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旋城內。
  
如今城內各處,都因為喬楚要箝制言論,甚至強行製造出百姓歌頒帝王的粉飾太平,而爆發出種種的衝突鎮壓。
  
在血印帝僕們的殘暴執法之下,其實不少凱旋百姓甚至貴族們,都已經怕了。憤憤不平的變成敢怒不敢言;而心裏有怒氣的則是拼命掩飾,甚至逼迫自己露出笑臉,一見到人便是高喊喬楚萬歲;有些甚至還做出出賣鄰居的勾當,聽到隔壁誰在說官方的壞話,便悄悄向巡城的血印帝僕舉報,但求在這些皇帝直屬使者眼中,留個好印象⋯⋯
  
當然城內處處,還是有不少仗義執言,不願昧著良心歌功頒德一名暴君的骨氣之人。可惜他們的下場都不是太好⋯⋯
  
高壓統治下,人性畢露,不管是光輝或是醜惡一面也是。
  




在距離內城區稍遠的一處貴族莊園內,正在爆發出一場罕見的大衝突,到了後來甚至驚動了幾乎半個凱旋城的注意,讓被壓抑得縮頭縮腦做人的老百姓們,都要冒險出門,看個究竟。
  
這貴族莊園的主人,是已經在凱旋城內扎根了好幾代的『列加度』一族。
  
列加度一族,向來是凱旋城的死忠。在之前的討伐戰上,無視最初的極度劣勢,列加度還是毫不猶豫地站在凱旋一方,是守城軍最初的加盟勢力之一。
  
甚至目前列加度一族的首席繼承人『丹尼爾』,也是一名凱旋鐵衛隊長,跟猛獅詹姆情同手足。
  
這位丹尼爾.列加度麼,能跟詹姆稱兄道弟,個性上當然有其特殊之處。
  




丹尼爾是一名『騎士對決』的狂人。
  
此人在討伐戰後,私下違反詹姆『不留戰俘』的命令而扣起了大批敵軍強者,在戰爭結束後再慢慢『享用』:逐個單挑是也。在跟俘虜們許諾『公平決鬥,誰勝過老子誰就可得自由』之後,戰俘們都是拼命死戰,這自然是讓打架狂丹尼爾大呼過癮。
  
這樣的餘慶節目,也自然惹來了另一名單挑狂人的注意:
  
莫名奇妙地當上了鐵衛隊長的摩耶斯。
  
摩耶斯知道丹尼爾私藏了這麼一批上好的決鬥對手後,當然是硬要加入,而且賴著不走。這臭味相投的兩人就以『同好者』的身份日夜待在地下決鬥場,沉迷於一場又一場的死鬥,過著打累了就席地而睡,睡飽就吃,吃飽就再打的日子⋯⋯兩人當然也單挑過無數次,初練騎士劍訣的摩耶斯自是獲益良多,到了後來修為已遠超丹尼爾,隨時可殺,但總是有意無意手下留情。他自稱手下留情的理由是:還得要利用你把更多戰俘弄回來給老子玩。
  




兩人在反覆打架到不知日夜之際⋯⋯
  
摩耶斯突然對丹尼爾發起脾氣來,抓起一塊磗頭就直向他丟過去。
  
「你這娘娘腔怎麼搞的?剛才出去一趟之後,殺人怎麼都沒勁了?老子看著很不順眼啊。你要是殺手軟了不想再殺,就站一邊去!別浪費了這些人人願意死戰的大好戰俘!」
  
這丹尼爾還在走神,本來可以隨便打爆的磗塊,竟然給砸到了頭,一行鮮血從側額流下來。這當然只算是輕傷了。
  
「兄弟啊⋯⋯」丹尼爾苦笑道。
  
「誰是你兄弟?我咁靚仔,我媽會生得出像你這樣的兄弟來?」
  
「老朋友啊,我想跟你說⋯⋯」
  
「誰是你朋友?你有這個資格?由你提供對手,我來示範至高無上的劍術讓你偷師,這是買賣!」摩耶斯見丹尼爾垂頭喪氣的,又補了句:「算了算了,見你這些天來提供了上百件好貨,這回就當是老子送你的,聽你發發牢騷。」




  
丹尼爾道:「我剛剛接到了命令,要去當那些血印帝僕的支援部隊,去清剿一家背叛了喬楚陛下的凱旋貴族。」
  
「哦?那新帝把我們掠起來那麼久,終於要派工作了啊?雖然那些血印帝僕的嘴臉呢,老子是有點看不順眼,可是他們招人打架,老子也並不討厭。殺了那麼多天的俘虜,轉轉口味殺一殺凱旋貴族,不是挺有新鮮感的嗎?為何又愁眉苦臉了?」
  
「他們要對付的目標,是列加度家族。」
  
「有架可打,我管對方姓甚麼?咳嗯⋯⋯怎麼聽起來有點耳熟?」
  
「我就是列加度家族的首席繼承人。」
  
「哦?難道你家瞧不起那新帝,決心要當叛徒了?」
  
「絕不可能。」丹尼爾堅決搖頭,「我列加度家族對凱旋的忠誠,絕對不比凱旋鐵衛來得低。從討伐戰上我家的取態,就可見一斑。」
  




「可是新帝並不信任我們凱旋鐵衛,認為我們都是他爸詹姆的私兵⋯⋯」摩耶斯掏著耳朵,「既然他連凱旋鐵衛都不信任,又何況是那些有著數百年家底積累,又跟舊帝關係千絲萬縷的老牌貴族?」
  
雖然摩耶斯晝夜沒離開過這決鬥場,可是跟手下的鐵衛們大夥兒吃飯喝酒時,還是聽到了不少風言風語。對新帝喬楚在凱旋的所作所為,雖然手下們都不敢明言批評,但摩耶斯還是一聽就聽出是甚麼回事。
  
「咦?那麼說,皇帝故意派你去討伐自己的家族,難道是⋯⋯?」
  
丹尼爾道:「我想,這是喬楚陛下故意以此測試我的忠誠⋯⋯」
  
摩耶斯呸的一聲:「與其說是忠誠度測試,倒不如說是有人想要逼你反叛,然後便可以名正言順地⋯⋯」
  
「摩耶斯!」
  
丹尼爾拔出長劍,指向摩耶斯,一臉肅殺和覺悟的表情。
  
「怎麼啦?老子剛剛說了忤逆你們陛下的話,你聽不下去,要跟我死戰了?」摩耶斯目露殺機。




  
丹尼爾道:「我無法保證在待會進行任務期間,能夠維持當年就任鐵衛隊長時,所許下的『永不背叛凱旋皇帝』的誓言。你我乃是同級的鐵衛隊長,摩耶斯,我現在就給你一個殺我立功的機會。要是你如此無能地被我殺掉,那我身負刺殺同僚的重罪,也再沒資格當凱旋鐵衛了。到時候我再要做甚麼,再沒有人可以阻止!」
  
摩耶斯並沒有被打動。他輕蔑地盯著丹尼爾,先是嘿嘿而笑,再來便是捧腹大笑了起來。
  
「你明明知道,我的修為比你高出甚多,之前跟你對戰多次,不是我故意留你小命,你早就死了。既然自知毫無勝算,你還是要打?」
  
「誰勝誰負,戰過才知。拔劍吧,摩耶斯!」
  
摩耶斯依然帶著那副輕佻的笑容,卻並未有站起來的意思。
  
「我不跟你打。」
  
「為甚麼?」
  




「我的口味,你是很清楚的。我喜歡的對手,是沒有任何退路,只得全力死戰的拼命求生之人。」
  
摩耶斯站起身來,在丹尼爾身前來回踱步,然後便是指著他的鼻子道:「看你這副爛表情嘛,根本就是一心求死。想要自殺之人,也別說戰時會逼出超過極限的戰力,我看要是你跟老子一戰,八成戰力都拿不出來!全無挑戰性的對手,我才懶得打呢!我隨便去牢裏挑個死囚來打,不是還過癮許多嗎?」
  
丹爾尼道:「身為凱旋鐵衛,你容忍得了同僚背叛陛下嗎?」
  
「我挑!」
  
摩耶斯喪笑著,連呸了三聲。
  
「甚麼凱旋鐵衛,甚麼誓言,在老子眼中通通是放屁!丹尼爾,你是個弱智嗎?你該要如何行事做人,還得要依著別人教你的規矩?你腦袋不會動一動?」
  
「這、可是⋯⋯」
  
「老子今天發誓出門要向左走,結果發現左邊是個大坑,難道還義無反顧的跳下去?傻鳩都知道要改向右走吧?我屌那星你個傻西,新帝不是詹姆,詹姆把凱旋鐵衛當兄弟,喬楚只當你們是契弟!喬楚現在就要抄你的家,你還對他效忠,只因為他是你的『陛下』?現在人家要殺你老爸,說不准還要娶你媽當老婆呢!屌你老母啊!你聽到有人這麼對你,你自然的反應是甚麼?跟他死砸啊!還講甚麼誓言?醒醒吧!」
  
丹爾尼是根正苗紅的貴族子弟,讀聖賢書長大的,雖然說跟詹姆混熟之後都接觸過很多市井言語,可是還真沒聽過像摩耶斯這樣的一頓辱罵臭罵的。他呆了好幾秒鐘,然後便是噗哧一笑,似乎纏繞心頭的掙扎和鬱結,都一掃而空了。
  
「我明白了。」正當丹尼爾下定決心,就要脫掉一身鐵衛金甲時⋯⋯
  
「等等。」摩耶斯道:「說你是弱智的果然沒錯,老子才隨便說個幾句,你就照單全收了嗎?要是你家真的成了叛徒,證據確鑿,那又怎麼辦?」
  
這摩耶斯分明是在搗亂,剛才分明在鼓動丹尼爾背棄鐵衛誓言,突然又話鋒一轉,又說列加度家族可能真是叛徒,聽得個性單純的丹尼爾一頭霧水,腦袋真轉不過來啊。
  
「那、那要是真有證據表明,我列加度家族已背叛凱旋,那我身為凱旋鐵衛隊長,定當要履行職責,大義滅親⋯⋯」
  
「那我們還是得要到了現場,搞清楚到底是甚麼回事,才分辨得清誰該殺,誰不該殺吧?」
  
摩耶斯一把搭著丹尼爾的肩膊。
  
「事情發展得實在是太有趣了。一邊是凱旋貴族,另一邊則是新帝走狗麼?兩邊老子都很想要殺殺看啊⋯⋯來!我們這就出門湊熱鬧去!」
  
丹尼爾和摩耶斯,各自帶隊領了數十名的凱旋鐵衛,策馬趕赴衝突現場的列加度家族莊園。
  
莊園內似乎已生起衝突,殺聲四起。在莊園外圍,竟然擠滿了特意從城區跑來看熱鬧的大量民眾,遮蓋住了裏面的情況。
  
「丹尼爾隊長,摩耶斯隊長,你們終於到了!幾位血印帝僕大人都等得不耐煩了呢。」一名穿著皇宮侍從服飾的男子,騎馬前來招呼道,「喂喂喂!讓出道來!凱旋鐵衛要進去執行任務啦!」
  
被護城結界壓制至縮頭縮腦的老百姓們,見到這批鐵衛援軍,都乖乖低頭讓道,可是其眼神目光中,多有流露出憤怒不滿啊。
  
丹尼爾對那侍從道:「不急,你先跟我說說,這衝突到底是甚麼回事?列加度家族到底犯了甚麼罪?」
  
「嘿,是這樣的。這列加度家族竟然膽敢⋯⋯」
  
摩耶斯身影突然閃出,啪的一聲,一巴掌把那侍從甩下馬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聽走狗在吠有甚麼意思?直接聆聽老百姓們的話吧。」
  
摩耶斯從馬背上躍下來,隨手從圍觀人群中,抓了個中年大叔出來,揪著他的衣服獰笑道,「別怕,凱旋鐵衛不會亂殺平民的。」
  
『你看看你這樣子,誰會不怕啊?』這不只是被揪著的大叔,也是全場老百姓的心聲啊。
  
「剛剛你看到了,老子連皇宮侍從都不放在眼裏,想甩巴掌便甩巴掌。你且把事件始末向我們講一遍,有何不爽,儘管說來,你大爺做了判斷之後,看誰該死的,就在你們面前把他們一一拍死,可好?」
  
那大叔既然夠膽冒險前來圍觀,也是個有骨氣的,猶疑了一下子後,便咬了咬牙:「老子豁出去了!鐵衛大人啊,是這樣的⋯⋯」
  
大叔雖然口齒不佳,知道的事情始末也不完整,可是其他民眾也漸漸加入插嘴,你一言我一語的,很快摩耶斯和丹尼爾等人,都知道了個大概。
  
「甚麼?就因為這莊園裏的一個下人,不小心摔倒在巡城隊跟前,沒有及時讓道?就這樣被他們玩到整個家族涉嫌叛國?」
  
「那個下人呢?」丹尼爾問道。
  
幾名老百姓同時指了指莊園裏面。
  
一對夫婦,正跪在一條屍首身旁嚎淘大哭。那屍首看來被馬匹踐踏過多次,而且下半身衣裳被撕成碎片,雙腿滿是已半乾的鮮血,似乎死前還遭到了可怕的折磨。
  
重點是,這屍首看來⋯⋯是一名只有七、八歲的女孩。
  
摩耶斯和丹尼爾,已是同時拔出了劍來,擠開人群,就要衝入莊園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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