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八日,距離第二輪處處刑遊戲不夠三日。思考破局方法接近兩天後,我堅信自己的方法可行........

我一度以為,這個晚上是反擊的前奏,我會坐在圖書室的高背椅上,接受大家的歡呼和熱烈的掌聲。
是的。

然而,隨著攝影師龍友到來,這個美好的畫面幻滅,而我卻滑鐵盧,感覺像以前投稿失敗再失敗,整個人如一個澎脹的氣球遇上大頭針,「啪」地爆開,放出空氣而萎縮。

這時候,我茫然地坐在椅子上,看著鄰居帶著不屑的失望眼神離去,剩下單心柔、肥煦和陸天音仍然在旁。龍友站在我身前,西瓜大肚腩上的「初音II」的鏡頭剛好對準了我,彷彿要把我的醜態收錄,永久保存。

見風使舵,是香港人、甚至人類的習性,也是人性的一部份。



雖說失敗往往無法預料,但這個落差未免過於跳躍,失去故事應有的起承轉合。所以,還是從兩小時以前開始說起......

晚上七點,圖書室。

此際,我獨自倚著壁爐,慣性地夾住一支只燒不吸的煙。剛剛司徒老師和湯叔討論完破局方法。他們兩人點頭認同,均覺得這個辦法是破局之法,等待所有居民抵達,就開始這場作戰會議。

「Sam,你真係有辦法令我地唔使死?」曾經把我當作色狼的石原優子朝我走來,眼前充滿希冀。

「嗯,莫同學擬訂緊文件。如果我嘅方法行得通,就無人需要處刑。」



「呼,好彩我無......」

「其他人有?」我自然明白她的意思,饒有趣味地反問。

「Ruby同嬌姐。嬌姐係一樓一係大家都知,但估唔到Ruby都係。」她眼尾餘光落在被Neet和何全簇擁的Ruby身上。

「為咗層樓,為咗生存,人可以去到幾盡?」我冷笑。

「如果今次唔使死,我可以同你做愛。」石原優子忽然說出一句讓我被口水嗆死的話。



怎麼這兩姊妹都找要我做愛?!難道我長得像牛郎嗎?

「你又係處女?」我衝口而出。

「呃......」優子兩頰泛起一抹宛若胭脂的緋紅:「我唔係處,只係覺得喺呢個島上面,我可以報答你嘅就只有呢啲。但『又係』係咩意思?唔通美子已經......」

「唔…...無,至少未,哈。我唔介意你係唔係處女,反正我都唔係處男,又無宗教信仰。」
是的,跟買樓一樣,男人都希望自己的女人是處女。不過,現在又有幾多一手樓呢?再者,如果你不是處男,又憑甚麼一邊在其他女人體內猛噴,一邊嚷著操控另一半的過去呢?「處女偏執症」是男性佔有慾的具象化的通病。

不過,這不是重點。

「我唔想同你或者美子性交,以身相許太守舊啦。」

我不由自主在人群中搜索,目光飄向遠處書架的單心柔。當我看到她臉有難色地跟惡形惡相的阿俊對話,皺眉登時皺成川字型,一陣怒意倏地升起!



這傢伙肯定以發言來威脅單心柔出賣身體,換取活下去的權利。想到這裡,我沒有再理會眼前優子,急步上前,拳頭握得「咔咔」作響。

「你仆街啦!」

聲凌落雷,聲到拳到!

我訓練有素的拳頭直入中路,把阿俊揍到跪地,痛苦地捂住肚子猛咳。與此同時,Soldier也撥開嚇得尖叫的人群,趕過來應援。

「佢唔會同你扑嘢!你唔使旨意。我話過有方法解決。佢唔會同你地做!邊個都唔會!」我俯視地上的阿俊,冷道。

然而,阿俊的回答讓我獃住,一時間反應不及過來。

「咳,屌你,做咩鳩呀!咩撚嘢扑嘢呀?」



「Sam,你......誤會。」單心柔拉一拉我的衫袖,尷尬道。

「無誤會........嗯?誤會?我係唔係有咩地方Miss咗?」我來回看向單心柔和重新站起來的阿俊,僵硬地擠出笑容。

「你個仆街,想打撚死人咩。我頭先係叫呢個女人放心,俊哥我唔會搞佢。我唔會好似其他撚屌咁乘虛而入。好彩阿妮死得早,我寧願佢笑住咁走,總好過將來委曲生存。」他掃向宅男Neet和何全,一臉鄙夷。

「你唔早講?我見你蹙曬眉先以為......哈哈,俊哥果然有食過夜粥,打到我拳頭就差啲碎,真係好強健嘅腹肌。」我歉然地乾笑。

「白痴。」單心柔難得地露出女兒家的羞澀。

「哼!九龍灣阿俊會浪得虛名?我呢個肚都唔知捱過幾撚多刀,以前都係阿妮幫我包紮。」阿俊打量我和單心柔,黯然呢喃一句:「希望你地唔會變到我同阿妮咁。」

正當人潮散開,我和單心柔尷尬地說著有的沒有;肥煦嚷著要試阿俊的腹肌,居民終於到齊,莫志豪亦完成我讓他擬訂的文件。

「我有辦法令所有女業主都唔需要死。呢到有無人睇過《死亡筆記》?」




Neet掃走兩肩上的雪花,搶著說道:「MisaMisa! 彌海砂!夜神月執到本可以寫邊個就死邊個嘅日記。只要寫低時間同死因,筆記內容就會變成事實。」

「無錯。我嘅辦法同《死亡筆記》相似。處刑遊戲入面其中一條規則係『發言必須係事實』,但同時被處刑者只可以得一個,而內容又只能涉及自己以外嘅一個人。假設我地創造出一個必定會發生嘅事實,而呢個事實與其他規則相悖,就可以中止遊戲。」

事實上,這個方法某程度受陸天音的話啟發。如果小說家的目的並非殺人,那麼一定會留下某個地方讓我地破局。

「辦法好簡單,大家一齊攬炒。」我揚一揚手中的文件,分發到女業主手上。

單心柔。

陸天音。

嬌姐。



Ruby。

Rachel。

李美君。

石原優子。

善姐。

撇外同行家屬,現在生還的女業主合共八人。

我向一頭霧水的眾人講解自己的辦法。

如果業主A被處刑,我就會自動扣除所有信用值,即時送命。有效期至2019年1月1日。

當女業主在大家的見證下簽署了這件文件後,「兩人同時送命」就會變成事實,屆時男業主在信用機中輸入格式化的發言如:「XXX死,就會有其他人死。」

當然,即使他們輸入任何一個女業主的名字,都會被我們「事實」阻攔,最後藝術家因為自己的規則而無法出手,所有人得救。

大家聽畢後,八個女業主分成四組,簽好文件交回唯一擁有向公司提出法律文件的莫志豪手上,讓他以信用機掃描呈上。

「哈哈哈,成仔果然有腦。」工程黃帶頭說道。
接下來,無數的讚賞像「我地大家都唔使被處死。好彩有成主席!」、「都話無揀錯人」、「成主席Good Job!」,「In Sam , We trust!」,「成施主可入天道」等等。老實說,沒有人不喜歡被讚。我被捧得飄飄然的,感覺像一個被成功感充得脹脹的氣球,緩緩升上天空。

好了,有人歡喜,自然有人愁。Ruby就是愁得出面的那一個。

「屌!有一定得嘅辦法就早啲講,我唔使俾個死宅男奶腳啦!」Ruby撕破臉皮,忿忿然地瞪住Neet,說了一大堆難堪至極的話。想到Ruby以為被Neet壓在床上猛搖,就可以搖出生存機會,我就按不住笑意了。

「哎,今次真係『白屌』喇。」嬌姐嘆一口氣,卻沒有多大的埋怨,比Ruby豁得多。

無論如何,圖書室時瀰漫歡快的氣氛,神經放鬆後下來的大家話也多了,臉上無不堆滿希望的神采。只要可以活下去,半年後離開置業島後,成為真正的業主,下半世生活無憂。

「我總係覺得無咁簡單。」單心柔抱手思疑。

「唔使擔心,我唔會畀你死。咳,你地。文件交上去審批完成之後,我地就穩贏。」我瞄了手錶一眼,快兩個小時了,應該快完成審批吧?

就在這時候,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忽然響起,不速之客到來!

龍友穿著過尺碼不對的白恤衫西褲,面具在他的臉上格外迷你。脖頸上掛住的單反相機「初音II」依然是他的標誌,像海賊王的草帽路飛的草帽,充滿強烈的個人特色。


這傢伙該不會也來讚賞我吧?這時被被成功感充昏頭腦的我,坐在高背椅上想著。

龍友努力像紳士彎腰,說道:「各位晚安,剛才有關女業主嘅文書,經藝術家查閱之後,認為文書唔可以涉及活動,否則過於取巧,影響收視。」

他頓了一頓,再說下去「我代表公司宣告無效,剛才各位簽嘅文件作廢。」

「嗯?你講多次?」我僵住。

「你地太睇少藝術家吧?」

「唉,今次玩完啦!」鄭醫生的話如同一綑炸藥,將居民的情緒瞬間引爆。

一時間圖書室哄動起來,儼如一個熱鍋炸開,從天堂再度跌落地獄的眾人吵作一團,叫罵聲和失望的話橫飛,無數不滿的眼神向我投來,責怪我給予他們一個沒有退貨的假希望。

「呢兩晚邊個想要都可以,一條龍莞式放題,701。免費,免費唷。」嬌姐離開前,不忘向單身男業主拉客。

「Neet,我之前唔係咁嘅意思嘛。全哥,如果你地想要,可以打孖嚟,我任你地點奶都得。我比嗰啲大陸雞乾淨好多。」

「我記得你剛才笑我死宅男啵?你好似睇唔起我?以為自己上菜?援交妹以為自己係公主,你只係一隻嫩口啲嘅雞咋!」Neet此時取得壓倒性優勢,盡情奚落。

「Neet哥,唔好嬲,我地依家就去下火,好嗎?」Ruby回頭怨恨地瞪我一眼,挽住Neet的手臂而去。

看著圖書室變得空蕩蕩,我終於認清自己滑鐵盧的事實。人果然是充滿利益關係的生物,現實得讓人噁心。

「係《Death Note》吧?」龍友問。


他見我沒有答腔,逕自說下去:「你同小說家真係好似,大家諗嘅都差唔多,肯定以前有睇過《Death Note》啦。雖然失敗,但我可以同你講,呢個的確係小說家預設嘅方向。可惜.......今次嘅處刑遊戲由藝術家親自進行,所以話語權比小說家大。」

果然,小說家和藝術家兩人並不像表面看到一般和諧,親暱的舉動背後卻是一場比拼城府的角力賽。
這時候,陸天音忽然問道:「龍先生,你認識我家姐,陸天晴?『佢』就係小說家。」

龍友嘿嘿一笑,雙下巴的肥肉隨之一顫一顫,對陸天音在我們三人面前直白問出往事都毫不意外。也許,小說家和他早就猜到陸天音最後會跟我們坦白吧。

到底小說家的小說寫到哪裡?

比我的劇本進度超出了多了?!我暗地萌生出一陣較量的念頭。

「喔,無錯。可惜天晴始終都係被銷毀,對唔住。」龍友說到最後,面具下的眼神誠摯無比。

「唔關你事。我只係想帶小說家走.......我知道佢根本就唔想再留喺呢個地方。」

「無可能。」龍友一口拒絕。

「喂,肥仔!你到底幫邊個?!」肥煦怒髮衝冠,當然如果把捲曲陰毛的話就是了。

減膀增肌後的肥煦堪比一隻大黑熊,可是巨人般的龐大身型沒有為龍友帶來任何壓力。

「你變返咗大隻佬,但無聰明過呢。哎,我都唔知點解『嗰度』會收你。你本來係藝術家選出嚟,其中一件裝置藝術品。Innovate,係藝術家嘅企業,你應該唔陌生吧,美國人。」他胖胖的手指戳在肥煦上。

一下。

再一下。

原諒我沒有實在無法留心龍友的話,因為他的危險動作像黑洞把我們的注意力吸引了。你見過有肥豬會挑戰黑熊嗎?不被拍死才怪。

「好紮實,不過都係我對肥仔波迷人嘛。」龍友戳得不夠過癮,手指在胸肌上的微凸處,啪地彈下去。

我們為準備龍友默哀,可以乳頭被彈的肥煦卻彷彿被施了咒語似的,竟然陷入與性格不稱的沉默,不吭一聲。


龍友拉高面具:「龍友唔係出賣朋友。天音妹妹,小說家唔會跟你走,一切未完結之前。我發過誓,無人可以阻礙佢......為咗我嘅初音I、Sister、刁班,同你家姐。Admin被銷毀只係一個開端.........Smile!」 

咔-嚓。

快門一眨,把我們四人的心神攝進他的相機中。這個神出鬼沒的傢伙總是讓人意外。

「龍友,你有無辦法?你應該唔想睇到天音死。」我實在想不出辦法,只好低聲下氣向他求助。

「你先係小說家選出嚟嘅人。一次失敗就收皮?邊到跌低,就邊到爬起身。你知道嗎,我唔鍾意社會媒禮啲偽隨意嘅相,Set好機,擺一個自以為好自然嘅Pose。白痴啊,用吓腦都知你想點啦。一張最自然嘅相即該係無法猜測,尋找最適合嘅Timing,出其不意喔。」

「但所有文書都會經藝術家手,而且上一招已經行唔通。」

「同一招係無辦法用啦。」龍友滿意地點頭,彷彿成功引導我問出正確問題似的。

「不過人手唔夠,我係攝影師兼任主持同業主文書審批。由我審批,先通過,再上呈。即使任何人推翻無礙審批曾經通過嘅事實。」

「通過之後幾耐會交上去?」我追問。

「30分鐘。」

龍友瞇起眼賊笑,然後戴回面具,轉身施然離去。在消失在我們視線前,他擱下最後一句話。

「成柏宇,我個人唔鍾意《Death Note》嘅結局。命只有一條,死咗就係Sad ending,一切勝利都失去意義。你都唔好變成夜神月啊,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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