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死殉教者
第二十二節 聖魔對酌




也沒有人把新酒裝在舊皮袋裡;若是這樣,皮袋就裂開,酒漏出來,連皮袋也壞了。惟獨把新酒裝在新皮袋裡,兩樣就都保全了。
——《馬太福音》 9:17









  過了幾天。

  這次回到挪得聚落後,我久違地大睡特睡——徹底無視周遭的驚訝之聲、歡呼喜慶、音樂劇般的高歌——再次化身為睡公主。不得不說盤絲的蜘蛛腳膝枕簡直詭異地舒服,祕訣是把那堆蜘蛛毛想像成狗毛。當然,要是她沒有全程盯著我大概會睡得更香吧。

  而對於已經失去了飢餓感以及尿意的我來說,似乎沒有甚麼能阻止我睡懶覺,於是直接昏迷了好幾天。據說途中其實不乏嘗試把我吵醒的勇者,但都被盤絲用「死神般的眼神」趕走了——我不太清楚啦,反正他們後來是這樣描述的。

  至於難陀和皎月那兩個搗蛋鬼——似乎趁我和周公熱情地鬥棋時,轉職為吟遊詩人向族民講述事件的來龍去脈——當然,這動作並未獲得我的授權,他們更理所當然地把自己的戰績誇大了百倍。因此我最近老是聽到「神龍夜戰錦盔將」、「錦囊妙計鎮陰魂」之類子虛烏有的標題,你們是想寫小說嗎?

  唯一值得高興的是大家似乎又更崇拜我了,還多了個「摶土流金起三軍、碧血丹心破四刃」的題號,這倒是求之不得。下次搞不好還會演變成出場詩呢,加油啊,說書人難陀。





  先不說這些,今天是重要的日子。

  是「約會」的日子呢。

  我沿著日漸綠意滿盈...不、是藍意滿盈的山路前行,一邊順手召喚幾隻鴿子,像個形跡可疑的魔術師——哎,畢竟不耗魔我渾身不聚財啊。而這些白鴿也很乖巧地緊跟著我,大概是因為天還沒亮吧。

  最終抵達小丘頂端——一個能夠把整個挪得之地盡收眼底的制高點,三個形態各異的身影早已在等待。而我便以白鴿紛飛作為背景飄逸地登場,就差沒有拿雙槍了。

  聖少年都靈,把雙手端雅地藏在身後,微風吹拂著他黑魆的長衣,難得地展現出超越外貌年齡的神韻;聖女露西亞,保持著輕柔的站姿,西方人的輪廓上是娟美淺笑,目光的缺失並未減少其聖潔的神采。





  至於聖徒韶光,正坐於一張巨大木椅上(鬼知道哪裡來的),神態安穩卻又羸弱,身上僅包著巨大的布。簡單打個招呼後,各自找好位置坐下,我便拿出預備好的酒桶。

  對,這就是今天的「工作」。

  往遠處望去,如今佔據著視野的是巨大無花果樹——他們似乎決定把那樹稱之為「生命冊」,我就不深究其意義了。天色未亮的當下,更能發現樹幹上如動脈般流動的藍色螢光,從根部向上再擴散至天頂的枝葉——這東西就像一盞有史以來最巨型的路燈。如果認真細聽,甚至能察覺像心跳般規律的超低頻震動聲,夾雜在微風中飄盪。

  未幾,天開始亮——當然啦,這裡的所謂「天亮」,和地球上太陽昇起是截然不同的現象——在此處,你將看見掛在洞頂的那輪滿月慢慢變大,直至天蓋完全變亮。事實上這是附生在岩壁表面的發光菌「醒來」的表現,它們會閃爍一段時間,彷彿是剛睡醒伸個懶腰,你就會目睹整片天空都被銀河覆蓋的奇觀。一明一暗,周期剛好二十四個小時。

  都靈 :「呼~這個美景無論看多少次都不會生厭呢。」

  露西亞:「日有日的榮光,月有月的榮光,星有星的榮光。主啊,感謝祢賜予我們此等恩惠,好叫我們在黑暗中獲得明燈。」

  喂,要感謝是我啊。

  韶光: 「...確實美不勝收。」





  盧德: 「神父,今天似乎頗有精神?」

  韶光: 「噢...是的,托福。早幾天真是太失禮啦,哈哈...」

  盧德: 「沒事沒事...對了,喝一杯嗎?」

  我搖了搖木桶,裡面裝滿我特製的私酒——而我決定將此酒命名為「挪得映日」——雖然酒味弱到根本是果汁,倒不至於難以下嚥。見我如此有興致,都靈亦再次施展憑空變出金杯的妙技。四人碰杯,輕快地畫了十字聖號,便開始細酌。

  當然,有一件事我超在意——神父是怎麼喝酒的呢?呃,你懂的,他只剩骨頭啊?如果酒真的從他喉嚨漏出來,這種時候該不該笑是一個嚴肅的社交難題——

  幸運的是沒有漏。事實上酒進到他的嘴巴(準確來說是顱骨和下頜骨之間的空洞)後就消失了。糟糕,好想仔細研究啊,但那樣絕對會被當成變態吧。

  盧德: 「如何呢?這個『挪得映日』,怕是沒有葡萄酒那麼香濃,希望你不至於討厭。」





  韶光: 「不會,這是好酒。確實它沒有葡萄酒的酸香,水果味比酒香更為出彩,但...怎麼說呢?反而能讓人把心思集中在細味它的層次上,這...應該是混合了數種不同的水果吧?我認為很好。抱歉,我也不是專家,請原諒我的外行意見...」

  盧德: 「正確無誤喔!挪得映日是由多種原產自挪得之地的作物釀造,換句話說包含了族人的勞動成果。雖然味道與真正的美酒相比可謂班門弄斧,卻也意義非凡。」

  都靈: 「那我也想喝兩口...嗯...這個還真是...呃、淡雅?」

  露西亞:「不介意的話也請讓我...嗯...確實...這味道...或許頗適合婦女品嚐?」

  韶光: 「哈哈...所以年輕人還是喜歡更濃郁的口味嗎?噢,說到年輕,不知盧德先生貴庚多少?我發現很難從你的外表看出來。」

  盧德: 「很遺憾,我來到此處時失去了部分記憶,所以...不過,我推測是三十五歲前後吧。」

  露西亞:「咦...」

  都靈: 「不會吧!完全看不出來!?」





  盧德: 「嗯...我是根據腦海裡殘存的片段推測...唯一肯定的是我已經到了『自稱大叔』的年紀。對了,不介意的話,各位又是如何呢?當然,大家來到這裡後年齡似乎就沒有增長,就先不計算這段時間吧。」

  韶光: 「嗯,我大概是六十歲前後,一位普通的老頭子喔。現在更加是老到爆啦,哈哈。」

  都靈: 「我十四歲。在這種年齡掛掉真的太可惜啦,以後都不會再長...嗯?說起來,我從來都不知道大姐的年紀啊。」

  露西亞:「...二十。」

  盧德: 「誒!?」

  都靈: 「哇!大姐你不要虛報年齡——痛!!」

  露西亞:「...有意見嗎?」





  韶光: 「哈哈...看來他們的感情還是不錯,請不要在意。」

  盧德: 「沒事,這個景象我早前已拜見過。不需在意...啊!看那邊!」

  韶光: 「噢,鯨骨...是叫約拿吧?牠們還在啊...真懷念...」

  盧德: 「嗯,有一次我還差點被牠們吃了呢。」

  韶光: 「不會吧,你的鼻子也沒有很長啊?抱歉,哈哈哈...」

  盧德: 「噗...哈哈!」

  沒錯沒錯,就是這種感覺。

  這正是我夢寐以求的「高品質對話」啊!

  不需要每說一句話就解釋一遍!不需要擔心對方聽不懂!不需要強行說明笑話的笑點!大家都懂對方的意思!

  就是為了這樣的感覺才救他的啊!!

  ——但。

  還不能掉以輕心。乍看之下神父似乎已經回復正常,然而恐怕沒那麼簡單——每個想死的人看上去都很正常。所以,不用急,花點時間吧,反正我又沒有別的事要做嘛。

  心理治療開始吧。

  盧德:「神父,若不介意,可否請教你一些事?」

  韶光:「噢,當然,任何事,如果我能幫上忙...但我以為你是無神論者?」

  盧德:「喔?為甚麼這樣想呢?我應該沒有提及過啊。」

  韶光:「嗯...這麼說吧,從你的『眼神』看得出來。你知道,我曾進行過頗久的傳教工作,也見過各式各樣的人,所以能夠分辨得出來...那種只在乎眼前所視之物的堅定。」

  盧德:「原來如此...不過與其說我是無神論者,實際上更接近不可知論者呢。」

  韶光:「不可知...噢,達爾文的鬥牛犬?」

  盧德:「正確。或者說是懷疑主義吧,把我想像成沒那麼聰明的笛卡兒吧。」

  韶光:「哈哈,閣下確實是有那種氣質。噢對了,你剛才說的請教...」

  盧德:「啊對,其實也是和神論有關啦,這是我們面臨的『終極問題』。先假設真的有神,那麼——我們來到這裡是因其旨意嗎?我們又應該做些甚麼?

  韶光:「嗯...」

  盧德:「啊,如果你現在不打算思索這個問題的話...」

  韶光:「不!沒事,其實我也一直在尋求那個答案...一直。是呢...對象是盧德先生的話,也許...我的看法可能包括很多宗教思想,你沒關係吧?」

  盧德:「請指教。」

  韶光:「他們兩個...很好,還在後面吵鬧。都靈和露西亞以前都認為這是一種『考驗』的形式,由神特意降下的那種...『曠野四十年』或『耶穌受試探』的故事你有聽過嗎?」

  盧德:「略知一二。」

  韶光:「像這樣的『考驗』...其實在舊約原文應該叫『Massa』,本來是誘惑的意思...而如果按信達雅原則,我會傾向稱為『試煉』比較合乎其深意,因為其重點在於『煉』。」

  盧德:「換句話說...重點不是內容而是結果嗎?」

  韶光:「喔...正是如此,你的思路很快呢。綜觀聖經裡出現的試煉,實際上都...雖然這麼說可能不太妥當...換湯不換藥。神會安排誘惑,試探人的忠誠、善心、志向是否堅定,若然通過試驗則會獲得祝福...大概是這樣啦,你懂我的意思。」

  盧德:「而我們現在的情況...」

  韶光:「有點奇怪,是吧?剛才提到的故事,也是涉及魔鬼、邪念一類的引誘...當然,我們先不討論是否真有所謂『魔鬼』,把它想成人類內心的各種邪惡慾念便可。然而...你在這裡有類似經驗嗎?」

  盧德:「老實說,如果問有甚麼慾念被激起,毫無疑問只有求生慾。成為魔王後又不用吃東西、不用睡覺...甚至連性慾都大幅減退,都快變神仙了,魔鬼在哪裡啊?」

  韶光:「對!你也是嗎!?」

  盧德:「啊。」

  韶光:「啊。嗯...咳咳,請無視我剛才的話。除此之外...所謂『試煉』的重點是成果——要麼是忍受苦楚後收獲相應的恩賜,要麼是驅除邪念後得到某種精神上的提昇。這點在各個宗教裡都是類似的,但如果單純漫無目的地受苦...」

  盧德:「...就變成西西弗斯了嘛。」

  韶光:「若果真如此...唉...」

  盧德:「如果說...神選中我們做些甚麼的話,你怎麼看?」

  韶光:「選民嗎...這樣的故事充斥在各文化的傳說中,也不是不可能...雖然由我來說有點奇怪啦,你認識印度教的創世神話嗎?」

  盧德:「是指梵天吧?」

  韶光:「喔,那就好解釋了...梵天被尊為創世神,而有趣的是他又創造了十一位『生主』,也都同樣擁有創造能力,來協助他建立起宇宙。然而有很多教派又說梵天地位其實不如毗濕奴和濕婆...你懂的,肚臍的事,哈...也就是說這其實是一種『神權下授』的結構。」

  盧德:「你的意思是...我們被選為『生主』嗎?哈哈,你作為神父說這些真的沒關係嗎?」

  韶光:「事到如今無所謂了吧...這只是種可能性而已,而且這麼想其實也並未解釋甚麼。」

  盧德:「那麼,要聽聽我的看法嗎?當然,可能完全不符合宗教理念喔。」

  韶光:「請指教。」

  盧德:「我認為神只會有『神性』而不會有『人性』。」

  韶光:「你不信二性合一?」

  盧德:「我對基督的看法比較接受伊斯蘭教...你懂的。」

  韶光:「嗯,我能理解。」

  盧德:「所以說,我認為神——如果真的存在,必然是我們人類無法理解。打個比喻,當我現在召喚出一些老鼠,牠們肯定不會想到——牠們誕生於世只是為了成為其他魔物的糧食。在老鼠的角度看這很殘忍、無情而又無能為力;但在我的角度看是如此合理而又微不足道。我認為所謂的『神性』就是這麼回事。」

  韶光:「有意思...聽上去有點『路德』的感覺呢。」

  盧德:「是嗎?真要深究的話我覺得更接近加爾文主義喔,雖然我連『因信稱義』都不太接受——不論我們如何努力,神也是神。神就該難以摸索,畢竟是神啊。」

  韶光:「換句話說...比起人格神你更接受自然神嗎?」

  盧德:「這個嘛,誰知道呢?可能更接近諾斯底主義也說不定,至少在邏輯上說得通。」

  韶光:「盧德先生對宗教和哲學的見解意外地獨到啊...我這老頭子也受教了。」

  盧德:「過獎,皮毛而已。但別人問起我還是會自認為不可知論者,因為——事實上真的沒人知道啊。」

  韶光:「但如此一來...豈不是又回到原點了嗎?」

  盧德:「糟糕,好像是啊,哈哈。」

  韶光:「我們到底有甚麼意義呢...」

  盧德:「神父,想知道這種時候我會怎麼做嗎?」

  韶光:「是?」

  盧德:「乾脆別想了!

  韶光:「這有點...」

  盧德:「你知道伯特蘭·羅素嗎?」

  韶光:「羅素...噢,當然!那是位極為出色的人物,還記得他在戰爭時的努力...很遺憾我沒有拜見過他啦...」

  盧德:「我呢,很喜歡他的思想。即便沒有宗教,靠我們人類的獨立思考、強大靈魂、艱澀努力,也肯定能面對世上的每個難關。所以說啊...『神』為何安排我們來到這裡,又為何讓我們獲得了神祕的能力,既然說不出個所以然,就乾脆全部別想了吧!」

  韶光:「哈...真羨慕像你這樣樂觀的人呢。」

  盧德:「正相反喔,神父,我是個極端悲觀的人——我的腦海時刻充斥著最慘不忍睹的場面——正因如此,我才要用盡一切手段,以防止『未來』可能發生的悲劇,『過去』對我來說並沒有那麼重要。你怎麼想呢?」

  韶光:「未來...」

  盧德:「嗯,未來。」

  韶光:「...實不相瞞,那天...我做了個神奇的夢。」

  盧德:「夢?」

  韶光:「嗯...我想你應該也知道佛洛伊德吧?你怎麼看他的理論?」

  盧德:「當然。雖然有不少缺乏論證的誇張想法,但整體來說極具前瞻性,還是相當值得參考。」

  韶光:「我曾經好不容易入手他的著作...覺得『夢』這種東西很不可思議。噢,說回我的夢...我在一座教堂裡,不是這裡的...而是在一片廣闊大地上——那片美麗土地被雪覆蓋,像瓦爾哈拉一樣令人著迷。那是一個寒冷的晚上...天上卻有三個月亮,發著不同的亮光,唯獨教堂裡是溫暖的。」

  韶光:「起初教堂裡只有我,後來不斷有人從大門走進來...但他們卻不是人類:一開始是挪得族,後來有動起來的骨頭和屍體,又有鬼魂一般的幽體;再後來,又有一些高大的巨人、瘦長的野人、長著動物毛的獸人、耳朵很長的高人;甚至還有長翼的小人、長著人頭的魚、像石頭般的怪物、像龍一般的野獸...甚麼都有,擠滿了教堂。」

  韶光:「這自然是非常恐怖的畫面...我還在想這是否就是所謂的地獄繪圖,但事情不是這樣——那些奇形怪狀的人或怪物,全都聚集到一起食飯、唱歌、跳舞...雖然這不是教堂本來的用途啦,但卻令人有種不可思議的安心感。最後,有一個人進門,隨即發出讓人睜不開眼的光茫,那人是——」

  盧德:「那人是!?」

  韶光:「不知道。」

  盧德:「呃...」

  韶光:「夢就是如此不清不楚吧,不是嗎?總之我在想...這個夢代表著甚麼呢?」

  盧德:「原來如此...那麼我又來貢獻一下看法吧——我認為,夢基本上只有兩個根源,一是『渴望』,二是『恐懼』。你認為你屬於哪一種呢?」


  韶光:「嗯...內容上應該不是恐懼...那是渴望?我渴望哪樣的情景嗎?」

  盧德:「當然,並不一定100%和夢境一樣,可能只是一種象徵。比方說...神父是一位活躍於東方世界的傳教者吧?」

  韶光:「如你所說。」

  盧德:「那時候你有覺得黃種人比白種人低劣嗎?」

  韶光:「怎麼可能!請別說這種話,他們都是人,肯定的。」

  盧德:「那你覺得他們都能信教嗎?」

  韶光:「這亦是肯定的。如果有人決心選擇一種宗教,不論他背景如何都應獲得接納,信仰理應是平等且自由的。」

  盧德:「如果是你夢中的...長動物毛皮的怪物呢?」

  韶光:「嗯...只要他們具有靈魂,又清楚了解自己的心意的話...也應該沒問題。畢竟重點不是外表而是內心,我這麼想啦。」

  盧德:「...神父果然和一般的聖職者有些不同呢。」

  韶光:「哈哈,偶然會被人這麼說。」

  盧德:「那麼,這夢的意義就很明顯了——它象徵著你對這個世界的『期望』。神父啊,你當初是為了甚麼才成為聖職者,為了甚麼才決定踏上傳教的道路?」

  韶光:「我會說是...為了每個需要幫助的孩童和年輕人...乃至所有的受苦者。」

  盧德:「那我可以極端點說,即使沒了宗教,即使你不是一位神父,其實你也會做同樣的事吧?」

  韶光:「我倒沒想過...但應該會吧,這是我的初衷。」

  盧德:「這就是解答了。

  韶光:「...就這麼簡單?」

  盧德:「神父,複雜問題的答案往往都很簡單。」

  韶光:「我...」

  盧德:「啊,別緊張!我不是想強迫你之類...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意見啦。對了,我也來分享一下我的渴望吧?」

  韶光:「請。」

  盧德:「希望我家孩子能好好成長。」

  韶光:「...就這樣?」

  盧德:「就這樣。

  韶光:「盧德先生...意外地是志同道合呢,哈哈。」

  盧德:「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神父才是長輩嘛。」

  韶光:「好...嗯,盧德,謝謝你陪我聊天,其實我知道你在做甚麼。但...抱歉,我不一定能回應你的期待...『決心』這種東西啊,一旦丟失了真的很難找回來...」

  盧德:「別在意,我們擁有解決問題的最佳法寶——時間,非常多的時間。決心肯定可以找回來的,要不然——來玩個遊戲?」

  韶光:「遊戲...?」

  盧德:「比如...啊,看那邊,有兩個族人在釣魚吧?要不要來賭賭看誰會先釣上魚?」

  韶光:「...贏的人會怎樣?」

  盧德:「我贏,則你加入我的勢力協助我;你贏,則慢慢等時間沖淡一切。如何呢?有時候自己決定不了的事,擲個硬幣是好方法喔。或者我們可以用宗教一點的說法——交給神去決定。」

  韶光:「...哈...哈哈哈...」

  盧德:「神父?」

  韶光:「看來我真的令人很擔心啊...」

  盧德:「你指的是...?」

  韶光:「你不用特地安排這種事的。」

  盧德:「啊...不、我...」

  韶光:「請不用過於擔心,我一定會重新站起來,我向你保證。」

  盧德:「站起來...」

  韶光:「呃、心靈意義上,不是生理上,我這雙腿應該沒救啦,哈哈。」

  盧德:「好的,我會等的——我衷心期待著有你的未來。」

  韶光:「對了,我有點好奇...如果我真的答應和你賭,最後贏的會是誰?」

  盧德:「啊...我也不知道。」

  韶光:「噢?」

  盧德:「誰勝誰負我都準備好了相應的台詞...你懂的,哈哈。」

  韶光:「哈哈哈!和你共事看來會很有意思啊,我很期待。」

  盧德:「真不好意思...對了,他們兩個...哇,居然還在打架!?」

  韶光:「他們以前似乎就是這樣打發時間的...」

  盧德:「呃,各位,先別打了!我有件事想和你們商量。」

  都靈:「痛...哈?」

  露西亞:「嗯?」

  韶光:「商量?」

  盧德:「有關挪得族的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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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節名詞註解:

不可知論:認為來世、鬼神等問題並非人類能回答。和無神論不同,認為沒有足夠根據去否定神,但亦沒有根據去信神。

達爾文的鬥牛犬:湯瑪斯·亨利·赫胥黎,英國生物學家,因盡力支持達爾文的演化論而聞名,同時亦是「不可知論」這詞的創造者。

懷疑主義:這裡單指哲學懷疑主義,認為知識不可能被完全肯定。

笛卡兒:勒內·笛卡兒,法國著名哲學家、數學家、物理學家,留下名言「我思故我在」。提出了「普遍懷疑」的主張,對懷疑主義乃至整個哲學界留下重大影響。

曠野四十年:根據舊約聖經記載,摩西帶離以色列人逃離埃及後,因為他們失去對神的信心,被懲罰在曠野艱苦地流浪了四十年。

耶穌受試探:耶穌受洗後,到曠野禁食四十晝夜,期間魔鬼三次引誘他。

西西弗斯:希臘神話人物,被懲罰永無止境地推石頭。

選民:神之選民,特指希伯來人(以色列人)被上帝選中,救世主彌賽亞將拯救他們。

梵天:印度教三主神,是創造神。一說在宇宙肇始之際,毗濕奴肚臍上的蓮花產生了梵

毗濕奴和濕婆:印度教三主神,根據教派不同,三神的地位也各不相同。

二性合一:基督信仰認為耶穌同時具有神性及人性。

伊斯蘭教:承認耶穌為偉大的先知,但不承認他是天主之子。

路德:馬丁·路德,發動宗教改革而促成了基督新教。認為救贖並不是靠做善功,評擊當時羅馬教廷的「贖罪券」問題。

加爾文主義:認為上主早已決定誰可得救、誰下地獄,人的努力是徒勞無功。

因信稱義:上主的恩典取決人的信心而非行為,基本上是基督新教的核心教義。

人格神:神具有意識、性格和情緒,和人沒甚麼區別,如天主、阿拉、濕婆、宙斯。

自然神:解釋一、把自然現象當做神來崇拜,如日神、月神、山神、河神等。自然神不會有人性,人也無法理解其行為。解釋二、認為神在創造了宇宙以後就不再做任何干涉。

諾斯底主義:認為世界是由一位次等的神,乃至邪神創造,因此才會充斥著各種缺陷和惡意。

伯特蘭·羅素:英國著名哲學家、數學家和邏輯學家,不可知論者,對宗教帶有批評態度,呼籲人類要獨立思考。

佛洛伊德:西格蒙德·佛洛伊德,奧地利著名心理學家、精神分析學家,哲學家,提出一系列和潛意識有關的理論,雖然缺乏嚴謹論據,但仍極大地推動了現代心理學發展。

瓦爾哈拉:北歐神話中的天堂,也就是所謂的「英靈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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