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極北三軍棋
第六節 偷營劫寨


  「人」只要存在,就一定佔用空間。

  孤身一人也需要充足的活動空間;四人勉強能擠進一個小房間裡;十人還能久住於一所屋子裡吧;一百人能輕鬆住滿一間旅館;一千人的話,得準備一個小有規模的劇院才能裝下;如果是一萬人,已經能形成一個完整的小城市了。

  那麼,試想像一下吧。





  小城市的人口,像動物遷徙一般移動,會是怎樣的壯觀景象呢。

  士官:「給我來兩個混蛋,把這兩箱酒搬去奧林少將的帳篷!」

  士兵A&B:「是!」

  兩位士兵聽從了凶神惡煞的士官之命令,立刻彎下隱隱作痛的腰,各自抓緊一個木製酒箱,以極為不標準的姿勢將其抱起。粗枝大葉的動作使酒瓶咯咯作響,但這兩人肯定沒聽見吧——因為這裡本來已經夠吵了。

  隆隆作響的鐵車,駕駛員必須不斷吐出最下流的粗言,才可使車前的人群讓路;在一角的臨時馬房裡,羽馬們在跳踢踏舞,似乎按不住奔跑的衝動,在旁照料的獸醫連連嘆氣;被男兵性騷擾的女兵尖叫聲,以及隨即被毒打的男兵的慘厲呼救,外加一旁大笑的粗漢惡女,亦已是司空見慣的情景。





  簡直就是個城市。

  當然,這地方與「城市」這個詞其實風馬牛不相及——這裡是極北大陸,與共和國本土可說處於星球兩側,即使算上共和國旗下廣大的殖民地,仍要遠渡重洋、跋山涉水才能抵達。

  共和國軍便在這片荒野上,瞬間建起了一個臨時都市——或者更準確地說,一個流動軍營。

  廣闊到無法一眼看盡的營區,佈滿了帳篷和鐵皮屋,包括野戰營房、由羽馬拖拉的野炊廚房、躺了幾十個凍傷者的野戰醫院、照顧著羽馬、羽牛、飛龍等生物的小型獸醫院、乃至專門給女兵享用的獨立廁所等,無所不包、一應俱全。

  在營地各處雄雄飄揚的,自然是那黑紅金的共和國國旗,標示著該國當下驚人的實力——如同無盡的資源、盡忠報國的精兵、超越了神明的魔法技術力。有如此威能,統治這片具有潛力的極北大陸,當然是天命所歸、無可避免。







  ——至少,今早的朝會是如此宣布的。

  既然如此厲害,為甚麼還要來這種鬼地方呢。

  士兵A:「既然如此厲害,為甚麼還要來這種鬼地方呢。」

  士兵B:「別想了,要我們去東,就一直往東跑到掉下海為止,這就是士兵啊。」

  兩位士兵穿過兵營,總算抵達第一步兵旅旅長奧林少將的帳篷——附近。

  衛兵:「辛苦了,放在這邊。」

  士兵A:「喝...可是,我聽說奧林少將不怎麼喝酒的啊,為甚麼還要送酒...」





  士兵B:「喂!就你問題最多!」

  衛兵:「...少將是不喝,但他會送給我們喝啊。而且你看,那邊的『貴客』看上去正需要酒呢。」

  士兵扭頭望向另一個方向,不遠處又有個大帳篷,頂著鳥毛,紋著金邊,尊貴不凡。

  士兵B:「啊,那邊應該是政委大人的帳篷吧,連顏色都不一樣呢。」

  士兵A:「政委...啊,這是在...」

  帳篷裡燈火通明,使得模糊的剪影得以印在帳篷表面——雖然不清晰,但仍可看見一個肥胖的剪影,連接著兩個纖細的剪影,正在上下搖動、前後推進。

  士兵A:「幹...」





  兩位小兵看了,下體發熱,喉嚨一震,嘴巴張著發呆,伸出頭部好像兩隻龜。

  衛兵:「看夠了吧?還站在這裡做甚麼?」

  士兵B:「啊是!酒已經送到,我們回去了!喂!」

  士兵A:「收、收到!」

  他們便站直敬了個禮,轉身離去。然而,那幾個剪影仍留在他們的視網膜上,久久不能散去。

  士兵A:「喂...」

  士兵B:「嗯...」

  所謂飽暖思淫慾,這邊似乎是反過來呢。他們愈是想著那些上下搖動的剪影,便愈是覺得又餓又冷。





  吃點熱的吧。

  於是兩人相視一看,嘴角一笑,腦海中冒出一百個遲歸的藉口,便直直朝著野戰廚房而去。即使有一萬個人的體溫、鐵車的廢氣、持續在營地發動的火魔法,但才剛在荒野上行軍的小兵們,還是被寒冷的空氣猛攻著。於是他們小跑著,像兩個放學的小學生,最終找到那冒著煙的小車——

  前面排了兩百多個大男人。

  士兵A:「...」

  士兵B:「...」

  實際上,野炊車前方擠了如此多人,他們其實連廚師的身影都沒看到。至於如何能判斷這裡確實是廚房?一看,人群中間正吹出陣陣灰煙,以及混雜刺激的香味;再加上,每個大兵都拿下自己的頭盔,舉到眼前上下晃動,像一群等著被餵食的狗隻。

  順帶一提,是的,這個老土又粗糙的頭盔,其實際主要功能就是這個——盛飯。





  士兵A:「等一下怎麼會這樣!?大家都錯過開飯時間了嗎?」

  士兵B:「我想...始終是特別行軍...大家都沒在管吧...呃...」

  就在兩人呆站之際,又有好幾個牛高馬大的士兵撞開他們,擠進人群之中,同樣取下頭盔猛搖。至於被粗魯地撞開,差點失去平衡跌倒的士兵A與B,自然不敢出聲——畢竟他們可是最下等的雜兵,在這軍隊裡的價值甚至比一台機槍還要低,大概只比「低勞」們高一點而已。

  士兵A:「...要不要去女兵營那邊碰碰運氣?」

  士兵B:「碰甚麼運氣?你想被肢解成備用口糧嗎?」

  女人可會吃人啊——在共和國,這句話可不是玩笑。再加上,在雷鳥和大炎母壓陣的當下,兩人還是同意離女兵營愈遠愈好。

  士兵A:「可是,奇怪了?廚房車就這幾架?上次都不是這樣的啊。」

  士兵B:「老弟,你說的上次是指甚麼時候?」

  士兵A:「我駐在鬼人國邊境的那次。」

  士兵B:「操你娘,那裡離本國多近啊!你怎麼可以和這裡比...這裡又沒鐵路、又沒車路,補給來不及啊。」

  士兵A:「唉...」

  說起來也是。事實上,他們現在的一部分補給,要不是從剛才的月下港「拿取」,要不就是捕殺野生動物得來的。仔細想想,超過一萬人份的糧食,確實是個驚人的規模。身為雜兵,也不好抱怨。

  士兵A:「這下怎麼辦呢...」

  士兵B:「還能怎樣?也沒辦法...聽說有魔物潛伏在附近,我看還是先歸隊——」

  說到這裡,一輪譁噪。兩人一看,在營寨的其中一個出入口處,不知何時聚集了一群人,個個東張西望。

  士兵A:「...去看看?」

  士兵B:「...好啊。」

  即使明白此舉略為不妥,兩人又怎能壓住內心的無聊;況且,人多的地方,暖啊。於是便擠進人群裡,躲開長得特別高大的大兵,伸頭一看——

  那是一輛冒著煙的車。

  士兵B:「是偵察連的東西啊...怎麼撞成這樣了?」

  正如他所說,這輛汽車車頭損毀,肯定和某種巨物撞擊過。能將金屬製的野獸撞成這樣,普通的樹木和魔物恐怕難以辦到...

  士兵A:「難道是撞車了?」

  士兵B:「啊?在荒地上?怎麼撞的啊?」

  未幾,這台半毀的車總算停下來,車門被推開——正確來說是掉了下去,便走出幾個腳步搖晃的士兵,鮮血披身,傷勢不一。

  班長:「報告...!報告!」

  唯一一位只受輕傷的士兵,偵察班班長,下車後立刻高呼,引來注意。

  士兵A:「哇,好帥氣的人...偵察連的都是這樣嗎?」

  士兵B:「不是關注他樣子的時候吧!」

  那位班長腳步浮浮,但喊話的聲音仍然響亮。

  班長:「我們被魔族襲擊了——!」

  士兵眾:「魔族...!」

  語畢,眾士兵皆驚呼一聲,隨即便是漫天議論。

  士兵:「是、是真的啊...」

  士兵:「剛才偷襲司令的果然是魔族...」

  士兵:「我可沒聽說過啊!居然要打那種東西...」

  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字眼,卻在大兵之間引起激烈爭論。一時之間,擠在該處的士兵愈來愈多,實在是造成太大的騷動。

  就在此時,一位老人推開人群。

  奧林:「肅靜!」

  士兵眾:「奧林少將!敬禮!」

  雜兵們一看見這老人,離亂無章的站姿頓時消失,每個人立刻排成隊列,並主動讓出一條大道供這位將軍通過。當然,菜市場一般的噪雜聲亦煙消雲散,甚至變得有些過於安靜,老將軍那有力的腳步異常清晰。

  班長:「奧、奧林少將,我們...」

  奧林:「先別說話!你辛苦了,班長!」

  老人快速上前到班長的前方,用力拍了拍後者的肩膀,便又走到其他傷者跟前,跪下觀察其狀況。

  奧林:「沒事吧,士兵!嗯...」

  他將手按到傷兵的頸上,眉頭鎖得厲害,眉上的皺紋更是一層扣一層。

  接著他便望向保持立正的士兵,見到一位拿著裝了熱湯的頭盔。他便用手指一揮,一股魔力在空氣間浮動,那頭盔便飄到他手上;他再弄指發動魔法,將湯在短時間內冷凍,一秒後又解除,使熱湯變成暖湯。

  奧林:「來,你失溫了,喝點暖湯。」

  勒石:「啊...謝謝...」

  奧林:「軍醫呢!怎麼還沒來!」

  怒吼傳了開去,數秒後,總算有兩個拿著急救用品的軍醫上前,開始為傷兵進行治療。至於奧林,則重新站起,走到班長面前。

  奧林:「說明狀況。」

  班長:「是,報告少將——我們在附近的雪山進行偵察時,遇到數名魔族的偷襲,我的人很多都被殺害...他們的其中一個,更自稱為『魔王』——」

  奧林:「魔王...!?」

  士兵眾:「他說魔王...」

  他們聽了,原本寂靜的空氣又再沸騰起來。相比起「魔族」,「魔王」這個詞明顯更為遙遠。不,應該說,這世上本來就沒多少個魔王,冒認者倒是不少。

  班長:「是的,那位魔王操縱著不可思議的魔法,他還說旗下有十三位使徒——」

  奧林:「好了,先別說下去。」

  老將軍便拍了拍班長,他顯然不想所有士兵得悉這些多餘的情報。

  奧林:「關於你口中的事,現在過來——」

  ??:「怎~麼回事啊?」

  突然,遠處傳來一道響亮的女聲,似子彈突破空氣。一聽見這聲音,士兵站得比剛才更為挺直,甚至連奧林都端莊地立正。

  一看,在暸望塔頂,一位女性將軍盤蹲著,肩上是反著光的雷槍。在這裡的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名字。女性便一躍,精準地在奧林面前著地,搖了搖自己舞動的金髮,將雷槍轉了兩圈後置於肩上。

  奧林:「雷鳥中將。」

  雷鳥:「喲~有甚麼有趣的事不告訴人家啊~」

  奧林:「不是的,中將。這些傷兵是...」

  他便靠到雷鳥的耳邊,輕聲說明狀況,後者的眼睛又睜又閉,看不出是喜還是怒。

  雷鳥:「嗯~這樣啊。恐怕就是剛才瞄準老娘的傢伙吧...唉...又是魔族又是魔王的,這下不就要寫報告了嗎...」

  奧林:「中將,我認為當下要擔心的並非報告的撰寫。」

  雷鳥:「知道啦奧林伯伯~那叫雜兵們把警戒等級提升一級...不、兩級吧,然後——嗯?」

  說到這裡,雷鳥察覺到破車裡有些動靜,便把猛禽視線移過去。班長便走過去打開車門,掉出三個被綁住的人。

  班長:「啊,是的,這些人是我們在附近的村落抓來的...人力資源。說起來,魔族前來襲擊我隊,或許就是為了救走這些人...?」

  都靈:「嗯!!嗯嗚嗚——!」

  羽:「咕...殺了我吧!」

  宮:「哇——救命啊——」

  雷鳥:「你要不要明年才說啊!嗯...我看看...這些傢伙...」

  雷鳥,以及一眾士兵便對這幾位「人力資源」上下打量,並對那驚為天人的美貌及體態嘖嘖稱奇。說起來,她們的臉部輪廓和大地人似乎有些許差別,莫非是混血?

  奧林:「我是聽說有大地人的罪犯逃到極北大陸居住,或許...」

  雷鳥:「罪犯的子孫長這麼好看!?算了,該怎樣處置她們呢~」

  班長:「是,此數人面相姣好,應充作軍妓以勞軍。」

  雷鳥:「喔!好主意啊!不過呢,隨便就把路邊撿來的雌獸拿來用,我擔心你們的雞雞啊~我看還是——」

  ??:「有甚麼不好啦!」

  突然,又有一位大人物加入到討論中。矮胖的身材、精緻的小胡子、順滑的金髮,以及和一般士兵不同的軍服:相比其他人的黑色主色,他的軍服主要是紅色的。他一走出來,士兵便又表演一次集體立正——唯一例外只有雷鳥。

  那是隨軍政委,光殿公。由於他的胖肚子,士兵們必須將隊列再移開一點,才讓他走到雷鳥面前,身後則是一群貼身護衛。

  光殿公:「中將,你應該不會不知道吧?我等共和國軍的宗旨是愛才,而美麗的外貌亦是才華的一種。你看,這樣的姿質可不能隨便處置掉啊。」

  雷鳥:「嗯~政委大人,那你想怎麼辦?」

  光殿公:「『娛樂連』的人數應該不夠吧,就將這些人安置到那裡吧。聽見了嗎?這位班長。我軍可沒有甚麼『軍妓』,不要忘記重要的教育啊。」

  班長:「十分抱歉,政委閣下,我定必牢記於心。」

  雷鳥:「真~的無所謂嗎?就這樣——」

  光殿公:「可以吧,戰鬥的事你負責,管理的事由我處理啊,這樣不好嗎?」

  雷鳥:「...好啊。為甚麼不好?來人,把這些『人才』帶走!」

  都靈:「嗚嗯嗯——!」

  光殿公:「哈哈,記得不可以粗暴對待喔。」

  於是,幾位士兵上前,將抓住的「原住民」抱走。

  光殿公:「好了各位,不用立正啦,冰天雪地還是動動身子吧,回到各自位置上!」

  士兵眾:「是的長官!」

  一聲令下,看熱鬧的士兵便散去,軍醫把傷兵送往戰地醫院,工程師前來檢查破車狀況,持槍衛兵站到軍營出口加強警戒。至於威風凜凜的政委大人,則轉個身回去了。

  雷鳥:「喔對了,你有些重要情報吧?你先稍微進一進老娘的帳篷,醫院等下再去。」

  班長:「是的長官。」

  於是,班長便緊隨著雷鳥,走進她的專用帳篷。

  當然,這位男子根本不是甚麼「班長」——

  而是魔王盧德。

————

  工程師A:「喂,這小馬(鐵車的別稱)怎麼辦?」

  工程師B:「都報廢成這樣,修也沒用了,就放著等收廢鐵的傢伙來拆掉吧。」

  工程師A:「是嗎...?我覺得可以看看...」

  工程師B:「哎啊,你這麼想工作嗎?別折磨自己啦!來,去娛樂連碰碰運氣...」

  工程師A:「好吧...」

————

  軍醫:「來,雖然很難喝,把這瓶喝下去...對...」

  勒石:「咕嚕咕嚕...嘔嘔...」

  軍醫:「感覺如何?」

  勒石:「啊...好舒服...」

  軍醫:「很好,現在我會幫你處理一下外傷,你先不要動。」

  勒石:「那姣媚的眼神...那迷亂的香氣...啊...好舒服...我必須...遵從她的指令...」

  軍醫:「等一下,你不要動——」

————

  士兵A:「嗯哼哼,居然能找到這麼棒的貨色啊!」

  士兵B:「是啊,這比月下港那些妓女高了不只一個等級啊,誒嘻嘻!」

  都靈:「嗯嗯~嗯嗯~」

  羽:「咕!快給我個痛快吧!」

  士兵A:「哎啊不用怕~我們現在不會碰你們的啦~」

  士兵B:「應該說...我們根本不能碰你們...」

  宮:「為甚麼~?」

  士兵A:「啊...?我們這些低級雜兵...這些機會不是屬於我們的啦...」

  士兵B:「對啊,像剛才的政委大人...你們大概要服侍他了喔。」

  宮:「可是我不喜歡那個豬頭~」

  士兵A:「喂、你——」

  宮:「我喜歡肌肉男。嗯,你們兩個就不錯。」

  士兵B:「咦?我、我們...?」

  宮:「有沒有安靜一點的地方呢?嗯~」

  士兵A:「呃...」

————

  班長:「打擾了,中將。」

  雷鳥:「啊,可能會有老娘的屄臭味,你別在意喔,嘻嘻嘻。」

  班長:「呃...」

  雷鳥:「對了,你是哪個班來著?」

  班長:「是,第二步兵旅所屬,輕裝甲偵察連第二班班長,海威中士,這是我的名牌。」

  雷鳥:「...暗號呢?」

  班長:「是,『這裡沒有白天』。」

  雷鳥:「嗯,再順便給我看看你的部隊紋身吧。」

  班長:「...回司令,十分抱歉,我的班沒有紋身呢。請問會不會弄錯了呢?」

  雷鳥:「放屁,每個人都有吧。你看看老娘的...」

  雷鳥一邊說,一邊轉身背對男人,緩緩寬衣,露出一印印又紅又黑、似乎是燒傷痕跡的香肩。假扮成班長的盧德盯著看,卻未看見她口中的紋身,只見她繼續將衣服拉下去——

  然後另一手從腰間拋出飛刀。

  ——飛刀直指額頭,盧德的頸子「咔啦」一聲避開。

  雷鳥:「...」

  盧德:「...」

  雷鳥:「嗯~反應不錯啊。說吧,你是誰?」

  盧德:「...還是敗露了嗎...」

  盧德:(——差點死掉了啊!要不是漱玉扭開我的頭...這個女人...)

  原來,漱玉維持著常人看不見的鬼魂狀態,一直跟在盧德後面。

  漱玉:(這潑婦想對盧德大人做甚麼啊啊啊——!)

  盧德:(好痛...果然太冒險了嗎,唉...只能硬著頭皮上了啊...)

  盧德:「本人是統治這片大陸的魔王——」

  雷鳥:「...」

  盧德:「——的首席參謀,你可稱呼本人為黑羽,請多指教。」

  雷鳥:「甚麼啊,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這種傢伙是統治者呢。」

  盧德:「哈,當然不是。我等的魔王大人神機妙算、氣宇軒昂,非我等凡人之輩可相比。」

  雷鳥:「喔,是~嗎?老娘叫雷鳥,是...哎,看你的樣子,你都知道了吧。」

  盧德:「是,閣下是貴軍司令——雷鳥中將,久仰大名。真是失策了,我倒是沒想到你們都有紋身呢...」

  雷鳥:「啊,那個我騙你的。老娘才沒有紋身呢。」

  盧德:「...」

  雷鳥:「你應該繼續裝下去啊!嘻嘻,那個甚麼...魔王?派你來真的沒問題嗎?話說回來,魔王是甚麼東西啊?」

  盧德:「你當然知道的,雷鳥中將...不管怎樣,我的目的已經達成。」

  雷鳥:「喔?」

  盧德:「是的,我本來的目的,就是跟閣下來一場面對面的會談。我還在想要如何獲得這機會呢,還好有幸獲閣下邀請。」

  雷鳥:「嗯~有甚麼好談?」

  盧德:「我是代表我等一萬五千魔王軍,以及『黃雀』的眾多居民,前來與貴軍交涉的。」

  雷鳥:「交~涉~嗯~字典有這個詞嗎?」

  盧德:「...總而言之,貴軍勞師動眾,遠道而來我等的極北大陸,究竟所為何事?」

  雷鳥:「來郊遊啊,不然還能做甚麼?難道是來侵略的嗎?」

  盧德:「我可沒聽說有人會帶火槍和戰車去郊遊的呢。」

  雷鳥:「...你知道了又怎樣?」

  盧德:「雷鳥閣下,再一次重申,我黑羽是來進行和平交涉,以防止任何不必要的犧牲。請你想像一下,我等在這片荒野偷生苟活、不知世事,已過成千上萬年;今日卻見名震天下的共和國軍千兵萬馬而來,有鯨吞整片極北大陸之勢——當然,我很清楚貴國向來尊重各個種族的人權,是不會無故作出侵略行為的,是吧?」

  雷鳥:「啊——是~呢。我們怎麼會做這種事呢?我們最愛異種族了,各種意義上。」

  盧德:「既然如此,雙方就不應有任何...誤解。」

  雷鳥:「你既然這樣說...嗯,其實也很單純——土地、錢財、金屬、人,所有的一切,一切啊!我們需要一切資源...尤其是,一種叫『黑金』的礦物...你知道嗎?黑黑的,燒起來很旺盛,你們有嗎?」

  盧德:「黑黑的...可以燒...啊、你是指木炭嗎?當然有啊,貴國要買嗎?」

  雷鳥:「不是這個...算了。我就說直接點吧——你聽過『白月國』吧?」

  盧德:「很遺憾,我等對外面世界不是很清楚。是哪個國家呢?」

  雷鳥:「那是白精靈國家。她們是白精靈諸國中第一個投...向大地人表達友好的國家,而如今這項投資已經取得回報——也就是成為諸國中最富強的勢力;白月國為我們提供源源不絕的資源,而我們則在其領土上傾注錢財和保護。嗯,這就是所謂的互惠互利呢!」

  盧德:「貴國很關注外交關係呢。」

  雷鳥:「噗...那是當然!畢竟我國...嘻...不喜歡打仗呢。那麼,你懂我的意思吧,極北的黑羽?」

  盧德:「...是要我等成為共和國的保護國嗎?」

  雷鳥:「你這不是很懂嗎!你聽我說,這世界愈來愈混亂,列強瓜分弱國,還有像帝國這種強權到處胡作非為,以世界主人自居。像你們...黃雀來著?這種小勢力不找保護的話只會被列強欺壓喔,懂吧?」

  盧德:「原來如此...真是善意的提案啊...」

  雷鳥:「那...?這位帥哥?你怎麼想?」

  盧德:「嗯...」

  雷鳥:「...」

  盧德:「...很遺憾,貴軍的提案,我等恐怕不能全盤接受。」

  雷鳥:「啊~」

  盧德:「我等黃雀始終是魔族,在孤高的魔王大人治理下,與人類的文化格格不入;我判斷,在現階段成為貴國的保護國,未免操之過急。」

  雷鳥:「這樣啊~難得提出個大減價的提案...」

  盧德:「嗯...」

  雷鳥:「...」

  盧德:「...確實,貴軍遠道而來,就這樣要你們回去是勉為其難。這樣吧,本人有一個建議。」

  雷鳥:「說。」

  漱玉:(啊,盧德大人...開始「討價還價」了。)

  盧德:「我已經得知貴軍攻佔了位於南方的月下港。那裡本來應該是處於我等黃雀的實際統治範圍,自古以來都是魔族的都市。」

  雷鳥:「別用攻佔這種說法啊~我們只是暫借來駐軍而己~」

  盧德:「按照魔王大人的意思,我等願意允許貴軍繼續駐在那一帶。然後,既然貴國渴望資源,我國願與貴國建立貿易交流,提供諸如白銀、寶石、香料,乃至人力等資源。聽上去不錯吧?」

  雷鳥:「嗯~」

  盧德:「畢竟,我也不希望貴軍士兵在這種沒多少價值的土地上白白死去呢。我魔王軍勢弱、久未作戰,但仍有誓死不屈的意志。你、我,都希望能和平解決紛爭,是吧?因此,請貴軍先退回月下港,待我軍派出正式使節,來商討貿易合作的詳情吧。」

  雷鳥:「...」

  盧德:「...」

  漱玉:(...)

  雷鳥:「...」

  盧德:「...中將閣下?」

  雷鳥:「嗯?啊、抱歉!我在看你後面...總覺得你身後好像有甚麼呢。」

  漱玉:(...!)

  盧德:「請先看著我的眼睛...剛才的提案,你意下——」

  雷鳥:「神棍與馬糞!」

  盧德:「...啊?」

  雷鳥:「啊、你沒聽過吧!這是共和國的故事喔。我跟你說明一下吧!」

  盧德:「請等——」

  雷鳥:「話說呢!在偉大的黑色革命期間,那些妖言惑眾、招搖撞騙的神棍都成為了對付的目標,其中一個比較有名的叫『兩田夫』,是某種邪教的教祖吧。於是呢,民眾找到他,對他施行了刑罰,還把他按到剛拉下來的馬糞裡!然後他說了一句話,你知道是甚麼嗎?」

  盧德:「...不。」

  雷鳥:「兩田夫那時候是這麼說的:『神啊!請原諒這些人!』他居然這麼說喔!當然啦,民眾自然是笑成一團,心想怎麼會有這麼白痴的人。然後呢然後呢,你猜猜怎麼樣?」

  盧德:「...怎樣?」

  雷鳥:「你應該知道,動物拉屎之後會踢沙土吧?那隻羽馬就踢啊踢,然後一腳踢在兩田夫頭上!那可精彩啊!他的腦汁和血都混在馬糞裡!哈哈...如果真的有神,那個神也真是風趣呢。後來,大家可能覺得這種死法也太慘了,便留下這個故事紀念紀念,嘻嘻。」

  盧德:「喔...」

  雷鳥:「所以呢,以後我們都用『神棍與馬糞』這個典故,來形容別人說的話很白痴啦。這就是今天的歷史小教室,有學到了嗎?」

  盧德:「...」

  雷鳥:「...」

  盧德:「...雷鳥閣下,你沒在認真談吧?」

  雷鳥:「嗯~」

  盧德:「...要不就直截了當吧。」

  雷鳥:「好啊。」

  盧德:「我希望你們能滾出去。」

  雷鳥:「我希望你們能死光光~」

  盧德:「...我們這邊有貴軍的俘虜。」

  雷鳥:「喔是嗎?替我提醒他們,共和國軍沒有戰俘,只有叛徒。」

  盧德:「...那麼,談判破裂了吧。」

  雷鳥:「嗯,我本來就不打算認真談啦,抱歉喔?我們可是習慣用這~個談的呢!」

  雷鳥伸出同樣帶有燒傷痕跡的拳頭,在盧德面前對著空氣做了幾次拳擊練習。

  盧德:「令人遺憾呢...本來是抱著最後的希望,希望對方的司令是個通情達理,能夠作出理智判斷的人。顯然,事實並非如此。」

  雷鳥:「喔,那還真是抱~歉。對了,其實你和政委談搞不好會成功喔?要不要介紹一下?」

  盧德:「政委...不必,我不覺得會有分別。」

  雷鳥:「確實呢。」

  盧德:「那麼,我會將談判結果,以及貴軍的態度轉告魔王大人。失陪了。」

  雷鳥:「咦?喂喂?你打算就這樣離開啊?真的假的?」

  盧德:「嗯,我是這麼打算。」

  雷鳥:「喔~那你試試啊。現在轉身吧,不送。」

  那支雷槍就在她身後,在暗淡的帳篷內開始微微發光。兩人就這樣對視良久,一語不發,連呼吸聲都壓到最低。最終——

  盧德:「還會見面的,雷鳥。」

  雷鳥:「喔。」

  說罷,自稱黑羽的男子便轉身,動作風度翩翩;雷鳥則用力張手,雷槍自動飛到其手裡,隨即便是一砍——

  雷鳥:「喝!」

  盧德:「...!」

  電光一閃——她眼前便只剩下一具被砍成兩半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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