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暑假，我去咗“機場”打工: 四十八
Jessie撓住我隻手，走出商場。
此時，我的電話鈴聲響起。
「我再沒勇氣向你。。。」
原來係小嵐打黎。
Jessie瞄到我電話後，裝作自然的望別處。
同時，她鬆開了，撓住我的手。
我接起電話。
「喂。。。小嵐。」
「喂，阿邦呀。Jessie佢點呀？」
「佢。。。冇乜野喇。佢平復返好多。。。」
「真係？咁就好喇。」
「嗯。」
「你送咗佢返屋企喇？你而家喺邊呀？」
「我。。。係呀。。。我而家。。。都準備返屋企喇。」
「係呀。。。咁。。。我地陣間見唔見呀？」
「吓。。。um。。。」
我望望Jessie。
她亦望一望我，然後她撓起雙手。
小嵐：「如果阿邦你返緊屋企，就算啦。。。」
「um。。。係呀，我返緊去，聽日先見吖。」
「好啦。。。咁我晏啲收咗工，再打畀你吖。。。」
「嗯。」
收線後，Jessie問。
「小嵐佢。。。打黎咩事呀？」
「冇呀。。。佢問你有冇事。」
「哦。。。係呀？」
「嗯。。。」
「我冇事架喇。。。你去搵佢啦。」
「唔啦，我同佢講咗，今晚唔見喇。」
「噢。。。係呀。。。」
「嗯。」
一路走著。
Jessie仍然撓住雙手，與我亦有點距離。
我望望她，道。
「Jessie，咁我地係咪去海旁？」
「um。。。睇你吖。」
「去行下吖。。。」
「好。。。」
「咁行喇。」
「嗯。」
我與Jessie上咗的士。
我倆同坐後座。
但Jessie一直沒再說話，只是望出窗外。
看來小嵐的來電，是令Jessie瞬間冷淡的原因。
我瞄到她的手，放在座位上。
我將手，慢慢靠近，再搭在她的手背上。
Jessie望一望我。
我握起她手，再十指緊扣。
Jessie她，坐近了我。
慢慢的，將頭挨躺在我肩上。
她說。
「阿邦。。。我地咁似花樣年華嘅？」
「吓？咩話？」
「王家衛嘅。。。花樣年華。」
我這才想起。
電影中，梁朝偉與張曼玉，在計程車上的一幕。
沒想到Jessie會這樣說。
「你有睇過花樣年華？」
「嗯。。。有呀，你之前話鍾意王家衛，我突登煲返佢啲戲。」
「係呀。。。」
「阿邦。。。你話我地似唔似？」
「嗯。。。有少少似。。。」
「嗯。。。」
Jessie側挨著我，輕輕擦動。
我側臉過去，鼻埋在她柔軟的髮絲內。
Jessie看看我。
我倆無語，對望一會。
Jessie稍向前，嘴唇輕輕印上。
夜晚的海旁，吹著令人舒暢的涼風，令人把疲倦與煩惱，全都輕輕脫下。
Jessie雙手倚在圍欄，面對海。
海風將她的髮陰吹得散亂，她用單手撥撥，然後索性不理，閉起眼感受海風。
我只是在旁看著她。
「阿邦呀。」
「嗯？」
Jessie仍然閉著眼。
「你估。。。四年之後，我地會點吖嗱。」
「吓。。。um。。。」
Jessie朝我，單眼望來，等待我的回覆。
我道。
「四年之後。。。我應該返緊一份穩定嘅工，晚晚開OT，返到屋企就瞓，第二朝又起身返工咁囉。」
Jessie似乎不滿意我的答案，皺著眉。
「乜你咁架。。。講將來，唔係應該充滿能量嘅咩？」
「吓。。。咁係咁架啦。」
Jessie再對住海，閉起眼仰頭。
「將來一定會好好架！」
聽完之後，我細聲的撥撥冷水。
「諗得咁好。。。到時咪盞失望。」
Jessie低下頭，海風吹亂著她的髮絲。
她說。
「係架！將來。。。未必係所諗嘅咁好！但都要諗到佢好！」
我笑笑。
「吓。。。咁好天真喎。」
Jessie看過來，嬲嬲地咁。
「天真架！但你唔諗得好啲，你點會有動力，去做更加多嘅野！」
「um。。。」
她續道。
「你一定要保留返，對將來嘅衝勁！你先會更加努力，去追求值得你追求嘅事！」
「咁。。。」
「嗰種高人一等嘅怠慢，留返畀啲老人家啦。你仲幾鬼後生呀！」
Jessie嘅語氣，好似一個語重心長嘅家姐。
我笑笑的，點點頭。
「嗯。我會架喇。」
「會咩先？」
「保留返衝勁。」
Jessie對著我，單身搭我肩。
「嗯！咁就啱喇。車手係要有火架！」
她突如其來的無里頭，把我逗笑了。
Jessie亦跟著一起笑。
「阿邦。」
「係！」
「你上次講電影嗰陣好吸引，我遲啲。。。想做你嘅攝影師！」
我笑笑。
Jessie敬禮道。
「邦導！請我吖！」
「好好好。。。請你啦。」
「真架？你唔駛揀下先呀？仲有好多人排隊報名喎。」
「唔駛喇。。。就你啦！」
「Yeah！！！」
Jessie開心的握握拳。
看著她，我不知為何，心裡泛起一點感動。
我和Jessie，然後沿著海旁走。
她一直撓住我。
當海風吹來時，她就更撓得我緊。
「Jessie。。。」
「嗯？」
「遲啲你去咗外國之後，會唔會返香港探我地架？」
Jessie側望一下我。
「嗯。。。唔知架。」
「吓。。。」
Jessie笑道。
「講笑咋。有假期就會返黎喇。」
「嗯。。。咁就好喇。」
「傻傻地。。。」
不經不覺，走到了海旁的盡頭。
Jessie停下了腳步。
「阿邦。。。」
「嗯？」
「我走咗之後，你會唔會掛住我？」
「會。」
我答嘅速度，快得連我都吃了一驚。
Jessie她低頭，窩心的笑笑。
「咁就好喇。。。」
「嗯。。。」
「咁。。。返屋企喇。」
「嗯！你想返。。。屋企，咁我呢？」
「你都返屋企囉！」
Jessie似乎聽得出我的弦外之音。
她瞇眼指住我。
「咸濕仔！」
「嘻嘻。。。咩呀。。。」
「返屋企喇！自己返自己屋企嗰隻！」
「係。。。。。」
我倆出返馬路旁，我為Jessie截架的士。
上車前，Jessie親了我臉龐。
「拜拜喇。。。男朋友。」
「嗯。拜拜喇。。。女。。朋友。」
「拜拜。。。」
我目送著的士離去。
心頭有點甜蜜，亦有些酸澀。
我朝巴士站的方向走。。。
看看手機。
有小嵐的whatsapp。
「阿邦。。。你返到屋企未呀？你同屋企人。。。冇野吖嘛？」
我這才記起。。。係喎！
老豆老母，仲嬲緊我去機場打工，加上我尋晚仲要離家出走。。。
如果返到去，老豆老母仲未瞓嘅話，一定會嘈到拆天。。。
唉。。。
小嵐已經快要收工，但我仲喺街。
所以我呃佢，話我要去沖涼，聽唔到佢電話。
喺搭車期間，我不斷諗。。。
老豆老母，會講咩難聽嘅說話，阻止我返機場，以及叫我同小嵐分手。。。
去到熟悉嘅屋企門口。
我戰戰競競的開門，再輕力關門。
屋內燈光全關了。
父母應該都瞓晒。
我立即舒了一口氣。
當我拎衫褲準備沖涼時。
父母的房門打開了。。。
老豆佢，從房間中走出來。
「老。。。老豆。。。」
「嗯。返黎喇？」
「嗯。。。」
「畀我去廁所先，唔知係咪年紀大，成晚想去廁所。。。」
「嗯。。。你去先。。。」
我忐忑的在旁邊等。
估唔到，老豆會咁冷靜。。。
不一會，老豆從廁所出來，向房間走。
他道。
「沖完涼，早啲瞓喇。」
「係。。。老豆晚安。」
「嗯。晚安。。。」
老豆臨開門入房前，回頭叫我。
「阿仔呀。」
「係！」
「以後。。。唔好唔返屋企喇。。。我地。。。你阿媽佢會擔心。」
「嗯。。。知道。」
語畢，老豆走回房間中。
好像，隨著我愈來愈大。
老豆的話語，就愈來愈平靜。
奇怪了，現在的我，反而比較想，老豆以前的責罵我。
起碼充滿火氣、活力。
相比之下。
我更加害怕，他們愈漸老去的現實。。。
一覺醒來，我伸咗個懶腰。
屋企張床，始終都係最舒服。。。
擦一擦睡眼，然後我鼓起勇氣。
哎。。。唔知阿媽會點。。。
打開門後，我見到嘅唔只係阿媽。。。
連老豆都喺度！
「老豆，阿媽，早晨。。。」
老豆老母都坐喺餐桌前，正準備食午飯。
老豆稍稍放下報紙。
阿媽怒睥我，道。
「衰仔！肯返黎喇咩？你前晚去咗邊？」
「我。。。去咗。。。」
我決定咗，唔向佢地講假話。
「我去咗小嵐屋企。。。」
「衰仔！！！」
我做好，畀阿媽剷上天花板嘅覺悟。。。
「衰仔！你知唔知？！你老豆前日幾擔心你！一日到黑叫我打畀你！話驚你睇唔開！」
「吓。。。」
老豆眼神閃縮咁，撳住阿媽手臂。
「喂喂。。。唔好講喇。」
阿媽續講。
「你個衰仔！再咁樣走咗去！我地當生少個算喇！」
我連忙揮住雙手，道。
「我唔會再要你地擔心，唔會再走咗去，我應承你地！！！」
阿媽聽完之後，稍稍舒氣，睇黎下咗少少火。
點知，佢之後問。
「咁你去咗小嵐屋企，你地有冇一齊瞓呀？衰仔！唔好咁快搞大人地個肚呀！」
嘩，我當堂嚇咗嚇。
估唔到阿媽竟然會咁問。。。
「吓。。。啊。。。有呀。。。吖唔係唔係。。。」
我即刻方寸大亂。
老豆放低報紙，及時幫我解圍。
「哎呀，你唔好問東問西啦。阿仔呀，你去刷牙洗面先，之後出黎食野啦。」
「啊。。。係。。。」
我慌失失咁走入廁所。
隱約聽到老豆老母對話。
「哎呀，你做乜阻住我問佢啫？」
「遲啲先問啦，陣間你問多兩問，佢又走咗去，咁點呀。。。」
見到老豆老母，一文一武咁。。。
我覺得，雖然屋企唔係好有錢。
但感受到，家人對我嘅緊張、在乎。
咁已經比好多人，幸福得多。
梳洗完之後，我走出返廳。
坐到桌邊。
阿媽還未下晒火，個樣仲嬲爆爆。
老豆同我，都不知說何是好，。。。
為了打破尷尬氣氛，老豆打開電視。
電視播著新聞，記者正採訪一個小三學生。
個小學生，用一副生無可戀的嘴臉，道。
「考試有咩驚啫？我想試下，唔係覺得人生一啲難度都冇。。。」
望住個幾歲人仔。
一臉不在乎的，講出這番說話。
我們仨人，都笑出來。
老豆道。
「啊。。。個靚仔，人仔細細，講野成個阿叔咁嘅。。。」
阿媽都笑笑口道。
「係囉。。。睇黎佢真係，一啲都唔驚考試。」
我接著道。
「或者佢係驚，但扮淡定啫。」
阿媽瞄瞄我，再刻意擺返出個嬲樣，道。
「真係咁嘅話，人地都叫叻仔喇！你以前呀，驚考試，驚到扮病唔返學呀。」
「有啲咁嘅事咩？」我真心唔記得。
老母續道。
「有呀！你嗰時係咁話肚痛。點知我帶你去睇醫生，你又轉咗話頭痛。你個傻仔，講大話講到自己都唔記得咗！」
老豆聽完，噴飯式的恥笑。
我尷尬笑笑。。。
「哈哈。。。um。。。有咩？」
阿媽這才鬆開眉頭，微笑的望住我，再道。
「正一傻仔！」
氣氛緩和後。。。
我地一家人，好似平常食飯咁，談笑風生。
話題一直圍繞住，我細個發生嘅糗事。
儘管畀老豆老母瘋狂恥笑，但我都好開心。。。
飯菜零舍好味。
突然，桌面上嘅手機一震。
我望向發光的螢幕。
訊息來自機場group。
畢竟難得氹返阿媽笑，我諗住食完飯先再睇。
但係我瞄到，條訊息係Jessie發出的長文。
我好奇佢講咩，所以都係睇咗先。
我拎起手機。。。
Jessie她道。
「大家好。。。你地估下我喺邊？哈哈。。。我喺機場，但唔係我地平時返工嘅機場，而係飛機起飛嘅機場。我。。。要飛去外國喇。。。」
我愕然的，慢慢放下飯碗。
「唔好意思，請你地原諒我。。。要坐住候機室，先敢通知你地。因為我，好怕講完deadline之後，難離難捨嘅日子。請你地原諒我嘅任性。。。」
咩話。。。咁即係點。。。
「依段日子好開心，可以識到你地，你地個個都有唔同性格，每一個做朋友都一流！同你地食宵夜嘅時候，係我依段日子裡面，最開心、最快樂嘅時光！」
唔係嘅。。。Jessie應該講笑玩下啫。。。
「我真係好唔捨得你地。。。哈哈，但係我點都唔會，畀你地見到，我喊晒個樣架！我想你地，記住我嘅印象，係我平時嘅笑樣。。。」
我感受到，有一絲涼感，滑下過臉龐。
「我應承你地吖，遲啲我一有時間，就會返黎睇你地。。。我真係，好愛好愛你地！！！拜拜喇各位。。。」
。。。。。。。。。。
我的眼淚。
很自然的，沒法止住的，不斷地流下。
流淚得，我亦有點驚訝。
「哈哈。。。老婆，你記唔記得。。有次。。。」
老豆佢望望我，然後欲言又止。
「阿仔。。。咩事呀？」
好吧。。。真係好難受。
但當刻，我要壓制住，快將崩潰的悲傷。。。
我動作生硬的，掩口打了個呵欠，然後再伸伸懶腰。
「呵。。。原來仲好眼瞓，哈哈。。。」
「阿仔，你。。。冇咩事吖嘛？」
「冇。。。咳咳。。。哈哈。。。原來尋晚。。。尋晚。。。唔係好夠瞓啫。」
原來，要壓住哽咽，假裝正常的說話，是很困難的。
父母疑惑的對望一下。
我用手，抹抹眼淚。
哎呀，該死的眼淚，合作些好嗎？
「阿仔呀，咁你再抖下啦。」
老豆再次為我解圍。
「嗯。。。你地。。。你地慢慢食。。。」
我乾脆用雙手掩臉。
並壓低，快要喊出的哽咽。
站起來後，我走回到房間。
好不容易，熬到返房間。
眼淚仍在流，我的心鬱得像壓住一顆大石。
拎起手機，撥打Jessie的電話。
她真的要走嗎？唔得！我一定要聽佢親口說！
「Do。。。DO。。。Do。。。。。。」
電話切斷了。
冇可能架！
「Do。。。DO。。。。。。」
又被切斷了。
我望住Whatsapp，Jessie明明在線上。
拜託。。。不要對我這麼殘忍。
我哭了出來，像心被掏空了的，哭出聲。
我任由淚流，手上一直撥打電話。
但結果都是一樣。
我終於停了，眐眐的，望住手機螢幕。
終於，我等到。
Jessie輸入中……
「阿邦。」
「請你原諒我。我怕再咁落去，我真係會唔捨得走。」
「多謝你，做咗我一晚男朋友。」
「我會永遠記得。」
接著，她沒等我答話，就offline。
我拿著手機。。。
但Jessie她，一直沒再上線。
腦海中，泛現出Jessie的一幕一幕。
相識。。。親密。。。
在她看到我和小嵐一起時。。。
她靜默的看我說電影時。。。
很多很多。。。
片段一直交疊、堆砌。。。
直到，昨晚那一幕。
臨上的士前，Jessie說。
「拜拜喇。。。男朋友。。。」
我的淚，流乾了。
剩下的，只有空洞的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