吹了三個小時風我鼻子都已經凍僵了,貞子的情況不比我好,臉頰冷得紅通通。
 
我們兩個坐在大廳的沙發上靠在一起互相取暖,過了大半個小時才感覺身體漸暖。
 
「伊豆大島ってそんなに寒いのか?」
 
(伊豆大島有這麼冷嗎?)
 
「ええ、でもここの寒さには及ばない…」
 
(很冷,但不及這裡般冷…)
 
「お湯を沸かしてくる—」
 
(我去燒點熱水給你喝吧—)
 
「じゃお願い…」
 
(麻煩了…)
 
到廚房倒了兩杯熱水之後,我們雙手罩在熱水杯子取暖。
 
我看著電視的無聊節目,提議道:
 
「なんなら後でリゾートのレストランで晩飯食べようか?」
 
(不如我們等會去度假村的餐廳吃晚飯。)
 
「部屋の中で食べるんじゃないの?」
 
(不在屋裡面吃嗎?)
 
「食材は僅かしか残ってないけど。」
 
(食材沒剩多少了。)
 
「分かった。」
 
(好的。)
 
晚上八時,我們走出了小木屋,外面的天空十分晴朗,不但能看到無數閃閃發亮的星星,還能看到一條紗巾似的銀色光帶跨越整個夜空,美得令人嘆為觀止,我和貞子都不禁駐足抬頭欣賞。
 
整個度假村都被淡淡的月光照亮,正當我們打算走往度假村的餐廳時,我隱約看見剛才那三個日本人在湖邊的碼頭,正圍著一個燒烤爐來燒烤。
 
那個叫久保川的日本男生注意到我的視線隨即向我揮手,邀請我和貞子加入他們。
 
我望向貞子,她也望著我,想要知道我的意願。
 
我隨即問她:
 
「せっかくの再現だから、皆で焼肉するのはいいじゃん?」
 
(難得你重現於世,跟大伙兒一起燒烤不是很好嗎?)
 
「でも怖い…」
 
(但我有點怕…)
 
「傍に居てあげるから、怖いことはないよ。」
 
(不用怕,我會在你身邊。)
 
「うん—」
 
(嗯—)
 
然後我便牽著貞子加入了他們,我看見燒烤爐的鐵網上放著各種肉類和蔬菜,那個叫山本的美少女正熟練地將調味料撒在烤肉上面再塗上一層油,火光一下子躥了上來,傳來一陣陣讓人唾液分泌的香味。
 
這時山本笑著跟我和貞子說:
 
「遠慮せずに一緒に食べましょうよ。」
 
(一起來吃啊,不用客氣。)
 
「決まり悪いね…」
 
(那怎麼好意思…)
 
「人数は多い方がいいよ。」
 
(當然要湊份子—)
 
「それは勿論!」
 
(那當然!)
 
我們都立即笑了出來。
 
我然後又問她們:
 
「どこから運んできたオーブンだ?」
 
(不過你們是在哪裡搬來這個燒烤爐的?)
 
山本回答:
 
「リゾートの貸出物だよ。」
 
(從度假村借來的啊。)

我點著頭道:
 
「なるほど…」
 
(原來如此…)

山本把夾子遞了給我,笑著說:
 
「喋りばかりしてないで手伝ってよ。」
 
(不要只顧著說,來幫忙啊。)
 
「あっ、悪い、俺がドジだったなぁ。」
 
(啊,抱歉,我都忘了。)
 
接著我用夾子幫忙翻動著架子上的烤肉,貞子則坐在一旁跟那個叫做山田的日本女生聊天。
 
久保川一邊將生肉放進燒烤爐上,一邊問我:
 
「お二人はカップルなの?」
 
(你們是情侣嗎?)
 
「そうだよ。」
 
(對啊。)
 
「羨ましい。可愛くて優しい彼女できちゃうなんて。」
 
(真羨慕你呢,女朋友長得那麼可愛又溫柔。)

美少女山本聽在耳中,微笑著道:
 
「自分の彼女の前でこんなこと言って本当にいいの?」
 
(你自己的女朋友就在面前,你說這些話真的沒有問題嗎?)
 
他立即充滿歉意地低著頭,說:
 
「すまんすまん。」
 
(抱歉。)
 
我抿嘴一笑,看來久保川跟山本也是情侣關系。

隨著一陣滋滋啦啦的油花聲音,我們吃完一串又一串烤肉,在歡笑聲之下度過了兩個小時。
 
晚上十時,久保川手上還拿著烤肉串來吃,但其他人包括我都已經飽得不行了。
 
山本喝了好幾口手上的飲料,然後問貞子:
 
「スキンケアをしたことないって?」
 
(即是說你從來沒有用過護膚品?)
 
貞子微微點頭回應,山本立即驚訝地張大嘴:
 
「信じられないわ!」
 
(真是難以置信!)
 
坐在山本鄰邊的山田也嘖嘖稱奇:
 
「まさかこんな天然美女が居たなんて…!」
 
(怎會有這麼天生麗質的人…!)
 
「別にお肌がいいとは思ってないよ…」
 
(我不覺得我的皮膚特別的好…)
 
山本摸著貞子的手,說:
 
「嘘でしょ!ツヤツヤしたお肌なのに、まるで日差しに照らされたことないように。」
 
(不會吧!你看看你的皮膚滑得像剝殼雞蛋,這麼嫩白就像從來都沒有被太陽照過一樣。)
 
她們接下來的話題都圍繞著貞子的膚質、貞子的臉蛋、貞子的身型,沒有插嘴機會的我只得一直陪笑著。
 
後來她們一起去了洗手間,只剩下我和久保川,於是我主動打開話題問他:
 
「大学のクラスメイトなのか?皆は。」
 
(你們是大學同學嗎?)
 
「あぁ、俺たちは同じ学科で、今は三年生。」
 
(對啊,我們是同系同學,現在是念三年級。)
 
「俺も大学生だけど、もう四年生だよ。」
 
(我也是在念大學,不過已經四年級了。)
 
「先輩じゃないか。どの学科を?」
 
(那你即是我的前輩了,你是什麼學系的?)
 
「コンピューター専攻。」
 
(電腦工程系。)
 
我回答完之後,抬頭望向了天空,只見晴朗的夜空沒有厚雲遮蓋,滿佈成千上萬顆猶如鑽石般閃亮的星星。

由於我們正身處巨大冰湖的湖畔,景觀極之開揚,一旦北極光出現,一定會是一個非常壯觀的畫面。

這時久保川跟我說:
 
「今夜ならオーロラが見えるかも。」
 
(今晚應該很有可能看到北極光。)
 
「だといいなぁ。明日は去るから、今夜が最後のチャンスだ。」
 
(我也希望如此,我明天就要走了,所以今晚是最後機會。)
 
「またフィンランドに来てよ。」
 
(可以再來芬蘭啊。)
 
「まだチャンスがあるかどうかなぁ…」
 
(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呢…)
 
「なんで?」
 
(為什麼這樣說?)
 
「何もない。先に帰らせてもらう。」
 
(沒什麼,我先回去了。)
 
我回到去小木屋洗了洗臉,然後因為吃得太撐,整個人攤在沙發上一動也不動。
 
貞子應該還在外面跟她們聊天,我現在出去只會礙住她們,還是等會兒再出去好了。
 
我自己一個人在寂靜的小屋內想著貞子消失的問題,她變成實體雖然會感到肚餓及寒冷,但最關鍵的問題我始終還未開口問她。
 
到底她的能量有沒有一併的回復過來?
 
「吚呀—」
 
我耳邊突然傳來開門聲,我順住聲音望去發現原來是貞子,她把門關上之後,我從沙發上坐了起來問她:
 
「なんで戻ってきた?」
 
(為什麼回來了?)
 
「久保川さんに聞いたら、ケンは小木屋に戻ったって、私も…」
 
(久保川說你回了去小木屋,所以我也回來了…)
 
「俺に構わずに皆と遊んでていいよ。仲いいから俺がいなくても大丈夫らしいし。」
 
(不用管我啊,你跟她們相處得那麼好,我不在也不會有問題的。)
 
貞子坐了在我的身旁,靜靜地道:
 
「人と喋るのは楽しいけど、やっぱりケンと一緒に居たい。」
 
(雖然跟其他人聊天是一件開心的事情,但我比較想跟你一起。)
 
她這句話讓我心中暖洋洋,我忍不住噗哧一笑,說:
 
「良かろう。」
 
(那好吧。)

貞子大多時間都將說話藏於心裡,但有時候卻會突然語出驚人,說了會讓人臉紅的說話也不自知,我想這就是她其中一個可愛之處。
 
我將貞子摟入懷裡,問道:
 
「満腹した?」
 
(吃得飽嗎?)
 
「うん、知らないうちに沢山食べてしまって。」
 
(嗯,不知不覺便吃了很多。)
 
「じゃ太るのか?」
 
(那你會變胖嗎?)
 
「……太ったらケンに嫌がられるの?」
 
(……我長胖了你會嫌棄我嗎?)
 
「太ったらもっと好きになるよ。」
 
(你長胖了我更加喜歡你呀。)
 
她露出一個靦腆的甜美笑容,把頭靠在我的胳膊上,我只覺得身邊傳來隱隱幽香,淡淡傳來,從鼻端處飄了進去,到了自己的內心深處。
 
屋子之中,一片寂靜,只有暖風從風口呼呼而出的聲音,仿佛在輕輕訴說著些什麼。
 
我忽然說:
 
「Sadako—」
 
(Sadako—)
 
「どうしたの?」
 
(怎麼了?)
 
我下意識咬緊了下唇,半晌才道:
 
「あの…エネルギー…回復した…?」
 
(那個…你的能量…有沒有回復過來…?)
 
「啪—啪—啪—!」
 
突然,急促的拍門聲驚醒了我,打斷了我們的對話。
 
我衝著門口問道:
 
「誰だ?」
 
(誰?)
 
「啪—啪—啪—啪—啪—啪—!」
 
拍門聲不絕,卻沒有人回應。
 
我跟貞子面面相覷,不知道拍門的會是誰。
 
伴隨催命般的拍門聲,我幾步走到門前,將門打開。
 
門打開之後,出現的是山本,她臉上掛著極之興奮的心情,說:
 
「オーロラだ!」
 
(北極光!)
 
聞言,我驚訝的瞪大了眼睛,臉上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我有聽錯嗎…?
 
她是說…北極光…嗎?
 
「何ぼーっとしてるの?はやく山村さんを呼んできてよ!」
 
(還發什麼呆,快點帶山村桑出來看啊!)
 
她說完之後便轉身急步離開。
 
我站在原地愣了好幾秒才緩過神來,立即就回到沙發牽上貞子的手出去外面。
 
出了小木屋才幾步,那個畫面朝思暮想的畫面竟然就赫然出現在我們的眼前…
 
夜空中,它在飄盪、它在變化,沒有一刻停止過。
 
彷彿像有風吹它似的,亮綠色的巨大光帶由波瀾起伏的簾幕剎那間變成一個虹橋般的色帶,如煙似霧,縹緲莫測,最後化成一個鋪天蓋地的仿如狐狸尾巴的巨大光團,光團的亮度急劇增強,向大地瀉下一片淡綠色的光華,映亮了整個冰湖和度假村。
 
動人得淋漓盡致,這簡直就是地球上最美的景色…
 
「こ…これがオーロラ…」
 
(這…這就是北極光…)
 
「美しい…」
 
(很美…)
 
度假村裡面的人幾乎全都站在室外,抬頭注視這場最美麗的大自然天文奇觀。
 
儘管如此,我眼球還是從絢麗的北極光中移開,只見在淋浴在北極光之下的貞子定睛看著天上的北極光…
 
從側面看去,她的柔和的側臉輪廓中,仿佛帶有一絲滿滿的幸福。
 
「やっと願った通りにオーロラを見せてやったなっ。」
 
(終於得償所願地讓妳看到北極光。)
 
「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
 
(謝謝您——)

她黑色而深邃的眼眸在北極光的的照耀之下清澈如水,在煦麗光彩的襯托下,她就像一個圍繞著瑩瑩光輝的女神,清麗不可方物。
 
她轉頭望向著我,嫣然一笑,頓時間仿佛連圍著她的北極光也變得溫柔起來,我這幾天來的焦慮心情也隨之消散得無影無蹤。
 
一切都是值得的。
 
只要能夠讓她幸福,能夠帶給她一個難忘的回憶,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牽著她走到湖邊,那裡景觀更加開揚,整個視野都被北極光夜空霸佔。
 
我跟她小心翼翼地踏上了結冰湖面,慢慢地走近湖中心坐下。
 
附近有不少人或站著、或坐著,但同樣地仰起了頭,靜靜欣賞著天空上的奇幻光幕。
 
極光宛如隨著音樂起舞的光帶,以絕妙之姿攀上天際又從天邊滑落下來。
 
蒼穹之下,我們在結冰的湖面上靠在一起,身影渺小得似滄海一粟。

但是,那掌心始終傳來淡淡的暖意,彷彿是最深的冰寒之中,唯一的溫暖。

我們不顧寒冷,一看就是三個多小時。
 
回到小木屋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二時三十分,我跟貞子一直看到北極光消失才願意離開。
 
或許是因為我們剛剛才經歷過三個小時的雪地長征,身體已經慢慢地適應了寒冷,我跟貞子回到去之後沒有像剛才一樣冷得滿臉通紅、劇烈地抖個不停。
 
不過我的耳朵還是冷得僵凍了,鼻水直流。
 
「哈啾—」
 
貞子耐不住寒冷,不斷打噴嚏。
 
我心痛她這個樣子,於是跟她說:
 
「Sadako、風呂に入ろ…」
 
(Sadako,你去洗個熱水澡吧…)
 
「えっ…ええ…でもケンは大丈夫なの…?」
 
(好…好的…但你不要緊嗎…?)
 
「暫く暖かい風を浴びてればいいんだ…ほら行け…」
 
(我吹一會暖風就行…你去吧…)
 
她微微顫抖著說:
 
「じゃ、お先に…すぐ終わるから…」
 
(那…那我先去洗澡了…很快便出來…)
 
她說完之後便轉身走進了浴室,輕輕關上了門。
 
不一會兒,浴室裏就響起了水聲,是貞子在沐浴。
 
我一直站在暖風風口下方,但身體沒有暖和起來。
 
我隨即想起屋子裡還有一個燒柴式暖爐,可是我嫌麻煩一直沒有碰它。
 
不過這種傳統式暖爐現在已經很難看得見,在香港幾乎不會有人在用,機會難逢,我決定把它開起來。
 
我站在浴室外面知會了貞子一聲之後便離開了小木屋,走到外面一個小木棚將一捆木柴抱回去小木屋。
 
搬柴的期間,北極光已經消失了,但山本她們還在外面嬉戲,湖面也有不少人聚集著,似乎是意猶未盡。
 
回到小木屋後,浴室裡繼續傳來「嘩嘩」的水聲,我將木柴放進壁爐裡面,費了很多功夫才成功將其燃起。
 
燃燒中的木柴傳來「劈啪劈啪」的聲音,火焰越燃越旺,映的我的臉都變得通紅,大廳頓時變得像溫室一樣暖,我的體溫不但已經回復過來,還開始感到有點熱,於是只脫剩短袖T恤和短褲。
 
這時,浴室的水聲停了。
 
我坐在沙發上等待貞子出來,可是等了很久她都沒有出來。
 
難道是出了什麼事?
 
想到這,我立即快步走到浴室門外,問道:
 
「Sadako?何かあった?」
 
(Sadako?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あの…私…着替え持ってない…」
 
(那個…我…我沒有替換衣服…)
 
我怔了一下,隨即大鬆一口氣,說:
 
「よければ俺のを使っていいよ。」
 
(不介意可以穿我的衣服啊。)
 
「じゃお願い…」
 
(那就麻煩你了…)
 
正當我打算轉身離去的時候,我想到內衣褲的問題。
 
我沒有女性的內衣褲啊,那她要怎麼辦?
 
門後當即傳來貞子的聲音:
 
「あっ、あれは持ってる——」
 
(那…那些我有——)
 
「あっ、おお~」
 
(啊…好的——)
 
我尷尬地轉身向衣櫃走去,從裡面挑出一件T恤和一條短褲,接著走回浴室門外將衣服掛在門鎖上面。
 
一會兒之後,浴室的門打開了一個小縫隙,貞子把自己雪白的手臂伸了出來,迅速把衣服抽了進去再關上了門。
 
再過多一會兒浴室的門便打開了,朦朧的水蒸氣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伴隨著水蒸氣出來的貞子穿著我的T恤和短褲,用毛巾擦著一頭濕髮,散發出陣陣的沐浴露香味。
 
她低聲地說:
 
「上がってきたよ。ケンの番だ—」
 
(我已經用好了,你去用吧—)
 
我吞了一口口水,忍住內心的激動,說:
 
「はい—」
 
(好的—)
 
凌晨三時十五分。
 
我洗完澡步出浴室,看見貞子在大廳的沙發上側坐著,目光落在電視裡的無聊節目上。
 
大廳只開了一兩盞燈,彌漫著一種浪漫的情調。
 
她穿著我的短褲,長度只去到大腿的中間,露出修長白晢的雙腿。
 
咳咳,跟黑貞子的雙腿一模一樣。
 
不過這再也正常不過,因為她們本來就是同一個人。
 
我靜靜地坐了在貞子的身旁,暖爐在沙發附近,焚燒的木柴「劈裡啪啦」地作響,火光把布沙發都映照成了火紅色。
 
電視上播放著一套大自然紀錄片,沒有旁白,只有灰熊在湍急的河水中捕魚的畫面。
 
我的眼睛看著電視,但心裡卻想著其他事情:
 
北極光看完了,那接下來呢?
 
接下來就是要眼白白地看著貞子消失嗎?
 
她真的要消失嗎…?
 
深心處一陣難以言明的悲傷就這麼湧上心頭…
 
我鼓起了勇氣,打算把剛才未問完的問題再問多一次。
 
我看著她,說:
 
「Sadako。」
 
(Sadako。)
 
她聽到我喚她的名字,身體微微顫動了一下,但沒有望過來。
 
我頓了一頓,然後像下定決心似的,問道:
 
「本当に消えてしまうのか?」
 
(你真的要消失嗎?)
 
她沉默沒有回答。
 
我心中當下便一陣悲痛,正當這份悲痛感覺快要將我整個人吞噬掉的時候,她看著我,帶著微笑的說:
 
「ん~ん。エネルギーは回復したから。」
 
(不,我的能量已經回復過來了。)
 
我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捉住她的胳膊問道:
 
「ほ、本当か!!?」
 
(真的嗎?!是真的嗎?!!!)
 
「本当だよ——」
 
(是真的——)
 
「よかった…マジでよかった…」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我激動地將她摟在懷裡,緊緊地,生怕一鬆手她便會消失。
 
她不發一言地蜷縮在我的懷裡,任由我將她抱住。
 
過了很久,我才輕輕放開她,暖爐裡熊熊的火焰映亮了她美麗的臉龐,一雙明眸之中眼波如水,似要流出來似的。
 
她雙頰被火光映得緋紅,嘴唇如花瓣般芬芳濕潤,一頭微濕的長髮像絲綢一般散落在沙發上面。
 
絲絲媚態,勾人心魄,一股從來未有過的心悸感覺竟從我內心深處猛然冒起,心臟更是不由自主地猛跳了幾下。
 
不行…
 
要壓制住自己…
 
我內心中一番驚濤駭浪,理智和衝動在激烈地碰撞。
 
我不能對貞子出手。
 
不能!
 
就在這個時候,她,輕輕地閉上了雙眼。
 
我內心那屹立不倒的意志,似乎開始動搖。
 
她很清楚我在想什麼,亦很清楚我接下來打算對她做什麼。
 
但她閉上了雙眼,身體完全沒有防備。
 
理智的堤防落下如雨的崩潰、倒塌。
 
腦中一聲巨響,我再也按捺不住自己。
 
柴火劈啪劈啪地在爐間響著,火焰似乎愈燒愈旺盛,將大廳都映成火光的顏色。
 
屋內的溫度也似乎不斷上升—
 
火焰不斷騰起又落下,跟柴薪如漆似膠的糾纏在一起。
 
不知過了多久,火吞變大將其中一條木柴整個吞噬掉,火焰大盛,變成金黃色的火光,木柴「劈啪」地響了一聲,緊接著就整條爆裂開來。
 
裂成兩半的木柴繼續被火焰燃燒著,直到化為灰燼,不能重燃。
 
與此同時,外面的天空重新出現了北極光,如夢似幻的極光穿過窗戶透進屋內,淡紫色的光芒灑滿一地。
 
「愛してるよ。」
 
(我愛你。)
 
「私も。」
 
(我也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