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蘭的夜晚。

雪裡:「皎月姑娘請住這邊的房間吧,陋室空堂還請原諒——」

皎月:「哇——!這是甚麼!?軟軟的耶!」

穿過迷宮般的幽暗迴廊,一行人被引到觥獄樓深處,各自被安排房間就寢。除了堅持大被同眠的小惡魔姐妹,都是一人一房。甚至乎,由於空房太多,連五頭蛇啊、貓犬啊之類的魔物竟也獲得獨立房。而對這些大鄉里來說,這顯然是從未有過的體驗。

雪裡:「這是...床啊?你莫非未見過?」





皎月:「沒耶。」

房間以暗紅為主色調,雖見少許風沙漏入,仍不失其典雅。照明的並非是蠟燭,卻是一種擁有柔美線條的石燈籠,且是從天花、地、牆壁表面「長出來」,頗有神秘藝術感。除此之外,席、褥、被、枕、帳皆齊全,與幽暗光線配搭已馬上使人昏昏欲睡。

雪裡:「嚇!那皎月姑娘以前是如何睡法?」

皎月:「睡在地上啊!」

雪裡:「席、席地而睡!?何等可憐啊!」





聽罷,只見雪裡眼淚汪汪、兩手掩口,重重彈震一下,看來對這事實受驚不少。皎月則是不以為意,畢竟她一直都不覺有問題啊?

雪裡:「這樣罷!今宵就由奴婢與你共寢!決定了!」

皎月:「嗯嗯!?為甚麼!?」

只見雪裡那玄妙瞳孔內燃起某種決心,便張開雙手,手指詭異地滑動,向著眼前天真無邪的少女迫近。

雪裡:「因為你實在太可憐啦!姐姐我於心何忍啊?來,進入姐姐的懷抱罷~」





皎月:「呃、不...不用...」

雪裡:「噯喲!含羞的模樣亦如何惹人憐愛呢~皎~月~小~姑~娘~」

皎月:「別、別過來啊!救命啊——!!盧——

盧——盧——盧——



外頭,暗夜的大沙漠中,有一人一獸在夜色下憩息。

盧德:「...嗯?怎麼好像聽到有人叫我...錯覺嗎?」

難陀:「確實有,是藍毛。不過聽上去並非帶著危險訊號,而是困惑的感覺...嗯,總之老子去看看吧。」





盧德:「好啊。大哥學會關愛自己的小弟妹啦?看來不再是幼體龍了呢(笑)?」

難陀:「吵死了,這結義可不是開玩笑的,你小子懂個屁!」

盧德:「明白明白~那...剛才討論的事就拜託了啊。」

難陀:「嗯,安啦。」

說完,龍王頭也不回地離開,尾巴輕鬆地擺動,看來心情不錯。目送他融入到黑暗後,盧德長吐一口氣,繼續獨自欣賞眼前奇景。

他現時在觥獄樓的最外層,類似「側門」的一個地方,外面便是早前滑沙時差點掉下去的無底山谷。他立足在一個建於岩壁上的小樓台,除去沙子會不停拍打自己這一點外,算是個欣賞夜景的好地方。

不過說是「夜」,其實不過是天上那股金光稍微減弱,但由於觥獄樓位於山谷中間,光度和滿月夜倒是很接近——不同的是,月夜飄落的是幽幽藍光,這裡則是金黃微光。而這柔光,相比起飄滿山谷的紅燈籠,反倒成為陪襯了——紅光照射在沙瀑布上,令人錯將其看成水流。大小燈籠數量之多,甚至令人覺得可以踩著它們走到對面,當然盧德已酒醒一半,尚且不會如此做。





盧德便靠在欄柵上,餵食著他肩上的一隻蛇尾雞幼鳥,聽著偶然從遠處傳來的佛鐘敲聲,悠然自適。未幾,他察覺到暗處有一人接近,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那是稚嫩而誘惑的一種咳嗽聲。當然這只是個客觀的形容,盧德心知自己總不會著了他的魔。

是都靈。

都靈:「咳咳...喲,所以你在這裡啊。欣賞夜色嗎?不介意的話...?」


盧德:「隨便吧。」

雖然少年嘴角血流如長河,但本人似乎毫不在意,還變出兩隻盛滿紅酒的金杯,滿臉春風地遞給盧德。

都靈:「來,老闆,cheers~」

盧德:「cheers~話說你真要繼續喝?你剛才都跑到七孔流血耶。」

都靈:「噢,別擔心!如之前所說,我不掉頭都不會死的啦,我猜。」





盧德:「你猜。」

都靈:「哈哈。跟你說最重要的還是宴會啦!宴會!要知道,據說意大利人的一場酒宴能開上好幾個小時喔,宴後當然還要再細酌一杯啦。說起愛酒的程度,我不認為我們會輸給德國佬或法國佬喔?」

盧德:「你有發現嗎,你聽上去像在賣弄大英百科上的知識。」

都靈:「...對。因為我沒試過嘛。嗯...老實說吧,今天是我第一次真的有參加宴會的感覺啊。那種狂熱、那種感性、那種驚喜,我跟你說那可棒呆了!」

盧德:「主要是因為有妹子吧。」

都靈:「正確!!哈哈...來,願世界賜我們更多妹子,阿門。咕嚕咕嚕...」

盧德:「阿~門。呼...咕嚕咕嚕...」





都靈:「噗哈~有跟著你真是太好了...呼...那麼...老闆喜歡哪個妹子?嗯?」

盧德:「啊?我?」

都靈:「拜託喔,分享一下又不會怎樣~那麼多絕色美人總有特別喜歡的吧!我呢,最喜歡就是曉霧小姐喔,說到那光滑如雪的背肌啊——」

看著眉飛色舞、笑容猥瑣、手部動作多如手語的小處男,盧德內心產生一種莫明的安心感以及熟悉感。他的記憶如今像一幅5000塊的拼圖,但盧德肯定年輕過,也並非不能體會少年的心情。在盧德眼中,這小子其實就是「學校旅行的中學生」,這樣的夜晚,不和朋友談點「男孩子話題」又怎能心息呢?如此仔細想想,他能談這種話題的對象,又好像只有盧德一個啊。想到這裡,盧德決定奉陪。

盧德:「曉霧嗎,可以理解,但那個下巴不覺得尖了點嗎?」

都靈:「咦!我喜歡啊!如此優美的臉頰不覺得很出眾嗎?」

盧德:「怎麼說呢...和其他妹子相比,她的身材有點相形失色啊。說起來你好像也迷上了宮羽雙子...她們亦是相當纖細呢。我以為你這種小處男會喜歡具母性的成熟大姐姐啊,真是意外。」

都靈:「令人失望啊,老闆!你竟然無法理解那如黃金比例一般,完美的幼細曲線!說起那身材啊,那雙腳可謂——」

盧德:「停!我可不想又聽你的淫詩...要我說的話,過於瘦削的女性顯然違反人體生理,體脂肪比例揭示了這一事實——女人還是有點肉比較好。這便是成人的眼光啊,小鬼。」

都靈:「呵~所以老闆喜歡豐滿型的啊...這麼說,那堆妹子裡你喜歡...」

盧德:「嗯...漱玉小姐吧。」

都靈:「出現了——!說是喜歡豐滿但實際上是看胸部的傢伙!!」

盧德:「吵死啦!不行嗎!喜愛胸部是本能吧!你難道會不喜歡?」

都靈:「嗯...漱玉小姐的胸部確實驚為天人...但老實說,我還好啦。」

盧德:「甚...甚麼!?」

都靈:「哇,你不用露出這種難以置信的模樣吧。倒不是說不喜歡...其實啊...你知道...我老姐(指露西亞)不是也很...豐滿嗎?」

盧德:「啊。」

都靈:「嗯,就是這樣...」

盧德:「可悲的孩子...神會替你安排另一條道路的,哈。」

都靈:「隨便啦。咕嚕咕嚕...話說...你該不會也對我老姐有興趣吧...?」

盧德:「我覺得這個話題到這裡就可以了。」

都靈:「好啦好啦。」

兩人又喝了幾口,互相拍了拍吹滿對方身上的沙,便又繼續無所事事地吹風。

盧德:「說起來,都靈啊,這種時候你和我在這裡喝酒,沒所謂嗎?」


都靈:「嗯?你指甚麼...啊,莫非你擔心你和我...互生情愫甚麼的!?」

盧德:「怎麼可能啊!我的意思是,我可不是妹子,只是個大叔喔。」

都靈:「啊哈,沒關係啦。能和老闆這樣閒談也很開心喔?我也不是滿腦子異性的發情犬啊,信不信由你。」

盧德:「喔...這樣啊...」

都靈:「嗯...」

盧德:「沒有啦,我只是在想...」

都靈:「是?」

盧德:「如果我是你的話,現在就該去破處了。

都靈:「誒?」

盧德:「...」

都靈:「...」

盧德:「破處。

都靈:「誒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你說甚——破、破處!?啊!?你指甚麼麼麼——!?」

盧德:「不不不,我才想問你啊,明明遍地都是妹子,為甚麼你還在和我這大叔喝酒聊天啊。你的小弟弟沒問題吧?今早硬太多現在反而硬不起來了?」

都靈:「吓吓!?妹子...破、破處,嗯嗯嗯!?」

盧德:「怎麼了?依我看,那堆妹子對你頗有好感,客觀上看你的容貌也確實如潘安再世。事實上我都覺得你大概是有魅惑之類的能力了,總之我認為成功率不低,現在不戰,何時戰?」

都靈:「呃、謝...謝?成、會成功...?」

盧德:「而且還有個好消息告訴你——你看中的那位曉霧,似乎亦看中你喔?」

都靈:「咦真的嗎!?你怎麼知道!?」

盧德:「看眼神。這種事情往往在初次見面時就決定了,接下來只要計算她偷看你的次數,進行統計並對比同類數據,所謂的好感度其實可以實現量化。而這自然逃不過本魔王的法眼。」

都靈:「真的假的!?但、但是...這種事...說破處就能破的嗎...?」

盧德:「還是那一句,我非神,只能告訴你——成功率不低。極端點說,以你的姿質,就是哭著下跪一個個求妹子和你做愛,到最後總有一個肯答應。」

都靈:「吓...哭著...做、做、做...」

盧德:「當然啦,不是真的叫你去哭。你就用點平常的文采啊,甚麼想與你同眠啊、我已被你迷倒啊、你的眼眸在引誘我啊之類...啊、順便解一顆胸口的紐扣吧。就像這樣...喔喔,色氣!如果這樣子還失敗,那只能推測她們全都是女同了。」

都靈:「這...可是...可是...」

盧德:「怎麼了?」

都靈:「難道不是...先成為朋友...再牽牽手...然後親親...最後再做、做、做、那種事嗎!?」

盧德:「...」

都靈:「...」

盧德:「嗯,是的,說得沒錯!就先從成為朋友開始吧!(拍肩)」

都靈:「嗚哇啊啊啊啊——!!

少年失了心瘋,奪路而去,一邊大吼一邊搜索著妹子的身影。現在才來找說不定已經晚了,但盧德也懶得管,就讓這小子受點挫折吧,這樣他才能學懂機會難得。

淚奔而去的處男消失於黑暗中,又留下盧德一個悠閒享受清風。然而,今晚的客人還真是走了一個又來一個——很快他聽見輕柔琅璫,有一人影緩緩接近,原來是女官之首的漱玉小姐。雙唇緊閉、柳眉輕皺,如此普通的表情在她臉上卻風情萬種;不過當她和盧德對上視線後,又馬上變回一貫的嫻雅微笑了。


盧德隨手打個招呼,她便輕提裙,稍微快步前行——但仍然慢得要命。事實上她足足走了長達15秒,這才走到盧德眼前,這龜速亦正是她於「賽跑比賽」中慘敗的主因。但雖然有著如此輕柔的步伐,胸前的沉重物體仍是那麼波濤洶湧,倒是令人焦急不起來,甚至希望她再多走一會。

最終,她來到盧德面前,又輕輕屈膝行禮。但所謂「面前」,其實離盧德仍有足足4米的距離,如此嚴格的社交距離讓他有種輕微的打擊感。

漱玉:「總算找著你了,大人。諸位官人都各自就寢,你倒是在此處醒酒呢。」

盧德:「嗨。是啊...說起來剛才我似乎醉得太厲害了,雖說是暢快的酒宴,也恐怕不太合禮節,還強迫你們玩各種遊戲...容我道歉。」

漱玉:「啊、請別道歉!結果大家玩得歡喜,那便甚好。而且真要說起來,論失禮還莫如奴家呢...」

盧德:「哈哈,那就打平吧。」

漱玉:「斗膽一問...莫非官人是因為顧忌奴家的面子,才故意裝瘋賣傻...吧?」

盧德:「誰知道呢~也有可能。」

漱玉:「萬分抱歉!」

一輪強烈的互相道歉後,漱玉姑娘祭出了究極招數——只見她恭敬地大幅彎身前傾,符合了道歉時的常識,身為男人也就只能原諒囉。

盧德:「這種小事就別在意了。來、你也要醒醒酒嗎?」

他拿出竹筒及小杯,倒出冷茶,並把手舉在半空中,給對方一定要拿的壓力。畢竟他真的無法繼續在4米的距離下聊天了,說真的站那麼遠幹嘛。

漱玉:「那...奴家任憑從命了。」

她上前接過小杯,輕喝一口,同時用手稍微掩臉。壞消息是她很快又退後了,好消息是這次只退到3米遠。

漱玉:「嗯~真不可思議。人說冷茶無味,但這杯茶竟保持著不濃不淡之甘味...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盧德:「此為商業機密。如果你能告訴我你們的『無味飯』配方,我就和你們分享吧...」

漱玉:「呃嗚...奴家的...手藝...」

盧德:「開玩笑啦。」

盧德心中確認了。雖然偶有突如其來的古怪舉動,但這位漱玉姑且算是「正常人」。(尤其對比其他人)接下來他們又閒談幾句,說些天氣啊、同伴介紹啊、興趣啊之類無聊到爆的話題,對上一個能這樣「寒暄」的對象,得數到韶光神父了。

漱玉:「話說回來,官人不準備就寢嗎?」

盧德:「別擔心,我不需要睡眠。當然你要是顧慮安全問題,我再吹風一陣就會回房間了,保證不會到處亂跑。」

漱玉:「喔...但還是不會入眠?」

盧德:「對啊。」

漱玉:「原來如此...」

說罷,漱玉迅速從袖子內抄出一支棗心筆(古代鉛筆)及一張發黃的紙,開始往上面狂寫筆記。而這紙上顯然早就記錄了別的東西,盧德隱約看到「膚白身長」、「醉態頗詼諧」、「不通音律」之類的記載。(註:漱玉寫的是楷書)

漱玉:「盧官人不用睡眠...嗯...」

盧德:「等一下,你都寫了甚麼!?」

漱玉:「商。業。機。密。哼哼~」

她略顯淘氣地拋了個媚眼,而盧德則用生命值硬接了這一記攻擊——這可不是普通的媚眼,頭部恰到好處地傾斜、嘴角自然地上揚、眨眼時間亦完美地不快不慢,如果被擊中的是都靈這種小子,恐怕就會當場去世吧。

漱玉:「嗯...敢問大人,即便你萬分疲憊,亦真不會入眠嗎?」

盧德:「你是有多想我睡啊...?這個嘛,其實啊...(開始胡扯)你看,我作為魔王與別人有迥然不同之習性,一般人睡覺動也不動,我睡覺反倒會動起來。」

漱玉:「原來如此~」

盧德:「今天你也知道了,我稍微醉一下都有如此壯舉,若果睡了更是一發不可收拾。那可是相當危險的喔!」

漱玉:「危險...為何?」

盧德:「因為吾好夢中殺人啊!」

漱玉:「噗嘻!啊...」

面對這個都不知算不算笑話的發言,漱玉竟笑到把口中的茶噴出,並立即緊張地以口掩半臉。

漱玉:「失、失禮!那麼...奴家先退下了,官人請當心風寒...」

盧德:「啊,好...byebye。」

然後她就像逃跑般溜了,留下魔王一個發呆,心想應該沒有說錯甚麼吧?話說回來,這漱玉既然對這笑話(?)有如此反應,看來果然也是「這邊」的人啊。

到頭來,還是搞不懂這樓蘭到底怎麼回事。神希望盧德做些甚麼呢,可以在這次旅程中找到答案嗎?

盧德喝下最後一口茶,做了個手勢,讓在死角處待機的盤絲暫停警戒,大步邁回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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