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的某處,這裡又有魔族的身影。

伊蘭:「衝啊啊啊——!!」

隨著震天駭地的一聲尖叫,有巨大的物體穿過了混戰——原來那是白齊的魔獸之一,睚眥。而那怪物強壯的背上,騎著三位格格不入的騎士——伊蘭、達莉和小河。看來,他們又和眾人失散了。

伊蘭:「今天的伊蘭是小惡魔Dark Knight!去探囊取物吧,旺財——!!」

達莉:「姐姐!?冷靜一點啦啦啦啦——」





小河:「哇咿喔喔喔!?到底怎麼回事啦啦啦——」

在伊蘭瘋狂的指令下,也可能單純是其殺戮本能被戰場上的血腥味激發,睚眥踏著如老虎般的利爪一路猛衝,三人只能全力抓住牠背上的毛髮,才不止於被甩下去。

士兵:「魔獸發現!!」

士兵:「不管了!開火開火開火!」

當然,面對凶暴非常的魔獸,士兵們想都不想就開始攻擊,將子彈送入睚眥的身體裡——抵達大概一厘米的表皮處。同一時間,小河亦展開術法,一面金光閃閃的半球形盾出現在她們頭上,勉強抵擋著子彈和四處飛濺的流彈。





小河:「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姐姐我擋不了多久的!伊蘭妹妹快做點甚麼啊!」

伊蘭:「知道了——!!!」

伊蘭的叫聲甚至蓋過了戰場上的一切,她腳下的大魔獸睚眥也高呼一聲,以作和應——那一聲似乎化為詛咒刺穿了士兵們的耳膜,在一瞬間內停止了他們的動作。趁此機會,睚眥一躍來到一輛金屬戰車旁邊,以巨軀一撞,再以巨爪一推,將那戰車打飛數米,造成莫大的混亂。

達莉:「就、就是這個!我們躲進去吧!」

達莉的理智立刻發揮作用——在這個當下,躲進這「金屬鐵盒」裡更為安全,至少不用防禦那些漫天紛飛的子彈吧。於是,睚眥一爪將艙門砍開,三人便氣勢滿滿地衝了進去。





士兵:「呃嗚嗚...」

伊蘭:「小惡魔毒刺——!!」

入侵後所見,便是幾個還未從碰撞中回神的士兵;伊蘭便大喝一聲,旋轉著身體,用頭上的角刺穿一人;達莉則召喚不祥的蜈蚣類魔蟲,從士兵體內開始吞食,一時之間骨肉摩擦聲四起。

小河:「...連你們都這麼可怕啊...」

把士兵屍體如垃圾般扔掉後,伊蘭立刻衝到駕駛位置,然後停住動作。

伊蘭:「小河姐姐!你會開這個嗎!?」

小河:「當然不會啊!!」

伊蘭:「那沒辦法了!由伊蘭來駕駛!出擊——!!」





伊蘭便雙手各抓一隻古古怪怪的操縱杆,雙腳試圖踩踏踏板,卻又太短小而未能成事——於是,戰車只是左搖右擺,如同一個滑稽的表演者,在戰場中間上演著詭異的默劇。

遠處,某個男人一直注視著。

奧古斯都:「哎啊啊...這可真是...」

黑色羅馬皇帝輕嘆一聲,便通過城堡的岩石移動將自己彈射上天,在半空越過火線之後,最終優雅地落到戰車附近,便若無其事地進入其中。

小河:「嗚喔啊喔喔噫誰——!?」

對於這不速之客,小河慌張地舉槍瞄準——雖然她其實根本不會用,甚至還拿反了。

伊蘭:「啊...是你...!」





奧古斯都:「不用緊張,我是來幫你們的喔,可愛的小姐們。」

他輕輕拿走了小河那反著拿的步槍,便四處張望,觀寫著戰車的內部,露出傲睨自若的笑容——彷彿這男人熟悉這裡的一切。

奧古斯都:「嗯,原來如此...哈,勉強比紅軍的坦克寬敞一點。來吧各位,請暫時聽我的指令行動。」

男人有禮地請伊蘭讓開,便隨手擺弄著操縱杆,彷彿他已搞清楚這金屬巨獸的操作方式。

砲兵:「瞄準那隻可憎的魔獸!」

不遠處,砲兵陣總算發現這裡的亂象,便將砲口瞄著龍子睚眥,後者對此毫無自覺。

砲兵:「把那魔獸煮成熟肉吧!開火——!」

砲兵:「明白,射擊——嗚喔!?」





然後,被砲火擊中而粉身碎骨的,卻是他們自己。

伊蘭:「喔喔喔!打中了——!!」

被魔族奪走的戰車裡,是一輪狂歡。

奧古斯都:「命中率太差了吧!小惡魔們,請換彈!」

伊蘭:「交給我們吧——!!達莉——!!」

達莉:「是是是的——!!」

巨大的彈殼從砲管後方噴出,兩位小惡魔合力將其投走,再將新的砲彈扔進去,伊蘭一腳將其推進砲管裡。





伊蘭:「小惡魔,入彈完畢——!!」

奧古斯都便控制著戰車,進一步進行瞄準,讓更多的山砲和士兵進入射程以內。

奧古斯都:「開火——!!」

小河:「開火——!!啊...按這個就好了吧——!?」

坐在砲台上的小河便按下按鈕,隨即傳來強烈的震動以及暴怒的狂吼——金屬砲彈以極速發射出去,這次更是以精妙的角度穿越整個砲兵陣,將其化為金屬和血肉的混合物。

伊蘭:「喔喔——!!炸死他們!耶——!!」

達莉:「耶...耶耶...!」

小河:「你們也太興奮了吧...」

奧古斯都:「哈哈,兩位或許很適合成為優秀的士兵呢。來吧,讓這戰車鳴叫起來吧!」

————

光殿公:「...」

戰況,明顯又改變了。

雖然還算不上「不利」,但突然出現的變數,確實令共和國的勝率陷入徹底的混沌數字之中,已是一個不可能預測的結果。一方面,他們正不斷向那個「黑色暗影」進行全力砲轟,卻因此分散了火力,另一邊便允許那些魔族如入無人之境,在戰場裡大搖大擺地前進。

光殿公:「嗯...」

近衛都看得出來,雖然表情仍是如此優雅隨和,他手上拿著的海茶表面卻有了少許漣漪——政委大人如今有點生氣。

於是,藍正道立刻前往前線支援,而有傷在身的大炎母也移動位置——已經沒空再聚在一起閒聊了。而光殿公則踏著穩定的腳步回到營帳內,而就在這瞬間,他才允許自己的表情產生變化。

光殿公:「嗯...雷鳥那傢伙...為何一直沒有消息...至少給我個簡報吧...」

終於,這場特殊軍事行動裡的首次,光殿公流出了那麼一滴冷汗,標示著他內心某處產生了變化。他身旁,一直侍奉著他的女性一邊撫摸著他的身體,一邊露出同樣擔心的神情——畢竟即使是她們都看得出來,這男人現在絕對是前所未有地心煩意亂。

女性:「大人,我們應該...」

光殿公:「別說話,美人們...現在我有點煩惱啊...」

他輕輕地放下女性的手,看來連享受女人溫暖的心情,都已經完全失去了。於是,他的紅衣親衛兵們也走上前,以最嚴謹恭敬的口吻諫言。

近衛:「政委大人,或許...現在正是改變策略的時候...」

光殿公:「甚麼...?」

隨著這句說話,空氣立刻變得火熱起來。

近衛:「小的意思是...考慮到目前的戰況...應該...」

光殿公:「你想說甚麼!?我們共和國的勝利是不可動搖的!補給很快就會抵達!我們會有源源不絕的物資和彈藥!」

雄壯,卻又抖動著的聲線,在華麗的營帳內迴響著,連桌上那杯冷掉的海茶都搖動起來。這還是這個男人第一次以如此暴躁的方式說話。

近衛:「我、我明白了...請原諒我的無禮和愚笨...」

當然,身為高貴的人物,他很快又冷靜下來,掃了掃自己的金髮和鬍子。

光殿公:「好了...你們就讓我安靜一下——」

士兵:「大人——!!」

然而,一聲突如其來的報告,再次打破了光殿公的冷靜。一位士兵衝了進來,汗流浹背,明顯嚇得不輕。

衛兵:「你做甚麼!不要擅自跑進來——」

士兵:「請快逃吧!外、外、外面——」

外面。

那士兵只能像壞掉的機器一般,不斷重複著那句子,卻無法準確說出在外面的是「甚麼」。於是,光殿公心知不妙,立刻衝了出去,便發現——

變暗了。

原來,他正站在一個巨大的黑影中間。於是,很自然地,他抬頭一看——陰月不見了。

被某個巨型物體掩埋。

那是,一艘飛船。

正以高速衝落。

天照:「喂,龍夫,好不容易奪下的神奇飛船,真要如此做嗎?」

飛船被魔龍清扯著,冒出的煙被拉成一條尾巴。雖然難以看清,但在那急遽下墜的飛船上,確實站著兩個小小的身影。

難陀:「嗯,好不容易得到來自盧德那小子的信息啊。雖然不知道他都經歷了些甚麼,但看來這片大地上發生的事,他應該比我們更清楚吧。所以說,他下的指示準沒錯。」

天照:「能讓汝如此信賴的人物...看來是個不同凡響的男人啊。」

難陀:「哈哈,是啊。所以說,既然他給的指示是...要殺死領軍的政委,那就動手吧。」

清:「難陀大人、天照大人,請站穩了!」

清喚來狂風,進一步加速飛船的衝力。艦橋之內的船員如彩票球般不斷碰撞,尖叫聲此起彼落。

難陀:「而我們又不知道誰是政委嘛~但可以預想,那傢伙一定在敵方的主營吧。所以最簡單的方法——」

最後一刻,難陀噴出烈焰引燃起整艦飛船,以其變成一個巨型火球,讓火地獄從天而降——

光殿公:「他媽——」

本陣,炎上。

————

士兵:「快救火!快點!」

士兵:「優先救出傷員!立刻行動!」

未幾,化為一片火海的本陣中,一隻手從泥土中爬出。

光殿公:「嗯嗯...」

男人露出自己的鼻子,吸了一大口灼熱的空氣,便發動念動力將泥土移開——一看,侍奉他的美人們以及近衛都絲毫無損。看來,他在最後一刻成功發動魔法盾,勉強擋下了爆風和熱度,不止於淪為焦屍。

女性:「光殿公大人——!!請不要死啊——!」

近衛:「光殿公大人!你沒事吧!」

光殿公:「我...我沒事...!你們也沒事吧...快去接受治療...」

女性:「政委大人...」

士兵:「發現政委大人!軍醫——!!」

一聲又一聲的「政委大人」在空氣中飄浮,直到——進入惡魔們的雙耳中。

難陀:「看,這不就找到了——政委大人!」

光殿公:「!?」

魔龍,從火海中緩步走出。

近衛:「魔族!?請小心——」

近衛和士兵們立刻衝到光殿公前方,並展現作為肉盾的重要功能——下一秒,已被天照的光束射死。

難陀:「好了,既然找到了——」

光殿公:「可惡...」

突然,光殿公感到自己被一股念動力壓頭,強行伏下——難陀的右眼被金屬子彈插入,隨即爆炸。

是神槍手奧林的冷箭。

光殿公:「奧林少將!太好了——」

奧林:「請不要大意!那魔獸還沒死!」

奧林立刻衝到政委面前,雙眼緊盯著漸漸散去的爆炎和煙霧——如同理所當然般,那魔獸若無其事地走出,鮮血從其右眼源源不絕地噴湧,但那獸似乎毫不在意,彷彿那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傷」。

難陀:「哈哈...不錯嘛,老頭...!」

奧林:「嘖...」

黑龍後腳一踏,如火箭般瞬間加速,一下子便越過狙擊槍的最佳距離;奧林亦立刻意識到這一點,便扔掉手上的狙擊槍,取魔弩連開數槍——雖然每一槍都瞄準著難陀受傷的右眼,卻全被巧妙地躲開,只是撞在黑龍甲片上被彈開。

奧林:(被看穿了嗎...!)

老將軍並未失去冷靜,而是拔出大地斬刀進入近戰,先是左手以魔弩使出假動作,右手便揮刀一砍——整把刀便被龍尾拍開。

而就在刀鋒與龍尾接觸的那瞬間,奧林一感受到那力量的差距,他已明白——自己是不可能戰勝這隻妖獸的。

奧林:(不會吧!?這魔獸是何方神聖!?)

難陀:「抱歉,老頭,老子的目標不是你。」

奧林:(不對,這銳利的眼神,這語調...不是普通的魔獸...)

難陀:「我只需要殺了那位光甚麼政委。你退後的話,老子就饒你一命,如何?」

奧林:「門都沒有。」

難陀:「我想也是。」

下一刻,奧林快速取出一個煙霧彈,敲在地上爆出大量濃煙,便趁機發動念動力,將被拍走的斬刀重新掌握,便揮出一刀。隨著金屬碰撞的聲響,映在奧林眼前的畫面卻並非他所預期——只見難陀緊緊咬住了他的刀,龍尾一閃,奧林的下巴如同爆炸一般被敲中。這一擊幾乎將他的下巴整個打碎,便緩緩倒下,兩眼發黑。

難陀:「我敬你是條漢子,就不殺你了,哈哈!」

眼看可靠的老將軍在十幾秒內戰敗,光殿公終於失去了所有儀態,便咬牙切齒,發動最擅長的火魔法。

光殿公:「可狠的魔族——!!我、我怎麼可能會被魔族殺掉!!」

難陀:「嗯?」

光殿公:「四方、疊巘、赤紅之蹄、帝星隕歿、地母垂示、萬物承宣——」

難陀:「喔~」

只見難陀毫無動作,反倒只是看著,平靜地欣賞著七彩亮光互相融合,感受著空氣中的每一滴水分和血液被吸乾。

光殿公:「剿滅式火炎大魔術『嫣紅天譴』——!!」

政委一下子使出足以使他體溫下降的大量魔力,打出使眼前空氣全數離子化的驚人火炎,直指那黑色魔龍而去,甚至將地面融成岩漿,如星火煙花般如敵人吹襲,簡直是將「毀滅」的概念本身發射出去。

面對直捲而來的火地獄,魔龍不閃也不躲,而是——冷笑一聲。隨後,他下盤站穩,四爪插進地面中如落地生根,便張開大嘴匯聚出一個大火球,那火球一邊旋轉一邊壓縮,最終在難陀的嘴裡成為一顆熾熱的迷你太陽,然後——

噴射出一束高熱射線。

光殿公:「!?」

筋疲力盡的光殿公眼前,最後所見的畫面實在難以形容——凶猛的火地獄如碎冰般被打散,連地上的岩漿都被那驚人的能量反彈回來;等到光殿公察覺到強烈如超新星爆炸的光線時,那黑龍真炎亦已抵達他的胸口,如子彈通過空氣般毫無阻礙地前進,穿過他的胸骨後進入右心房,再從胸椎及斜方肌離開。

而在這瞬間,他甚至都還未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於是,那光束再衝過數十米距離,加熱空氣發出大量有害輻射後,突然扭頭轉彎,再次從側邊進入光殿公的身體,刺穿其左右肺。這個過程不斷重複,那超高熱光線在政委的身體裡反復進進出出,將其從內到外烤熟。由於動作實在太快,光殿公甚至還未倒地,更別說感受那份難以想像的痛楚了。

這一刻,在政委腦海內的,只剩下急忙展開的人生跑馬燈——在貴族世家出生、優秀的教育、出色地成長、手上的權力、成功的人生...

光殿公:(為甚麼...我會落得如此下場...)

然後,他的跑馬燈,突然定格在某個畫面。

雷鳥。

光殿公:(嗯?等一下?雷鳥?)

雷鳥的笑容,在他腦海中浮動。接著,所有的細節、一切的線索,終於連結起來了。

光殿公:(我記得她的丈夫確實是——這樣嗎?雷鳥?是你嗎?原來都是你的安排嗎?)

於是,在他的意識離去之前,最後一個看見的畫面是——雷鳥那自信的笑容。

光殿公:(雷鳥——!!你他媽——)

終於,政委光殿公的身體倒在地上——或者說,是「屍體」才對。這位家世顯赫,呼風喚雨,受眾人所尊敬的風雲人物——如今,只是一團在地上燃燒著的有機物。那身鮮紅的軍服,與他身邊雄雄發光的火炎和岩漿相映照,倒是最棒的臨終畫面,只差來位畫家為他紀錄這一刻。

難陀:「哎!不好,這下根本無法辨認...算了!」

黑龍緩緩吐出一口熱氣,看見自己造成的破壞,感到相當滿意。

天照:「汝啊,汝不早點解決他,是為了學走他的法術嗎?」

難陀:「嘖,你怎麼知道的...」

天照:「哈哈,吾很欣賞這種做法喔...嗯,現在呢...」

難陀:「還是要解決她嗎...」

這群強大的魔族,無疑是個變數;但如今,戰場上還有一個更大的、更重要的、支配著一切的另一個變數。

黑后。

————

紅,在黑之上舞動。

滾熱的赤紅,在冰冷的黑色表面浮遊。

兩股相反的能量互相排斥、互相抗衡、互相拒卻、互相消滅——卻始終沒能分出高下。反之,只是不斷將能量轉變為各種形式,向戰場各處擴散。

砲兵:「快入彈!再快一點——!」

士兵:「彈藥已經快沒有了!補給還...」

長官:「可惡...到底要怎樣才能幹掉那東西...」

黑后。

惡夢的化身。

如今,在向棋盤世界裡所有人給予絕望後,她還要給地上的居民帶來無止盡的惡夢。無論多少砲火轟在她頭上,無論多少金屬進入她的身體,無論多少魔法能量將她打成粉末,她還是能一再回來。一次、又一次、再一次,回來,完好如初,如同大奇蹟。

此刻,連共和國士兵都慢慢意識到,這東西似乎不是任何人的同伴。

只是個毫不講理的「怪物」。

藍正道:「啊,快逃。」

砲兵:「哎?」

隨著一輪安靜的光線,一隊火砲被炸成黑色泥漿,金屬碎片在空中飛舞,黑暗火舌爆成美麗的雲層;幸好,藍正道在最後一刻憑藉自己的念動力,將所有人推開了,頂多只受了斷手斷腳的小傷。

士兵:「啊啊啊——!!好痛——!!」

藍正道:「嗯~真是麻煩~」

藍正道靈活地跳回地上,正眼也沒看傷兵們痛苦的姿態,而是死死盯著遠方的黑后。當然,他臉上的笑容好像受詛咒似的,永遠不會消失,但他的內心肯定算不上安穩平靜。

士兵:「長官,站在這裡會很危險——」

於是,幾秒後,被黑后打飛的一座山炮從天而降,一公噸重的鋼鐵剛好落到那士兵的頭上,使他在發出滑稽的聲音後當場變成餅乾。

藍正道:「噗...哈哈!!哈哈哈...抱歉...忍不住哈哈哈哈——!!」

這一下倒是令藍正道打起精神來了,見他抱著肚子狂笑,便抬頭看向在山坡之上的同伴。

藍正道:「春祈妹妹!你還在吧——!」

爽朗的聲線貫穿戰場,直達那位心理極為不穩定的少女魔法師。

春祈:「啊——!?我當然在——!!」

藍正道:「配合我們!」

他便打了打敲指,通過念動力調整所有砲台的位置,準備作最大規模的攻擊。同一時間,黑后射出手指噴發黑色波動——如此強大、如此熟識,一路吞食士兵的性命一路前進,直到撞在春祈展開的魔法盾之上。

春祈:「他媽的...!這甚麼威力啊——!?」

春祈通過調整盾的角度,勉強將黑色波動分散到遠方的山上,將那山如豆腐般削走。

藍正道:「忘記陣型吧!都給我齊射——!!」

終於,共和國也準備好了——史無前例的大齊射便告展開。子彈、大砲、戰車砲、飛船砲、炸彈、魔法彈、魔導砲...這軍隊但凡有的,全都如雨水般灌注到那黑色物體頭上——可謂「鐵雨」。

於是,又一次——黑后所站立的大地,被強行改變地貌。整塊地殼都被搖動,連山上剩下的少許冰川都被搖得流動奔竄,化為碎冰在炸出的河水上浮動。巨大的聲響在空氣中久久無法散去,在士兵們的耳膜表面來回激盪。

然而。

藍正道:「嗯嗯~」

春祈:「可惡...可惡...可惡...」

一爍黑色閃光,山上的又一個砲兵隊瞬間蒸發。

而黑后,一動不動,美麗如常。

「絕望」,也開始在軍隊間傳染。

士兵:「不會吧...那到底是甚麼啊...」

士兵:「那東西真的他媽殺得死嗎...」

士兵:「不行了...好想回家...」

春祈:「真...真是夠了...」

藍正道:「...」

就在剛才,一艘飛船墜落在指揮部並引起大爆炸,藍正道當然知道這意味著甚麼。眼看附近,軍階比自己高的傢伙,似乎都沒了。

藍正道:(哎?該不會我要負責下指令吧?這可不好笑啊。哈哈。)

指揮系統已經失靈,補給也遲遲未到。參與本次行動的著名將領們——雷鳥,去了追「魔王」而不知所蹤;齊苦聖,陣亡;大炎母,重傷;奧林,重傷;西三江,毫無消息。前有赤蟲,後有寒風——老實說,如果是像藍水國那種軍隊的話,大概早就潰不成軍了。幸好,作為驕傲的共和國士兵,這群人仍能展現驚人的戰鬥力,但也漸漸接近極限了。

誰能想到,本來應該輕鬆至極的行動,會發展成「這種程度」。

男人也不知是否分心,只見他冷笑一聲,黑后便突然出現在他身前。

藍正道:「哈——」

眼看著冰冷的刀鋒朝著自己的喉嚨而去,藍正道絲毫未有失去常性——或許正因如此,他用背部的毛髮察覺到某種空氣流動,便猛力伏下身體,一陣銳利的風便通過——

那是一把日本刀。

西鄉:「My Queen~又見面啦~」

西鄉持刀一揮,將黑后的首級和右手同時砍飛——而如果藍正道沒反應過來的話,他的首級亦是同樣下場。而不知黑后是否認得這瘋女人,只見她迅速自我再生,便一躍退後。

藍正道:「啊~哪位?」

他保持著微笑回頭,便見那一群魔族大搖大擺地登場,士兵甚至得讓路給他們——當然,沒人會怪責他們。

皎月:「果然逃不掉嗎...」

島津:「結果還是要對付她啊...」

一個接一個,魔性的軍勢緩緩現身,並散發著恐怖的氣息,對人類來說簡直是絕對的殺氣——光是站在原地,他們體內的溫熱液體彷彿都快要傾瀉而出。

士兵:「啊!你、你們是甚麼——」

西鄉:「閉嘴吧,不然就順手砍了你們~」

那些帥哥美女發出驚人的氣勢,雜兵甚至不敢出聲,連心跳都巴不得能停下來。

藍正道:「喲~那邊的帥哥美女們!來的有點遲了吧~?」

齊老:「年輕人...勸你不要輕舉妄動。」

突然,便有一輛戰車衝破人牆而出,一位美男子緩緩走出。

奧古斯都:「看來,我們是不得不共鬥了呢。為了除掉最凶惡的敵人。」

而天空中,也降下一隻巨龍,並掉下兩個小小的身影。

天照:「說起來,既然來到一個如此龐大的世界,吾等是可以一走了之啦~」

難陀:「吼哼,開甚麼玩笑。怎能允許那樣結束呢!」

魔族,齊聚一堂。

為了擊倒那凶惡的怪物。

如今,不論是人是魔都已是力盡狀態,要想去除那隻在戰場上暴走的皇后,看來「合力」是必須的條件。

然而。

藍正道:「嘻嘻...嘻嘻...!」

男人的笑聲,打碎了這個可能性。

藍正道:「真有趣,為甚麼我要聽你們的話呢?」

西鄉:「呵...也是呢~多了你們這些雜兵,根本也沒太大分別~」

盲虎:「喂,西鄉...別亂挑釁...」

藍正道:「嘻嘻...我是不太清楚到底發生甚麼事了...我也不想管啦!魔獸?上級魔族?妖女?甚麼都好!大家一起來殺個痛快不就好了!就來一場瘋狂的盛宴吧——!!」

西鄉:「難得你這麼有興趣!Let’s go~~!!」

島津:「喂,西鄉,等一下!!」

齊老:「做好準備。」

龍膽:「了解!」

皎月:「不,等一下!先等——」

伊蘭:「喔喔!伊蘭要開火了——!!」

奧古斯都:「小惡魔妹妹,且慢。有甚麼要了。」

眾人要不舉槍、要不拔刀、要不運行著體內餘下的高熱魔力——戰場裡的空氣再度變得熾熱,一場混亂的最終決戰眼看就要開始。

就在劍刃快要撞在一起之際。

「那老娘的話你會聽吧~?」

一道響亮的女聲,制止了這一切。

眾:「!?」

下一秒,一道閃電穿過大軍。

對於大部份人來說,他們都只感到一陣令人麻痺的「風」;而強者們則看得較清楚——一把雷槍從遠處飛來,並刺穿了黑后,隨即便是一輪電擊,轟天動地。

但凡是共和國的人,都立刻停止一切動作——因為他們明白這意味著甚麼。這足以令人短暫致盲的閃光,那被烤得刺鼻的空氣,都是如此熟悉。

而魔族的人,則將他們的眼光放在同一個地方——不約而同,猶如朝聖。

有個身影出現了。

士兵:「喂,快看——」

士兵:「那...那是誰...」

鴉雀無聞之間,那鏗鏘的腳步聲響徹天地。

砲兵:「等一下,不要開火...那個是...」

長官:「那份氣勢...」

每走一步,都有花卉在他的腳底綻放,他的身後是美麗至極的花田。

春祈:「那種魔力...不會吧...?那是真正的...」

藍正道:「哈哈...才幾天不見,怎麼變這麼帥氣了啊?」

他身披黑色裝甲,卻在極光下反射出銀灰的光芒,拖在背後的披風有氣吞山河之勢。

奧古斯都:「那一位...莫非就是...」

天照:「終於出現了嗎。」

齊老:「果真有龍鳳之姿啊...」

儘管絲毫不知其底細,士兵們都主動讓路給那個男人。

伊蘭:「喔喔喔喔喔!!」

難陀:「從那搞來那套耍帥的裝甲啊...?這小子...」

皎月:「...動作太慢了啦,白痴!」

魔王,此刻降臨。


————

所有魔族,都憑著本能看出那是他們熟識的魔王,儘管他的外形稍微有所改變——身穿漆黑裝甲、呼吸著沉重的火舌、每踏一步都長出花叢——好像神明下凡。

所有人都不禁驚嘆——多麼不祥而又神聖的存在。

另一方面,他們也沒忘了某個細節——剛才飛出來襲擊黑后的那「雷槍」。很快,又一個令人熟識的身影登場了——金髮鷹眼,大搖大擺的姿態,也只有那個女人了。

雷鳥:「啊~好久沒開得這麼快了~看來剛好趕上是吧~」

士兵:「中將!」

士兵:「是雷鳥司令啊!」

藍正道:「喂喂~總算肯回來了啊~」

面對整個軍隊的視線,雷鳥伸手一握,示意「閉嘴」——彷彿,是要叫大家靜靜欣賞表演。儘管士兵們還搞不清楚情況,但看著那位雷鳥的身姿:已經重新戴好面具,軍服雖然破破爛爛卻依舊威風,那頭金髮始終像鳳羽一般,在極光之下反映出奇妙的琉璃色。他們看著那身影,頓時覺得——嗯,還是照做為妙。於是戰場上,所有人只是看著那位魔王緩緩前進,不敢有任何動作。

雷鳥一下跳到春祈身邊——眼看那自信的笑容,春祈的眼神向下降,如貓科動物般激起的髮絲也總算回復順滑——看來,這少女開始恢復「正常」,甚至都快哭出來了。

雷鳥:「哎啊啊~好乖好乖~」

少女的表情是如此動人,連雷鳥都不禁放下一切冷酷,用那傷痕累累的手撫摸她的頭髮——一摸,卻是滿手鮮血和不可名狀的碎片。

春祈:「雷、雷鳥中將,那個...那位是...」

雷鳥:「啊,是魔王大人喔。百家安啦——姑且,現在不是我們的敵人。姑且呢。」

春祈:「好厲害...那裝甲與那個魔族的魔力完全結合了...從而使外型也產生變化...到底是甚麼原理...」

只見少女把快要破碎的圓形眼鏡重新戴上,用她獨有的眼力分析著眼前的一切。

春祈:「還、還有...我想說的是...那個黑色的魔族...和其他出現的上級魔族明顯不太一樣,感覺...就好像是單純的魔力聚合體...也就是死物...?好古怪...」

雷鳥一邊摸著頭,一邊看著春祈那染血的側顏,若有所思。

雷鳥:「眼鏡妹啊...你,果然不適合做這種事呢。」

眼鏡妹看著戰場的鮮血和肉塊,似乎有點作噁,實際上已回答了雷鳥的問題。

春祈:「可是...我也沒辦法...我又沒別的地方可以去...」

雷鳥:「...春祈,你仔細聽好。」

春祈:「嗯...?」

雷鳥:「和你談件事。」

————

舞台的中心,如今——只屬於那個男人。

即便被千軍萬馬包圍著,對他來說卻不是威脅——那些人,不過是觀眾、是NPC、是凡人、是無關者——是前來目睹主角命運的「見證者」。

男人,才是主角。

盧德:「圖靈,可用魔力還剩下多少?」

圖靈:「回答:得益於從共和國那裡獲得的魔晶石,將能夠維持最大輸出約兩分鐘。」

盧德:「很好。」

圖靈:「不過,雷鳥如此乾脆的態度,倒是在計算之外。她到底有何目的——」

盧德:「以後再想吧,圖靈。」

確實,雷鳥一旦決定停戰後,簡直是搖身一變化為「好隊友」——甚至願意開魔導摩托車,以全速送他前來。但是,現在可不能分心想這些。

如今,必須集中於眼前之物。

黑后。

當然了,對盧德來說,這個黑得難以形容的女性,是初見面的對象——但憑藉其魔王之眼,他已立刻發現兩個事實。

一、此物是不折不扣的怪物,擁有遠超自己的力量。

二、此物已消耗極大量的力量。

看來,在他來到之前,已發生過相當不得了的死鬥吧。從那被破壞成現代藝術形狀的地貌、滿地的士兵屍體、到處亂砲的赤蟲們、空氣中濃烈至極的血味和屍臭味——這位黑后所帶來的恐懼,可見一二。

更重要的是,黑后並非他的同伴。這一點,只要看看同伴們的眼神便能明白。

盧德:(啊...)

說到同伴——對盧德來說最要緊的,是快速掃視戰場,直至找到每一位同伴的身影——大的、小的、形狀各異,即使個個傷痕累累,他們仍是如此出眾顯眼。魔王便平息呼吸,壓抑自己內心的感情——畢竟,現在明顯不是衝上去抱住他們的時候。和同伴們互相確認安全,交換眼神,便已足夠。

伊蘭:「...」

難陀:「...」

皎月:「...」

盧德:「...嗯。」

此外,更有一些素未謀面,而又和同伴並肩作戰的傢伙們——看來,這些小子們也經歷了相當驚人的大冒險啊。

之後大概可以談很久了。

現在——

讓一切結束吧。

盧德:「圖靈,來了。準備。」

圖靈:「了解。」

只見黑后抖動著,將右手變成黑刀砍斷雷槍,便大步一踏,晚禮服如波浪般舞動,立刻發射出一束黑色能量砲——

圖靈:「浮游魔導盾系統,展開。」

從魔王身後便有無數個銀灰色物體衝出,原來那是從西三江身上奪來的魔導兵裝「浮游盾」。只見其中一面盾透過念動力飛行,衝到盧德面前展開透明紅的光芒,以精妙的傾斜角度勉強擋開黑后的能量波——但似乎那力量仍然太強,只抵擋了一下便被整個炸開。

在那爆風和濃煙之中,盧德舉起「聖劍」,將其當成魔杖發射出高熱魔法射線,瞬間削去黑后的右半身;黑后立刻還擊以出手較快的小型黑暗彈,盧德以左肩部將其彈開——這身從藍水國將軍奪來的最高科技,對魔力的抵抗能力果然很強。他便隨即迎擊,舉槍匯聚魔力,在圖靈協助下展開術式,發射出數十個光球,在黑后頭上爆炸。

終於,他可以堂堂正正地戰鬥。

浮游盾、魔法槍、聖劍、裝甲——儘管全都是通過巧取豪奪而來的東西,這些武器如今已是他的力量之一。士兵們,紛紛驚嘆於這完美的戰鬥方式;而魔族們,尤其是本來熟識盧德的老伙伴們,則更是定睛細看——欣賞著那男人全新的英姿,在心中暗自讚嘆不絕。

盧德:「各位。」

眾:「!?」

然後,他決定更進一步。

盧德:「在這裡的每一位人類,每一位魔族,每一位有靈魂的人物。如今,若不打倒這個黑色怪物,則大家都會命喪於此。因此,把你們的最後力量全部使出來吧!」

士兵:「咦...?」

當然,突然以領導者的口吻下這種命令,即便是氣勢驚人的「魔王」,也難服眾。於是,下個瞬間,閃電和火舌降落到黑后的后冠之上,將其炸成碎片——那是雷鳥的攻擊。

雷鳥:「全軍聽令!現在優先擊倒那個黑色目標——!!」

整場戰爭最為壯觀的畫面,便在一聲令下之後上演。彷彿鬼迷心竅,共和國士兵們紛紛舉起兵器,砲台和戰車全數瞄準同一個目標;屬於盧德的魔族們運作起一切僅存的魔力,將魔法灌注到敵人身上。此刻,就唯有此刻——人類和魔族站在一起,雙方暫時假裝看不見對方——為的,只是殺死一個最危險的怪物。

藍炎、紅色射線、金色炸彈、超音速子彈、沉重山炮炮彈、戰車炮、手雷、大魔術、雷霆、冰晶、刀刃、長槍、關刀、三叉矛...每一發都能奪命的攻擊,成千上萬發地落到單一目標身上——那是前所未有的大轟炸。即使翻遍戰爭史,也再難找到今天這樣的例子。

黑后仍然作不出任何表情,只是不斷自我復生,不斷釋放出體內的黑色能量,如同一個暴露在外的失控核反應堆。雙方各自打出的斷肢在空中互相起舞,黑泥和鮮血更是交錯融到一起,直接在高熱中昇華,升到極光中間變成一層厚重的黑雲,遇到冷空氣又再凝結落下——變成夾雜著血腥味、黑色的冰雹、熾熱體液、各個肢體部位的至邪之雨。當然了,事到如今,就算天上降下甚麼,也早就沒人管了。

於是,在那槍林彈雨、炮火連天、雷渀電洩、震天駭地...無論如何堆砌詞句,已無法再形容的地獄景色中間,魔王仍在緩緩前進著。他那身裝甲已被他的魔力所染上黑色,卻仍是如此耀眼——他走過烈火、踏過冰川、越過死屍、閃過子彈、躲過炮焰...

最終。

來到黑后面前。

接著,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停止了攻擊。

震耳欲聾的炮火在一瞬間止息,反而使得人們耳鳴起來。

時空,好像都停止了。

黑后,已是千瘡百孔。如此形容吧——如今的她,看上去像一件藝術家創作來象徵「戰爭」的紀念碑。盧德和圖靈都很清楚,那容器內的魔力已見底,甚至已不能再自我復原了。

就是現在。

盧德:「...?」

最後的剎那,魔王好像憑雙眼看到異象——那是一個流淚的女人。那女性戴著后冠,擁有驚世美貌。她微微張嘴,好像訴說著甚麼。

盧德:「嗯。」

魔王一刀,將她斬首。

那瞬間,戰場上的每位生靈,都看得一清二楚——不是幻覺、錯覺、幻想。那黑色的身體如慢動作般倒下,好像鯨落那般凄美;那黑色的頭部落到地上,緩緩滾動。

眾:「...」

屏息凝氣。

最終,黑后首級上的后冠裂開,便在盧德腳邊停止滾動。

並且,永遠不會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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