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東西」轉過身來正面着我,就這樣站在原地。
即使距離我數米開外,它身上詭異的細節仍然能一覽無遺,更讓我確信面前這「東西」空有着形似的外殼,絕不是活生生的人類。
人形的外表上腹肌,胸肌等的肌肉線條完全突顯出來,似是毫無半點脂肪一樣。它全身的外皮除了線條外近乎完美的平滑無瑕,覆蓋着一片深邃的黝黑,像極一整塊黑曜石般,甚至還帶着些許光澤。平滑的外皮上沒有乳頭和肚臍,雙手驟眼一看也沒發現任何的指甲,它的雙腳甚至連腳指的結構都沒有,只剩一個腳掌的形狀。那詭異的面部的確沒有任何五官,正面和側面應是五官的位置都是一片光滑,整個頭部就只是一個頭寛底窄的橢圓形。它的特徵在黑暗中會認錯是正常人也無可厚非,但在光亮下的它簡直怪異得毫不像人。
這「東西」呆站在原地,似是沒走動的打算。我保持着用電筒照着它,慢慢的後退。當那「東西」幾乎離開我的視野內時,它向前走了一步。連續兩聲的腳步比起正常的腳步聲更像一整塊鐵重壓在天橋的混凝土上,沉重得驚人。我退後一步,它則趕上來一步,似要保持在我的視線範圍內。
在幾乎一片昏暗的環境下,面前站着一隻無法理解的怪物,我感覺到我已經緊張得快要胃痛,額上開始冒汗。這樣的氛圍下,連眼皮我也不敢眨一下,打算着如何隨時逃離這種境況。
 
額上的汗珠緩緩的向下滴落,流進了我的右眼。在汗水的刺激下,我的雙眼反射地眨了下眼。
不過是眨眼的一瞬間,再一次睜開眼時面前的那「東西」已經消失無蹤。
剛才的都是幻覺?幻覺會有這麼真實?明明眼中所見那「東西」身上的皮膚和肌肉都那麼真實,連那可怕的腳步聲都言猶在耳,如今它的存在卻像是完全消失了。如果這一切都只是幻覺,我想現在我的精神狀態已經瀕臨崩潰邊緣。




突然背後一聲腳步,是那沉重得如鐵塊的腳步聲。我猛然回頭,稍為退後了半步,一隻粗壯健碩的黑色手臂僅僅我擦過我左臉。
 
左臉有些刺痛,伴着些許的溫熱感覺。感到痛楚的我馬上快步退後幾步,摸了摸剛擦到的左臉。手指有些濕潤的感覺,應該是血吧。面前的那「東西」又再站在原地,正面面對着我。
這該死的到底是甚麼鬼東西!剛不過一眨眼就在我面前消失,又突然出現在我背後。如果我的反應再慢個一秒,它的手臂就不只擦破我的臉……
想着,我摸了摸我的後頸,保持着警戒的慢慢後退。
跟它的距離開始拉遠後,它不再呆站在原地,開始以正常的步速追趕上來。
 
媽的!
我立馬轉身,向着德田商場的方向跑去。背後那沉重的腳步聲沒有中斷,漸漸由正常的頻率變得急速起來。那斜坡後的幾十級樓梯我幾乎都沒有用走的,半跑帶跳的下到路面。後方突然一聲巨響,轉頭望去那鬼東西已經在幾米外的路面上,周圍地面的混凝土都開始龜裂,看來它是直接從那幾米高的天橋跳下來。
沒有時間停下,我沒有多理會它俓直往商場的方向狂奔。剛跳下來的它繼續追趕着我,那腳步聲在地面上依然響得讓人無法忽視。我一邊跑着,稍為轉頭看一下那鬼東西,已經拋開了一段距離。不過比起拋離了這怪物,它那奇異的姿勢更讓我在意。




曾帶着人形模樣的它,現在正完全違反人體工學的奔跑着。它的雙手如同沒有骨頭的向前反曲,隨着身體擺動;雙腳的膝蓋像是裝反一樣,向內像個V字一樣凹進去;全個上身壓低向着前傾,頭部不停的左右晃動,整個畫面就像一隻詭異的動物正全速奔向我的方向。這樣的一個怪物,究竟是甚麼存在?
 
逃到哪會比較安全?這個問題我完全沒有頭緒,特別是被這一隻怪物追趕的時候,究竟有哪裏會稱得上安全?現在的我,也唯有持續的向前跑。
右腳的感覺有點奇怪。
跑到德田商場地下的大門前,我稍微瞄了下裏面的情況。雖則環境昏暗,我仍然能勉強看到管理處空無一人,地下的通寶行和茶餐廳都下了大閘,像平日夜晚商場關閉時無異。不過隱約中,在正門前的兩道電梯上一樓那似是有甚麼在晃動。罷了,這種光度連地下的環境也只能勉強的看到,一樓根本只是漆黑一片,有甚麼東西在晃動一定是我看錯了。
右腳大腿和膝蓋突如其來的劇痛,還未及我完全反應過來,我的右腳已癱軟無力,整個人跌坐在地上。
非常熟悉的感覺,整隻右腳的肌肉似被撕裂開般劇痛,完全沒法使力,根本沒有辦法站起來。癱坐在地上的我只能吃力的拖動着右腳,看着漸漸步近的那鬼東西,忍住劇痛嘗試爬離它的追趕。
該死的,總是在這種時候出事。右腳傷了也有好幾年,這半年來都沒有再隱隱作痛,連去跑步鍛鍊一下雙腳也沒有甚麼痛楚,卻偏偏在這時候發作。
 
本被我拋離了的那怪物現在已經逼近我的眼前,它一手掐住我的脖子,將還拚命想遠離它的我一手舉起。那手臂的力度大得可怕,無論我怎樣掙扎,那種力度完全沒有減退的跡象。它慢慢的收緊手臂上的力量,除了頸部的痛楚,現來我連呼吸都開始困難起來。




隨着它手上力度收緊,我想呼吸每一口空氣都愈加困難。胸口像不停在收縮一樣,肺部和心臟被用力的擠壓着,額頭也開始赤痛起來,雙眼的眼珠似要爆開一樣痛苦,而被緊掐住的頸部頸骨在互相摩擦,氣管也急劇地收束。我整個身體幾乎所有的部位都用痛楚來回應着那怪物的動作,眼前的景象也開始漸變模糊。
已經完了吧?
真糟糕的死法,連發生甚麼狀況都還未搞清,就這樣窒息而死。
可悲的人生。
 
一聲鐘響。
在我眼前所見幾乎完全墜入黑暗前,一聲響亮清徹,鐘樓一樣的鐘聲傳入耳內。突然我脖子上的壓力全部消失,背朝下的重重摔在地上。
忍着全身各處的痛楚和背上的隱隱作痛,我立馬用力的吸氣。空氣從進入刺激起更大的痛楚,痛得我無法活動一隻手指,只能躺在地上急速的喘氣。視覺回復正常後,我看到那怪物又一次站在原地,奇怪的是它不再「看」着我,反而正面着那鐘響的方向。
它的身邊漸漸浮出一層黑色的薄霧,那種黑在昏暗中也能清楚感受到極大的違和;浮現出的黑霧沿着它的身體完全包覆住了它的全身。我還未來得及反應,它消失了在這黑色薄霧中。
 
媽的。
我是被放過了嗎?現在我是更搞不清楚狀況了。一個奇怪的惡夢,然後是一片漆黑的世界,還有那詭異的殺人怪物,我是作了甚麼孽才得至這種田地?
周圍看來是安全了。比起繼續移動探索周圍,現在我更情願躺在地上,靜待身上所有的痛楚散去。我躺在地上看着天上的漆黑一片,慢慢的調整呼吸。
 
突然右邊商場的大門傳來被推開的聲音,我忍住所有的痛楚撐起身看着商場的方向。一個穿着襯衣西褲的中年男人推開了其中一道門,走出商場外看着我的方向。




 
「後生仔,未死得嘅快啲入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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