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六道樓蘭
第十二節 過激試探



南贍部洲下,過五百由旬處有地獄。此地獄有大有小,大則八寒、八熱地獄,小則於每一大獄之四門,各有四小獄,故每一大獄皆有十六小獄;受罪眾生遊於小獄時,其苦轉增,故又稱之為遊增獄。
——《大毘婆沙論卷一七二》





伊蘭姐姐果然好厲害啊...華麗的飛翔。流水的線條。空有怪力的馬先生僅能削到她的裙擺...雖然那樣已足夠嚇到我自轉了足足七個圈。給我冷靜應對啊,混蛋老姐...





我待在大殿周邊類似「觀眾席」的地方,光線一道一道從玻璃天頂透進,憑我的眼力還是能看清戰況——皎月大姐姐和難陀顧問那邊就不用多提,毫無懸念的一面倒;姐姐和魔王大人的戰況則可謂激烈多變。啊,至於那隻蜘蛛啊...牠和美腿大姐姐在半空高速格鬥中,大殿頂部都快被改建成她的蜘蛛網啦...令人發寒。而都靈哥哥則抬頭不停左搖右擺,不知道他在看甚麼。

就在此時有爆炸聲——雖然正確來說是一連串小型爆炸。啊,馬先生果然中招了嗎,我想也是...?畢竟他樣子看上去呆呆的,典型肌肉白痴的樣子,顯然沒有發現他和大蛇纏鬥期間,姐姐和社長其實已經在準備下一招啦。

姐姐以四周遺址建築為掩護,在附近召喚藤類植物,低調地爬滿整個區域;而社長大人則在這些植物之上,催生一種「爆炸蟲」。(正式名稱我忘了...嗚嗚)社長介紹過這種蟲子體內存有大量的...「高揮發易燃物質」之類,而全身著火的呆馬和牠們碰觸會發生甚麼事呢?白痴都知道吧。

結果就是,馬面撞到預先準備好的陷阱上,地獄火披身的他一開始只是炸開一小隻爆炸蟲,但一隻炸開就誘發下一隻,再下一隻,又再下一隻...很快就產生激烈的引燃,變成華麗多彩的爆炸表演了。受到驚嚇的馬面嘗試逃離,卻反而觸發更多爆炸——社長大人說,這作戰叫作「水雷陣」,聽說是本來是在水中實行的戰術,卻用這種方式使用嗎...太帥氣了!姐姐和爸..咳、魔王大人果然都很帥氣!

爆炸聲漸漸消卻,但和預料不一樣的是——





馬面:「嘶哈啊啊啊——

馬先生還沒倒下。雖然主上大概不想輕易殺掉他,但肯定沒有手下留情。只見他的表皮全部燒到焦黑,底下肌肉血管已經全部外露,但看上去除了極端地痛之外未對他造成巨大傷害...這魔獸的生命力也太強了吧...?

啊。

下個瞬間,利刀一揮劃開黑煙,刀口已經砍到姐姐眼前了。

姐——







啊...

我興幸自己不是那種受驚便會閉眼甚麼都不看的沒用鬼。至少現在不是。魔王大人曾經稱讚過我這一點,相當高興。所以呢,幸好我沒有看漏,於姐姐周圍突然現身的——

沙之巨人。

馬面:「沙...竟聚成金鋼巨漢!?」

馬面顯然大吃一驚,口水都快噴到魔王大人身上了,煮了你喔!嘛...也對啦,畢竟他全力的一擊被那沙人用「空手入白刃」擋下來了,刀口僅僅懸在姐姐頭上。呼...啊不過說起來,不知何時跑到姐姐下方的咪咪(鏡花貓),說不定也起了效果吧?真是乖孩子呢。

無論如何,姐姐暫且安全,而戰況又進入新階段。





魔王大人,使用他的力量操縱了環境裡的沙,製造出體型與馬面不相伯仲的巨大戰士,與身受重傷仍鬥志不減的馬先生進行鬥毆。這個沙魔像,原理恐怕和操縱岩石是異曲同工,但問題是...我不敢肯定看得清楚,但盧德大人看上去很累——這個招數似乎比起岩石巨人,要消耗更多的力量...?啊,是因為是鬆散的沙子嗎...抑或單純因為這裡是敵人的場地...或是剛才召喚的蛇蛇已經用掉不少魔力呢...嗚哇啊啊怎麼辦...

無論如何,只剩下「速戰速決」這個選項,這似乎是我和大人同時作出的判斷——只見沙巨人一邊和馬先生交戰,一邊慢慢退回大殿。難道是想我幫忙嗎...!呃、可是...我瞄了瞄正在和蜘蛛妖女纏鬥的宮姐姐,她還有餘地注意到我的視線,並似乎給了個「想都別想」的眼神。這麼說啊...牛先生現在應該和龍王大人及皎月姐姐激戰中吧?如果我擅自幫社長就會...因為多加一個人而...「犯規」?是這樣嗎?可是...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啊...等下,一、二、三...呼...

啊嗚!沙子!

都靈:「哎啊,請站到我身後吧。」

不知不覺中沙巨人已經來到附近,還擋到我和馬的中間。咦,是在擔心我嗎...?不過,正因站在這個位置,沙魔像被大刀砍削的時候便會散落不少碎沙,幸好都靈大哥哥用身體幫我擋掉了...雖然怪怪的但果然是好人啊...

都靈:「達莉妹妹不用擔心喔?看上去老闆也不至於會輸的樣子...如果有沙子以外的玩意飛過來,我還能用光壁擋幾下啦。」

達莉:「啊、好...好的...謝謝...」

真、真的嗎...?一邊盯著兩位大姐姐一邊說這種話總覺得不太可靠啊...然而才一陣後,戰況便急轉直下,沙巨人突然把視線移過來(如果它有的話),伴隨著魔王大人的一聲大喊。






盧德:「哇!這裡怎麼有個人形物體呢!

馬面:「嗯?」

都靈:「啊...?」

然後沙巨人就伸手把都靈哥哥給抓了起來。

難道...!?

都靈:「喂...喂!等等等一下——」

沙巨人扭曲巨軀拉弓,抓住哥哥的手甚至集中起更多沙子伸長了——





馬面:「且慢——那小子不是非戰鬥人員——」

都靈:「嗚啊啊啊~~!!

扔出去了!全力地!一瞬間好像看到哥哥的臉容扭曲到像被暴打!到底怎麼了!?

馬面:「咳嗚!

「咻」之後是「砰」,這怎麼聽都不像是把人丟出去的聲音啊...對,是炮彈,都靈哥哥變成炮彈直襲馬先生的肚子,由於太突然以至於都無法反應,一眨眼時間攻勢就結束了。

鏡片般的火芒在都靈哥哥面前散落,看來他在千鈞一髮之際用了光壁保護自己嗎...呼...而與此同時,這光壁就等於是用極速狠狠撞在馬的肉體上,只見他喉嚨一漲,便噴出血淋淋的水柱...啊!這就是魔王大人的招數嗎!誒!把都靈哥哥帶上就是為了這麼用嗎!神機妙算!

這記暴投後沙巨人漸漸崩潰,到頭來只能維持到半分鐘嗎...真是太好了,馬先生已被撞到跪倒在地,只要他就這樣投降就解決了吧...

然而。





馬面:「咳...咳哈!呵...有...意思...!

大刀痛快地架在沙面上,他竟未徹底倒地,明明全身上下都已變成了紅色一片。這...是貨真價實的怪物啊...

馬面:「但...咳...你竟擅自利用那小鬼,這可不能...嗯?」

盧德:「...哼。」

咦...?怎麼了?馬先生的動作有點奇怪啊...?他顯然是打算用力站起來,但...那生硬的動作,與其說是難以行動,更像是...

被甚麼困住了?

馬面:「此為...何物...何物纏於俺身!嘶嘶!」

就在此時,伊蘭姐姐飛了過來,拖著神智不清的都靈哥哥。

伊蘭:「幫我接一下~~!」

達莉:「啊、是!嗚!」

都靈:「哈哈哈...是小天使在迎接我...」

伊蘭:「看來都靈哥哥被撞成白痴了啊。先不管了,社長說我們要稍微跑遠點喔。」

達莉:「遠點...」

伊蘭:「已經結束了喔!」

馬先生在看不見的牢籠中痛苦地掙扎,他愈是如此做,原本已外露的筋肉便爆出更多血液,光是看都不忍心啊...然而,我得看,因為我知道盧德大人準備結束這勝負了。

馬面:「哼...不論何物...看俺的...獄火...!」

他用盡全力叫喊,身體開始燃起火炎——又想叫出那不祥的火來燒掉困住他的枷鎖嗎?沙巨人已經散落到不成人形,難道——

盧德:「你啊,最好忍住呼吸喔。」

馬面:「吓?」

下個畫面已再也看不見馬先生——他被瀑布般的烈沙給吞噬了。

沙巨人並非在崩潰,而是有意改變了形態——黃沙如有生命般侵入馬先生的...「七孔」裡,嗯...字面意義上的七孔。


馬面:「咳嘶...嘶嘶嘶...!

理所當然地,他發出古怪又慘烈的馬叫聲,而那叫聲也慢慢變得微弱,容貌抽搐痛苦。那堆沙子看來已侵入到呼吸道,而受困的馬先生似乎已無反擊之法,只得如一隻溺水的可憐小動物般翻白眼。光是看著都有點呼吸困難啊...

至於本來覆蓋於他身上的烈焰,已被天蓋般落下的沙消滅...啊對耶,社長有說過沙子能滅火啊!只要那火需要消耗氧氣,那就肯定有效...莫非使用沙巨人也有這一層考慮嗎...?

馬的活動愈見微弱...不對,看上去更似「被綁得愈來愈緊」?這樣子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我抬頭看了看,蜘蛛女和守門姐姐的戰鬥似乎已中止,只盯著苦苦掙扎的馬先生看...而那蜘蛛看上去一臉甚麼都不知道的樣子,雖然她一直都這樣啦...

但看來是她了。是

顯然,在社長和姐姐一度離開大殿期間,那蜘蛛已暗地裡把細線分佈出去,還是在和雙子戰鬥的同時。而那線如果幼到連我都難以看見的話,巨大無比的馬先生更是不可能察覺吧,況且還是那種受傷狀態。

呃...這麼說在決定分開戰鬥的時刻,社長其實就已經偷偷向蜘蛛下令了嗎...?之前的所有招式都是假動作,真正目的一直是奪去對手機動力後,用沙子封印對方呼吸以達至壓制...這樣嗎?社長果然很可怕又帥氣啊...

雖然...社長又只向蜘蛛說話了...嗚嗚嗚。那個啊,魔王大人和那蜘蛛之間有一套專屬秘密暗號之類,為了保密甚至連我和姐姐都不知道...總覺得很令人在意啊...?要是他們在偷偷批評我怎麼辦...

一、二、三、四...呼...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啦,現在這場面可是所謂的——勝利啊!

馬面:「...」

盧德:「居然能撐3分鐘啊...人馬連頸動脈都特別強壯嗎?」

凶勇神武的馬倒下了,完全陷入沉默。看上去...這...不是死了吧!?瞳孔放大、七孔滲血、肌肉抽搐...咦咦...

盧德:「這下就是我贏了吧?找都靈來,那傢伙剩下的力量應該還夠把這馬恢復意識。」

都靈:「哈哈哈...下了地獄還得工作啊...」

連別人的魔力容量都進行了管理嗎...魔王大人的思考真是深不可測啊...呃話說,真的結束了嗎?可以放鬆了嗎?姐姐和大人也沒受傷...意外地美滿的結果喔?

羽:「且慢!」

然而,把長吐一口氣的我嚇一跳的是兩位大姐,她們從天而降,光滑的皮膚上多了幾道刀傷般的劃痕,但顯然未對她們造成太大困擾。

宮:「你的勇武令人稱讚,但你有破壞『決鬥禮儀』之疑。」

羽:「那邊那隻牛可堂堂正正一打二啊,豈有此理!」

啊...果然嗎?還想著她們不提起的話就好了...不過我們其實也沒答應過甚麼「禮儀」吧...?可不可以無視啊...

盧德:「我有異議!比方說吧,假設戰鬥時你看見一塊石子,抓起來扔向對方算犯規嗎?」

宮:「嗯...不算。此為環境利用戰法。」

盧德:「對吧?所以我只是『剛好看見』有個人形物在這邊,然後『順手』把他扔出去而已。他之後的自保行為、以及該行為所造成的結果,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啊。」

誒原來是這樣嗎!?這樣可以嗎!?不算歪理嗎!?社長大人!

宮:「如此...好吧,在理。」

可以喔!!

羽:「這事就罷了,但最後困住馬面那些...莫不是絲吧?這根本不是你廝的招數吧,如何解釋?」

盧德:「絲?甚麼絲?哪裡有絲?」

羽:「吓啊!?」

啊...她們沒發現啊...趁社長吸引大家注意力的期間,蜘蛛女已經偷偷地把絲回收啦。等到她們靠近去檢視,馬先生身上除了沙甚麼都沒有了。這...這是完美犯罪啊!

宮:「...真沒有。怪了...」

盧德:「不太懂你們在說甚麼呢。顯然這些指控都是不實的,這是我堂堂正正的勝利啊。」

羽:「啊啊!?你小子——」

馬面:「
哈哈哈哈——!!

嗯嗯!?我還想著是誰突然笑到地面震動,原來馬先生這麼快就起來了啊!這才治療了一陣子吧...焦黑的皮膚已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長回來了...這生命力...

羽:「嘖,你這畜生沒死成啊。」

馬面:「哈哈!確實死過一次!這種飄渡彼岸之感覺真久違了!謝啦!」

盧德:「喔...喔。那麼...是我贏了吧?」

馬面:「嗯!是俺輸了!真是有意思,太有意思啦!嘶哈哈哈——」

「嘶哈」到底是怎樣的離奇笑聲啊...但不論如何,從鬼門關回來的馬先生竟笑得像個小孩,一點也沒有記恨我們的感覺...這倒是好事啦,雖然無法理解...

然後啦,盧德大人帶著姐姐和我,一起轉向宮羽小姐並給了一個超美妙的笑容。

盧德:「看來是本魔王的完勝啊。」

伊蘭:「耶~~太輕鬆了~~!」

達莉:「啊...呃、知、知道我們的...厲害了吧!」

宮:「既然那隻馬都如此說了...行,你們『過關』。」

羽:「只得勉為其難歡迎你們啊...嘖。」

盧德:「歡不歡迎倒沒所謂,拜託別再突然襲擊我就好了,這種事真的受夠啦...」

宮:「嗯...」

羽:「...」

盧德:「...」

盧德:「對了!難陀和皎月沒事吧!」

都靈:「想起得太順便了吧!」

盧德:「哎沒事沒事,他們沒那麼脆的啦,應該。」

宮:「那邊早已了結。且去看看。」

呼哈...這下真的完結了吧?嚇死人了啊...雖然姐姐一副相當興奮的樣子,但我對冒險可沒多大興趣啊,但我又得跟著大家...嗚...

無論如何,生命力驚人的馬先生豪邁地認輸,終結了這場混亂的遭遇戰。至於牛先生那邊的情況嘛...嗚哇...比想像中慘烈啊。

馬面:「嚇啊!?老牛,你還活著否!?」

牛頭:「莫...莫碰俺...俺的後門...

大殿不遠處,躺著巨大的牛先生——當然現在他已失去原本的驚人氣勢,半死不活般伏在地上,屁股還在冒著煙,字面意思。冒著煙。

而站在他旁邊的,則是完全無傷的兩位強者,一臉悠閒地等著我們來臨。

皎月:「喔,混帳魔王,結束啦?」

難陀:「真是的,慢條斯理!該不會陷入苦戰了吧?」

盧德:「我沒事...那個...你們...對這位牛先生做了甚麼...?」

皎月:「嗯?沒甚麼特別的,就不停打他蛋蛋啊。」

盧德:「...(縮)」

皎月:「然後難陀大哥則是不停往他屁眼裡噴火。」

盧德:「...(退後)」

皎月:「怎麼了嗎?這些要害明明是你教的啊。」

難陀:「既然是要害那就沒有別的地方可以打了吧?」

牛頭:「俺投降...俺不打了...

盧德:「好...好的...呃都靈,可以拜託你治療一下...他的...屁眼...」

都靈:「好...好喔...」

馬面:「咳嗯...雖然手段稍為...如何形容...但不論如何!汝等正面與俺們決鬥,並獲勝乃是事實。俺倆輸得心服口服!」

牛頭:「汝等...具資格...受地獄之歡迎...喔痛痛痛...」

都靈:「請忍耐一下啊牛先生...呃、那個地獄歡迎聽上去很糟糕啊,該不會又要我們跟甚麼怪獸對打吧?」

牛頭:「放心...不是的...嗯...汝喜歡酒嗎?」

皎月:「你!!

難陀:「說!!

都靈:「酒!!

牛頭:「啊、嗯...汝等雙眼放光啊。」

盧德:「你提到他們最喜歡聽的關鍵字了。我也不討厭酒,請問怎麼了嗎?」

馬面:「喂潑婦們,去知會漱玉姐吧,等老牛休息一陣俺們就帶客人過去。」

羽:「別命令你奶奶我啊,你不說我也得去。」

盧德:「呵...聽上去你們總算肯坐下談談了吧?」

宮:「何止談談。」

馬面:「地獄之宴要開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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