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沒有見的中學同學忽然約出來見面吃飯。

看著facebook上陌生的大頭照,
不知何時改了的英文名字,如果不是他能說起很多中學同學的名字,我差點就認不出他了。
「我是阿明啊,出來聚聚舊嘛,很久沒見過了。」
「出來吧,阿豪也去啊。」
經不起他不斷遊說,加上中學同學裡,唯一還有聯絡的阿豪都去,我勉強答應了出席。
其實中學時代的記憶我早已忘得一乾二凈,更談不上有什麼美好回憶。
這種出到來要扮作很懷念過去,對對方的近況很感興趣的場合我是最討厭的。
畢竟,我們的友情歲月一早已埋葬在十多年前畢業的那一天。




「之前跟他傾了兩次,說起你近況,他一直都說很想再見你啊,只是你太難約出來了。」
跟往常一樣,我夾起電話,一邊工作一邊跟阿豪在電話聊天。對於我這種從不主動找朋友的人,
如果不是他總主動打電話給我,我想我們一早已經沒有聯絡了。

雖然,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原來你們還一直有聯絡的?」我有點驚奇地問。
「不是啊,都是近兩個月他才突然主動說了約出來食飯的。說起來,我是在何時加了他facebook都不記得了,哈哈。」
「...你facebook加了千多個朋友不記得都很正常吧。」我奚落地笑說。
「哈哈哈哈,不用太羨慕我啊兄弟,你是個有家室的人,不可以亂加女孩子啊。」




但說起來,我facebook只得70多個朋友,是在何時加了他,我竟然一點都想不起來。
到了約好的那一晚,我要加班所以遲到了。
我們是約在以前住的舊屋村裡的大排檔見面。
搬新屋前,我跟阿豪是住在同一個屋村,彼此只相距二、三棟樓。
中學就在步行約10分鐘的不遠處。
以前放學後一起去打完籃球,經常在這個大排檔吃晚飯的。
在小巴上,望著窗外漸漸熟悉的風景,心中有種異樣的感覺。
雨,愈下愈大了,重遊舊地,封塵已久的回憶突然洶湧而出。
恍惚回到了中學時代的青春歲月。





下車後,我冒著雨快步走去大排檔。
破舊的檯面,殘缺的圓凳,頭頂上搖搖欲墜的吊扇。穿著滿是污垢的白背心,嘴上含著香菸的中年大叔,正眼都沒有看我一眼在忙著下單。
雖然有帆布簷篷阻擋著雨水,但雨水還是從各個細小的破口處滴落地面,所以地上滿是小水窪。
一切一切都同記憶中的過去沒有分別,好像時間沒有流走過一樣。
由於是舊屋村,年輕家庭一早已經搬到新落成的屋村,這裡只剩下老人,成為了不折不扣的老人村。
所以幾檯顧客中,大多數都是老人家,他們這兩個異樣的客人變得很顯眼。
穿著一身名牌的阿豪背對著我,頭髮總是用髮泥精心整理過,左耳上總戴著兩粒鑽石耳環,
如果不是頂著一個發福的大肚腩,差點忘記了他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叔叔了。
坐在他對面的,就是我十多年沒有見過面的陳駿明了吧。
高大而瘦弱的身上穿著整套灰色西裝,髮線開始後移,所以才把頭髮剪得很短吧,
戴著一副無框眼鏡,瘦削臉上的一對小眼睛卻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說句實話,以前上學時已經不太熟絡,加上那麼久都沒有見過面,其實他的樣子已經記得不是很清楚了。
就在他跟我四目交投之後,我率先開口說話:「HELLO,阿明,很久不見了,你是不是去整容了?跟中學時樣子變化那麼大,如果在街上遇到我都不敢叫你啊。」
我邊拍著阿豪的大肚腩邊笑著說。
「我也覺得!簡直好像變了另一個人似的,是不是第二期發育了?」阿豪搭咀說。




即使我是如此厭惡這種久別重逢的畫面,但工作上養成的「待客態度」使我能自然地掛起親切的笑容,這就是我十多年工作中學習到所謂的圓滑吧。
「拿開你的臭手,在別人面前不要跟我那麼親熱啊!」阿豪邊甩開我在他肚上的手邊笑說。
「你給我裝什麼矜持!」我快速用另一隻手大力拍在他肚腩上邊大笑說。
「你們感情真好啊。」陳駿明瞇起他的小眼睛微笑著說。
「是啊!如果沒有他給我恥笑,我的人生少很多樂趣啊。」我拿紙巾擦掉圓凳上的水積,坐在他們隔離的空位上。
「幹!如果沒有我,你的人生就只餘下上、下班回家湊女的坐牢生活啊!」阿豪壞笑著說。
「啊,我看見過你在facebook上貼的全家福,很幸福啊。」
「他幸福過屁!他根本不想當爸爸,他...」
「傷心事不要再提了!是呢,阿明,為什麼你好像瘦了很多呢?你以前是個胖子來的。」不想阿豪再繼續說我的家事出來,我趕緊把話題拉開。
「沒有啊,我一直都是差不多身型的,你太久沒有見過我,記錯了吧。」
「就是啊,你這沒良心的傢伙快把我都記錯是別人了!」阿豪落井下石地說。
我對他反了一下白眼。
是我記錯了吧?
「反而是阿豪你就真是胖了很多,以前你是班中公認的美男子。」
「哈哈哈哈,一代泡女王都難逃中年發福了。」我大笑著。




「唉」,阿豪一口氣把杯上的啤酒全飲下。
我才留意到檯上已經有兩支空啤酒瓶了,在我來到之前他們已經在飲了。
「往事只能回味,真想回到中學的時候呢...」阿豪感嘆地說。

 中學的時候,真是他最輝煌的年代。
公認是班上的頭號美男,藍球場上的得分王。
得到學校上多少女同學的迷戀,我想,多到他自己都記不清了。
「真懷念以前,只要識打藍球,就有女人自動獻身的日子啊!」阿豪說著把餘下半支啤酒全倒進自己杯裡。
輝煌的日子就像黃昏一樣轉瞬即逝。
由於所有精力都用來打籃球和拍拖,所以會考只得零分,做過洗頭、跟車、賣衫,文員。
最後做著一份自己不喜歡的工作,換了很多個女朋友,一轉眼就來到三十歲了。
當他玩夠了,想認真和拍拖多年的女朋友結婚時,對方卻厭棄他一無所有,沒有上進心還和家人住在公屋,最後分手收場。
他形容我的人生是直線人生,而他,就是高山低谷。

直線人生,嘿。




我搶了阿豪手上的啤酒一飲而盡。「我都好想回到中學時代呀...」
原來長大是一件這麼殘酷的事,十多年前夢寐以求的未來,才發覺想像永遠是美好的,面對工作、家庭才發現自己什麼都解決不到。
除了飲酒賣醉,能夠短暫忘記自己之外,每天都只是不知背負著責任還是淚水在生存著。
「我們都只是社會上的渣滓。阿明你呢?以前成績那麼好,現在一定過得很好了吧?」
「什麼!他成績好過屁!?我留堂補課的時候他總坐在我身後的。」
「無論我怎努力溫書,你成績總比我好,你又忘記了嗎?」
差點忘記我在中學的成績,都是班中的前4名。
但那又如何?我還是做著一份沒有前途的工作,領著微薄的薪酬,每天比客人咒罵,加班到日夜顛倒。
「今年經濟不境,少了人買樓,我也過得比以前差啊。」陳駿明把玩著酒杯,好像沒有飲下杯中啤酒的意思。
「原來大家都是渣滓!為渣滓飲杯!」阿豪明顯已飲到半醉,又把滿杯的啤酒一飲而盡,檯上又多了兩支空酒瓶。
不知是嫉妒別人過得比我好,還是想得到同是失敗者的陪伴。
我突然想起了他。
「他不知現在過得如何呢?」我一邊幫阿豪重新倒滿酒,一邊望著他說。
他迷糊的眼神中閃出了異樣的光芒了。「他這樣的天才現在一定出人頭地了吧,嘿嘿」
「那個他?我認識的嗎?」陳駿明疑惑地說。




我們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不禁竊笑了出來。
「一個傳奇人物,穿皮褸打籃球的型男!」哈哈哈哈。
「想起來,你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混蛋!無論他做什麼,你都把他吹捧上天!」
「他那種充滿自信,自以為事的性格,真是多得你幫助啊。」我拿起酒杯,恍惚都回到我的輝煌歲月。
「如果不把他捧上天,跌下來的時候怎會覺得更痛啊?」
「超賤!多得你們每天在吹捧,他才真的以為自己是型男、超受女同學歡迎,是三分神射手啊!」
「活在自己的世界不好嗎?是你啊!老是要把他帶回現實。」我冷笑地說。
「媽的!看見他那狗毛一樣的卷曲頭,穿著恤衫皮褸出現在球場上,就真的很想罵醒他!還有戴著那隻A貨名牌手裱在吹噓自己多富有,真是欠揍!」愈說愈興𡚒的阿豪好像著了魔一樣。
「那次你把他揍慘了,說好不打臉的。」在他們眼中,我眼睛都在閃爍著異樣的光芒吧。

 外面的雨愈下愈大,伴隨著雷聲閃電,狂風吹得帆布簷篷發出巨響。
不知何時,原來只餘下我們這檯客人了。
「打臉又如何!他隔天又像什麼事都沒有,出現在我們面前。」
「我暈,我哄了他很久啊!他才肯繼續跟我們玩啊。」
「唉,你都不知道為了不失去我們寶貴的玩具,我說了多少謊話。」
哈哈哈哈,我們都發自內心地大笑。
這個人就像有魔力一樣,只要想起他,總有無盡的歡樂。
「好懷念他啊,沒有他之後我的世界是灰色的。」我不禁長嘆了口氣。
「如果不是你畢業禮時當眾令他回到現實,他怎會消失在我們的生命裡!」
「明明就是因為你追了他女神,他才受不住打擊!」
「吃屎吧!是你啊!」
夜已深,加上酒精關係,我們像兩個小孩子一樣在互相取笑打鬧。
「哦,即是說,他一直收到的情書和你說王詩琪一直在暗戀他都是謊言來的?都是假的?」一直在旁邊沒有說話的陳駿明忽然冷冷地說。
哈哈哈哈,我們忍不住放聲大笑。
「沒有鏡子都用水照照自己的樣子啊!我們班花王詩琪怎會喜歡他這書呆子啊!」我拿著空酒杯在空中無意義地搖動邊笑說。
「不過真沒想過他會這麼相信你!你的字那麼醜他都沒發現!」阿豪搭著我的肩膀大笑著說。
「這都多得你前女友的配合和幫忙,令他以為自己有希望的假象!」
「她當初覺得他好嘔心的,老跟著在後面呵呵地不知在笑什麼,目光好像看透衣服那樣淫穢,但玩著笑著,她自己都像入了魔似的欲罷不能了。」阿豪壞笑地說。
「都說他身上帶有一種魔力,令人很想玩弄他啊!」我接著壞笑說。
「最後在畢業禮前,你還跟他說我前女友要約他畢業禮後見面,要他穿酒紅色的絲質恤衫,把他的卷毛頭夾直,還要他用口咬住一支紅玫瑰花在校門口等她。哈哈,不行!想起都笑到肚子痛!」
就算中學時代的記憶早已忘記得一乾二淨,
我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刻吧。
畢業禮那天就像現在一樣下著大雨。
他在校門口,冒著雨,咬著玫瑰花等著女神王詩琪的出現。
「記住無論多大雨都不要拿傘啊!不要破壞了你今天的浪子形象!王詩琪她最喜歡像謝霆鋒那種反叛、瀟灑的類型的!」在畢業禮時,我望著教室窗外的大雨,跟他認真地說。
「真的嗎?是真的嗎?」他目光投向王詩琪方向,好像在確認一樣。
「當然是真的,她暗戀你很久了,就等著你表白。」我語重心長地說。
「我明白了。」他那副充滿自信的勝利者笑容,我到現在還很記得。 

「哇哈哈哈哈,你看!你們看!我都說他一定還在等啊!」
「真的咬著玫瑰花,哈哈哈,有病,真是當自己是浪子?」
「哈,你怎麼不叫他認真點弄頭髮啊!追女神要付出點金錢才行啊!你們看他的卷毛頭淋了雨就打回原形了!哈哈哈哈!」
「很型啊!突肚腩版霆鋒!哇!」姍姍來遲的我們一班人,七咀八舌地圍著恥笑、奚落著他。
抱著看好戲心態的同學們,紛紛加入我們的行列。
咔嚓,咔嚓。
「快來看鏡頭笑笑啊霆鋒!叫你看啊!擺什麼明星架子嗎?哈哈」
他越過其他人的目光,用驚訝又疑惑的表情看著我。
好像在問著「為什麼?你們會在?」

他那死魚般的小眼睛,竟然令我不寒而慄。

我竟然被他的氣勢壓到,不禁迴避他的目光。
就在那突然之間,阿豪不知從那裡冒出來,一手把他口中的玫瑰花搶下,之後用力地掉在地上,用腳把花瓣踏碎。
時間好像靜止在那一秒,恍惚聽見他心碎的聲音,被踏碎的,還有他的美夢;和我們的友情。
「媽的!看見你現在的樣子就生氣了!你看清楚現實吧!」阿豪這個真正的勝利者,高舉著緊握住王詩琪的右手。
「哇!」「嗚~」「親她!親她!」「等這一刻很久了!」歡呼聲跟恥笑聲立刻此起彼落,好像一套連續劇終於來到大結局一樣。
其實阿豪跟王詩琪是戀人的關係,在班中不是什麼秘密。只是大家都像遵守某種約定一樣,等待著這一刻的來臨。
望著一切跟我預期劇本一樣進行的劇情,我想起了占基利主演的「真人show」。 他的身邊所有事物都是假的,
他活在一個虛假的世界上。
虛假的讚美,
虛假的奉承,
虛假的友情,
虛假的希望,
虛假的美好。
剎那間這一切都被揭破了,飛得越高,跌得越痛。
彷彿拍了一部青春校園愛情片,我閉上眼,好像導演一樣,享受眾人的歡呼。
「真是忍你這個小丑很久了!你以為自己很有型嗎?以為自己很有魅力、很聰明是嗎?只是我們不拆穿你,等這一天而已!傻仔!」阿豪一說完,背後又響起一片歡呼聲。
「真是夠變態,老跟在我身後一邊傻笑一邊在喃喃自語,不是要等今天,我一早賞他耳光了!」王詩琪憤然地說。
「上次pe堂我不見了的底裙一定都是他偷去的吧!」
「明明是個只懂背書的書呆子成績還比我差,老是借意貼近教我做功課。」
「三分球老是射失還爭著去射,他究竟那裡來的自信?」之後一個接著一個,恍惚把一整年的抱怨都宣洩出來一樣。
「game over!走走走,我們去唱k狂歡吧!」阿豪興𡚒地大叫著。
直到這一刻,他好像還未弄懂究竟是怎樣一回事雙眼一直看著阿豪拖著王詩琪的手,好像在確認什麼似的。
最後還是用一貫死魚般的眼神望著我們離去。

回想起往事,嘴角不禁泛起一絲微笑。
人大了總愛回憶,由其是我們這種社會的渣宰,只有在過去才能找回一點點成功感吧。
回憶起從那天畢業禮後過的這十多年日子,不禁覺得自己很可悲,想像中的未來,滿懷希望的未來,是在何時變了質?
「不知他後來怎樣呢,你為什麼不繼續和他聯絡啊!」阿豪一臉抱怨地說。
「最後都全劇終了,你們都揭破真相盡情奚落了他,我還好意思再找他嗎?何況之後我們都搬家了,連在街上碰面的機會都沒有了。」我笑說。
「不知他有沒有搬家呢?可能今晚會再碰見他啊!哈哈哈哈。」阿豪還在大杯地飲著酒。
「哈哈哈哈,洗洗睡吧你!怎可能十多年都還沒有搬走呢!」我都大口地飲下手中的啤酒,真是很久沒有這麼興奮過了。
「沒有搬家啊。」
我們兩個傾得實在太興奮,差點忘了身旁一直沒機會搭嘴的陳駿明。
「什麼!?原來你有和他聯絡啊?想不到啊!我之前在facebook的中學群裡都有問起過,就是沒有一個人有和他聯絡。」
「但好像你都有回覆過沒有和他聯絡的...」阿豪一臉疑惑地拿起電話不知在查看什麼。
「那他畢業禮之後怎樣啊?」我追問著陳駿明。
「轉校重讀了一年中五重新開始,很不容易才升上中六,但在中七之後卻考不上大學,所以就出來工作。保安,侍應,裝修什麼都做過啊。最後才轉了做地產經紀。」陳駿明托了托眼鏡滔滔不絕地說著。「你們以前說得我對,可能真是髮型問題,把頭髮剪短了之後異性緣真是好了很多,很多闊太名媛都是我的客人,
加上我天生就是食這行飯的材料,你看,這隻勞力士就是我上年做成一單大買賣時買來獎勵自己的。」他把左手的衫袖拉高了一點,一隻金光閃閃的手裱出現在眼前。
不過我對名牌沒有興趣,也沒有認識,在我眼中只是一隻金色的手裱而已。
「很漂亮吧!用了差不多七萬來買的,你們應該就買不起了吧。」他的小眼睛瞇起成半月形一臉自豪地微笑著,剎那間這感覺好像似曾相識。
「是啊,很漂亮,做地產原來真是這麼好賺的。慢著,即是他現在跟你一起做地產嗎?」我總覺得有點不妥的地方。
「那個他?」陳駿明好像一臉疑惑地說。
「呀...剛才一直講的那個他啊,張曉明呢。」
 
外面雷聲大作,一陣狂風把雨水吹進來,把我的臉沾濕。
我拿下眼鏡,想用衣服抹去鏡片上的水點。
濛瀧間,眼前的陳駿明好像不是印象中的陳駿明,是一個感覺很熟悉又想不起的人。
我努力沉思著。
「我找到了,喂,黃志明!你上次明明說自己沒有跟他聯絡啊!你還說跟這種人做了二年同班同學,是你人生中的污點,所以我印象很深刻!哈哈,都說我沒有記錯的!」
忽然阿豪拿著電話興奮地大叫著,他的樣子明顯是喝醉了。
「你真是醉了兄弟,醉到連別人名字都說錯!哈哈。雖然我們班上有很多個叫阿明,他們的名字都差不多。」我忍不住大聲恥笑地說。
是的,在我們那個年代,真是很多同學都叫「阿明」,「阿輝」。
就像現在很多「希熙」,「彤桐」一樣。
多的程度我想在操場大叫一聲,會有20,30個人轉頭看你吧。
就像便利店一樣,一定有一個在附近。
阿豪好像醉得失去了思考能力,看著我傻笑。
「你才醉啊!他明明就是黃志明!你看!」阿豪把他的電話推給我看。
映入眼簾的是Facebook群聊上,一堆陌生的英文名字,因為以前上學時只會用中文名來稱呼對方,
他們是在何時取了這些英文名字的?
這些名字有什麼意義嗎?
曾經在我青春裡盛放過的好同學們,早變成現在不放大頭像來看,根本認不出那是誰了。
啊,如果頭像是風景,動漫相,那就連我們最後一點回憶都割捨了。
有時不禁會猜想,那張風景相那個英文名字的主人,真的是我十多年前的同學嗎?
而阿豪說的證據,就是這樣。
Jeff Wong 頭像是一張遠處影去的藍天白雲高山草地相。
平凡得,分不清是他自己影的,還是網上的圖片。
我反了他一眼白眼,因為這個facebook不是陳駿明的。
不過同樣是用差不多的風景相做頭像阿豪才會認錯吧。
不仔細看,他們的頭像真是很相似啊。
「哈哈哈哈,不好意思,加了你whatapp 之後一直只叫你阿明阿明,沒想過認錯了你是別人。我罰自飲三杯!」說完阿豪又一口飲盡杯中的啤酒。
「不要再飲了,你那身形醉了我不知怎樣送你回家!」我拍著阿豪的臉說。
「不用怕,上我家吧。」陳駿明說。
「呀?」
「難得我們久別重逢就讓他盡情地飲吧。」陳駿明笑說。
「你不是跟我們一樣都搬家了嗎?」
陳駿明低著頭把眼鏡托了托說「都說沒有搬家啊,你是不是又忘記了?」
「忘記了我們以前在學校的快樂時光了?」他慢慢抬起頭用死魚一般的眼神望著我說。
那種沒有光茫,沒有感情的空洞眼神令我不寒而慄。
「還是你跟阿豪一樣把我認錯是別人啊?」 

我忽然覺得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被雨水沾濕的上衣此刻才傳來一陣陣寒意。
我是不是都飲醉了。
「是啊,傾了那麼久還沒有給你們名片呢,職位不是很高,但如果要租樓買樓一定要找我啊。」陳駿明小心地從銀包內拿出一張皺巴巴的名片放左我們面前。
「請多多指教。」
名片上寫著:

中原地產
高級物業顧問⋯⋯

我慌忙把阿豪喚醒,他茫然地看了一看名片。
忽然被什麼所嚇倒一樣雙眼圓睜,我們不禁互相對望了一眼之後,
眼角始終被名片上的名字吸引著一樣,再也移不開。
「沒有旁人打擾,今晚我們終於可以好好地敍舊了,盡訴往日情。」張曉明搖著手上那杯沒有飲過的啤酒笑著說。
那種迷糊的感覺又再襲來,眼皮變得很重很重,雖然不停告訴自己不可以睡著,但身體卻漸漸不受控制。
還堅持什麼?
這些年來活得很累了,不如就這樣一覺沉睡吧。

「睡吧,來我家睡吧,呵呵。」耳邊仍不絕傳來張曉明的聲音。
他的呢喃就像一首安眠曲一樣,帶我回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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