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誰都在尋覓可跟自己齒狀吻合的砌圖
 
 
說起來,
或許很奇怪,
但對於某些人你真會覺得,
只有彼此結識了才會減少損失。


也許,




我們本身都是散落在世間的拼圖,
對方正是你在身邊很艱難才找到的那一塊……
 

 
1
 
午飯時間到了,任天堂磨拳擦掌的大喊一聲:「Openrice(開飯囉)!誰跟我來?」眾人一呼百應。
這陣子失戀了的任天堂,就算表面上沒表現出來,但大家也能夠感覺到他那種失魂落魄。在平日,小任對每個同學也重情重義,在這個非常時刻,當然沒有誰願意捨棄他。
一行十多個同學,走遍學校附近的餐館,每一間也滿座。眼見午飯時間愈來愈倉卒,班上最強壯的男生阿牛試着詢問任天堂:
「小任,我們有十三個人,店子實在太難安排座位,不如拆開兩三堆來坐?否則,恐怕吃不成啊!」




「有緣共聚,不可以就這樣給拆散的吧?」任天堂卻說出感動的話:「我們要麼就一起吃,要麼就一起捱餓!再多找兩三家也沒位子,大不了去買麥當勞或KFC外賣回學校,對不對?」
阿牛同意點頭。他一向是任天堂最忠誠的朋友,對任天堂總是言聽計從。
眾人在大街上確實找不到餐館,便繞進路人比較少的橫街,當愈來愈走近那家貌似看來很破舊的新加坡餐廳,同行的普普,腳步卻愈來愈遲疑,愈落愈後。
任天堂推開餐廳的門,探頭往內一看,馬上又關上門。
同行的方圓卓神情相當沒趣,又說着他最擅長的噁心話:「有沒有搞錯啊?吃飯的人那麼多,如廁的人那麼少,全香港人都便秘了啊?」
任天堂卻報喜:「這一間有位子,有一張可坐十四人的長桌!」
肚腹空虛感強大的高材生謝禮謙,托托他左右眼加起來剛好有2046度的近視鏡片,用他在鏡片後看來像放大了的雙眼,哀求般說:「小任哥,既然有位子,我們站在這裏幹麼?快進去啊!」
「沒問題,只是有個大問題。」任天堂擦擦鼻子,「誰人不吃辣?」
眾同學面面相覷,普普真想開口說:「我不吃辣」,但她看看大家走累了的神情,只好把嘴巴抿得緊緊的。
「我一頭伸進去,已經被辣味嗆到了喉嚨,可想而知會有多強勁!」任天堂雙眼通紅地疾呼:「壯士們,準備好受死沒有?」




眾人起哄,任天堂便率領大家,浩浩盪盪推門闖關了。
點菜時,大家一致點了餐牌上附有豎起拇指圖案的推介招牌菜──星洲炒米。輪到普普,她想了想今天不是周二或周五,便點了蝦球炒麵,待應生卻說剛好賣光了。
普普在心裏苦笑一下,對待應生猶疑着說:
「那麼……我也要星洲炒米吧,少辣……不,微辣。」
——這是命中註定的嗎?
吃星洲炒米的時候,大伙兒都臉紅耳赤兼一額汗,真的辣到飛起。受不得辣的普普,即使已大幅度減輕了辣度,但還是比其他人快一步咳起來,她把面前的冰水喝光了,咳嗽卻還未能止住。坐在她斜對面的阿牛見狀,把自己的水杯遞給她,對她說:「未飲過的,給妳。」
她點頭致謝就喝了大半杯,滿嘴的辛辣才稍退。可是,突然之間,她感觸良多。
坐在普普身旁也辣得淚眼漣漣的郭泡沫,看到她面前的一大碟星洲炒米,懷疑地問:「普普,妳真的抵受得住嗎?」
心思不知飄到哪裏去的普普,怔怔地說:
「我和他,就是在這裏相識的。」
郭泡沫做了一個「原來如此」的表情,便不再說話了。
 
˙˙˙
 
放學後,普普在學校圖書館碰見阿牛,兩人點頭招呼。這一天,她本來想靜一靜,但阿牛卻主動走上前與她攀談,向她露出討好似的笑臉。




阿牛看似輕鬆地問:「來借什麼書?」
「我只是隨便看看——」她不欲說太多。
很奇怪地,就算普普認識的阿牛,品性非常善良,對女生也是規規矩矩的,但不可理喻的是她對太健碩的男生就是沒好感。而阿牛正好是那種骨架壯得像牛的男生,在校服下的胸肌總像快要破衫而出,她每次看到都會不寒而慄。
「對啊,小任打算在周末搞BBQ,我替他做聯絡人,妳去嗎?」
「其他人也會去嗎?」
「對啊,很多人也去。」阿牛如數家珍的說:「謝禮謙、校花藍閱山、方圓卓……人數正陸續增加中!對啊,妳也來啊!」
普普漫應一聲,心裏在想:藍閱山也去啊?她即時打消想出席的念頭,總覺得這位漂亮得沒話說的校花,令她很反感。
 
˙˙˙
 
不久前,班上的女生們決定好好整治一下當時全班同學也憎恨的楚浮。
對此事始終抱着中立態度的普普,卻不敢逆忤大夥兒的意見,只得跟隨大家的做法,安排了一場把楚浮關進體育館的儲藏室的鬧劇。
然而,當大家把楚浮順利鎖進儲藏室後,領頭的藍閱山忽而其來把鑰匙拋到她手中。
「普普,妳也很討厭楚浮吧?門匙由妳來保管好了!」
普普呆住了,其餘的女生都鴉雀無聲,大家都為了這個共同炮製的惡作劇,臉上呈現了同等的陰冷感。




作為普普最好的朋友郭泡沫,當機立斷的替她出頭,一把搶過她手中的鑰匙,對眾人說:「門匙由我來保管,萬一普普大意遺失了就不好。」
藍閱山也不阻止,「好啊,妳倆一向也是姊妹情深的吧。」
普普問:「那麼,何時才能把楚浮放出來?」
「門匙在妳倆手裏,當然由妳倆去決定啊。」藍閱山笑容滿滿的說:「可是,誰要是替她打開門,也就等於間接承認是關了她進去吧。」
普普和泡沫互視着,兩人沒想過這一點,神情顯得不知所措。
「所以啊,最好的辦法,就是等到明天早上,由校工去替她開門。」藍閱山早有計劃地說:「那麼,真相就變成儲藏室的門被大風吹至關上的意外事件了。我們全班女生,只須露出對這件不幸事件表現出的深切遺憾神情。」
普普驚訝地想,天氣冷得很,除了有一堆體育用品,房間內就什麼都沒有了,被關一整晚,簡直是要了楚浮的命吧?
郭泡沫也想到這一點,她一陣猶疑:「可是……在這種氣溫下把楚浮關一晚?」
藍閱山微笑看看郭泡沫手裏的鑰匙,用一點也不真誠的聲音說:「門匙在妳們手中,妳們決定不就好了嗎?」
當藍閱山率領着眾女生離開後,普普向郭泡沫致歉:「我不該讓妳幫我的,使妳變得那麼難堪。」
「喂,妳給人欺負,我能夠坐視不理嗎?」
「我們現在該怎做?」
「什麼也不能做!」郭泡沫回頭看看儲藏室的大門,苦笑一下說:「除非,我們想成為另一個楚浮。」
普普說不出話來,當時,她和郭泡沫,就這樣成了藍閱山的共犯。
(作者註:楚浮的故事,詳記在《我的專屬惡魔》一書中)




 
˙˙˙
 
「……怎樣?」
阿牛的詢問,把普普帶回了現實。
「什麼……怎樣?」
「我剛才問,妳喜歡吃什麼?我會按着各人的喜好,去買適當的分量。」
「我沒關係,跟大家就好。」普普心知肚明,她是屬於隨波逐流的那種人。
「只是,不要辣?」
阿牛拿了她給太辣的星洲炒米嚥住這回事去開玩笑,但她不覺得好笑,只是敷衍地陪笑一下。
他似知自己失言,神情尷尬的說:「對不起。」
「不是啦,你說得對,我真的不要辣。」她也察覺到,自己的態度大概也差勁了點。
「我想向妳說對不起,卻不是為了這回事。」
「你對不起我什麼了?」她嘗試活潑點問。
「我一直想說——」




「嗯?」她看到阿牛一臉隱衷,但猜不出他想說什麼。
「對不起,我知道妳一直也很喜歡小任。」
普普一聽到這句話,一張臉擦地紅了。
「妳轉戴了紫色的隱形鏡片,我更確定了。」
聽阿牛這樣說,普普連一句想否認的話也吐不出來。
事緣有一次,當大家談起戴眼鏡的問題時,任天堂說戴紫色隱形鏡片的女生最迷人。本來一向戴着普通隱形鏡片的她,用光手頭上的存貨後,就轉買紫色的。
阿牛見普普不說話,他開口道明來意:
「其實,我可以幫妳追求小任……我的意思是,假如妳不介意的話。」
普普臉上的熱力減退一點,回復了鎮定才問:
「你為什麼要幫我?」
「因為……當然因為——」阿牛用非常認真的聲音說:「小任是我最好的朋友!」
普普點了一下頭,表示明白,但她也沒作出確實的回覆。
這個世界,會不會就是這樣可笑地運行的呢?
當普普暗戀着任天堂的時候,任天堂跟楚浮走在一起,而她也喜歡了一個叫柳樂的男生;現在,當任天堂失戀了,她也跟柳樂陷進猶如彌留的感情困局中;
繞一個大圈,一切重回起點。
可是,一切由不得普普來操縱。
正如,她也是在誤打誤撞之下,落到那一家新加坡餐廳內,遇上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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