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你在那時候會想到朋友


每次情人吵了,
難過了,
你心裡就會記掛朋友。
 
你知道你的朋友都是好人,
一定會把你好好安慰,
足以抵消情人對你的壞。




 
 

 
1
 
謙是三個朋友之中,唯一有門禁時間的可憐人。
一個風雨交加的晚上,謙趕不及在凌晨十二時回到家中,他那神經病的母親把家門從內上了鎖,懲罰他一整晚不准回家。
OSCAR知道後,二話不說便從家裡趕出來,陪伴謙度過漫長一夜。
兩個少年並肩依靠在文化中心一根石柱後,蹺起二郎腿,呷著在starbucks買的熱咖啡,天空上不停閃著悶雷,OSCAR突然微笑著說:
「喂,我們像不像鎂光燈下的明星?」




謙已經很疲累了,有家歸不得的感覺太凄慘了。他嘆口氣說:「我恐怕無福消受。我掛念的,就只有家中舒服的睡床吧了。」
OSCAR瞪他一眼,咕喃著道:「你的基因裡欠缺浪漫元素!」
謙沒好氣,「兩個男人有什麼好浪漫的啊!」
後來,彷如抑鬱症爆發的天空,終於下起一場暴雨。
凝望著豆大的雨線,OSCAR心裡突然在想:
「假如,火火在這一刻也在這裡,那會有多好!」
就在這時候,如瀑布瀉下的雨幕下,一把招搖的紅色傘子從遠處出現了。
OSCAR精神一振,揚聲地喊:「女皇駕到!」
謙看到由遠而近的火火,心頭冒起一陣莫大的感動,與此同時,他也滿心咎悔。
OSCAR站起來,在簷蓬的邊緣大駕恭候,接過火火買來的麥當勞外賣袋和火紅色的長傘子




「你們兩人也不像有心思的男人,該不會為自己準備宵夜吧?我買了外賣。」她望了謙一眼,「替你打氣啊。」
謙看著撐了傘子仍是渾身濕漉漉的她,他懊惱的說:「唉,我真不該把我有家歸不得的事告訴你們。」
是的,他痛恨自己說出自己被拒諸於家門外的事。他把不能睡的人,由一個激增至三個。
「你大可不必告訴我們。」火火揚起劍眉,用銳利的眼神看謙,「但是,萬一給我發現了,你會死得超慘!」
「謙,你真不明白火火。」OSCAR一邊圈好傘子,一邊笑著說:「得知你要露宿街頭,就算她不前來找你,在家裡也會失眠吧!」
謙轉向她,「真的嗎?」
火火狡黠一笑,「我是那種有事沒事也會失眠的人,也不一定與你有關。」
謙對她這種模稜兩可的答案真沒奈何。
她的聲音一頓,又開口:「更何況----」她說到一半的話停下。
OSCAR和謙靜下來,等著火火賣關子似的下半句。
她掀出一個決斷的表情,「我從不會做任何令自己後悔的事。所以,誰也無法阻止我來。」
OSCAR歡呼地叫:「妳說得自己像暴風女神!」
「討厭!」火火揪著無時無刻跟她作對的OSCAR
OSCAR被外賣袋釋出的香氣引死了,從裡面取出那包加大裝的薯條,火火也待他真不薄啦,知道他喜歡熱愛茄汁,特意為他多取幾包茄汁方便包。
所以,他一如往常自己最愛的吃薯條方法,撕開茄汁包的一小角,恍如塗上紅色顏料似的,把茄汁塗到每根薯條上,才滋味的送進嘴巴裡去。




謙拿出那個「走醬」的魚柳包大嚼特嚼。最愛吃魚柳包的他,對「附送」的沙津醬不敢恭維,這些事甚少人知道,火火除外。
是的,三個人對彼此的奇怪習慣、甚至不為人知的一面,經已瞭如指掌。
 
 
2
 
在無盡頭似的深夜裡,三人圍圈坐在地上促膝談心,無所不談的。
這一次,話題扯到一生人之中遇上最侮辱的一件事。
謙和火火分別說了自己最慘痛的遭遇,輪到OSCAR,他吞下最後一口朱古力新地,慢慢才告訴兩人說:
「我遇上人生中最侮辱的事,發生在四年前──」
天空忽爾傳來一聲巨大的雷響,聲音如雷貫耳,嚇得火火的身子縮了一下,跟謙坐得近的她,身子自然的傾向謙那邊,謙也很自然的把她輕輕抱在懷內,用掌心擦擦她的肩膊,以作安慰。
OSCAR沒再看火火和謙,他把視線轉向雨幕,整個人若有所思。
「當時,我認定會是一生一世的好朋友,背著我和我女友在一起。我發現了這件事,在他倆約會時突然出現。我狠狠摑了女友一巴掌,我好朋友也狠狠揍了我一拳。」OSCAR掀了掀嘴角,有一絲輕微的痛楚從臉上閃過:「就是這樣,我在同一天裡,失去自己最愛的女孩子,與及自己最好的朋友。」
聽完OSCAR的話,謙不吐不快:
「也許,你不該動粗,三人坐下好好談一下,那麼──」




火火打斷謙的話──這是她一貫的做法,但凡遇上聽不下去的,她會毫不客氣地開口打斷對方──她凝視著OSCAR,用確定的語氣說:
「你是故意那樣做的吧。」
OSCAR聽到火火這話,視線從雨幕轉回她臉上。但他臉上沒任何表情,也沒說任何話。謙憋不住心裡的不安,用替他伸冤的語氣說:
「OSCAR,你快告訴火火,你只是一時衝動啊!你怎可對自己那麼殘忍,一下子讓自己失去一切,變成一無所有?你要知道,這些事總可以和平解決!」
OSCAR先讓謙把話說完,才說了恍如最後判決的話:「不,我知道後果,所以,我是為了得到那後果,才給她那一記耳光。」
他轉向火火,直認不緯:「你猜對了,我是故意的。」
謙聞言,表情一下潰壞了,如像在戰事敗北的士兵。
OSCAR了解到謙的心情,對他說了坦白的話:
「人們總說一段感情會出現第三者。可是,你知道嗎?當跟我在一起的人另有了深愛的人,我才是那段關係的第三者。在不知不覺之間,在不見得有選擇的情形下,我早已失去了一切。
謙臉色有點蒼白,不知是這裡燈光泛白的緣故,抑或,他被OSCAR的話嚇怕。
火火追問:「後來呢?」
OSCAR搖搖頭,「後來的事,我沒興趣知道,也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了。」
她默然一下,「這就是你在人生中感到最侮辱的事。」
「看看我,邊吃炸薯條邊說出這整件事來。可想而知,最難過的時刻已過去了。」OSCAR又露出了他那慣常的浪蕩的微笑。
謙吃了魚柳包,喝了汽水和一杯新地,再加上給OSCAR的話重重地衝擊,他突然睏得要命,精疲力盡的靠在柱上睡著了。




火火和OSCAR站在簷蓬下,觀看模糊一片的維港對岸,雖然雨下得兇,但最奇怪是沒有一點風,兩人感到身處於一個奇妙的空間裡。
「你知道嗎?」火火忽然吐一句。
「我該知道甚麼?」
「我知道你一定會來陪伴他,我放心不下的不是他,是你。」火火把前臂伸進水簾中,任由雨水拍打她掌心,「我想見的,也是你。」
「我知道。」OSCAR牽牽嘴角的問:「但我可以假裝不知道嗎
「你可以嗎?」
OSCAR沉默一下說:「我不可以。」
「那就不要假裝不知道。」火火斜看他一眼,「你沒有避開我的超能力。」
她把雙掌從雨中收回,卻掏了一把雨水,出其不意的往OSCAR臉上潑去。他冷不防被她戲弄了,一頭一臉也是冰冷的水珠。
他用衣袖抹了臉,一言不發的提起傘子,把它拿到雨中沖洗,使傘子變得濕淋淋,朝她走過去。
見火火想找地方去躲,他提醒她:「妳逃得出我的視線範圍嗎?恐怕不能。妳已被困,無處可躲了。」
火火像一頭遇上大黑熊的母獅子,一邊後退一邊防禦的看著他,「喂喂喂,男人不欺負女人啊。」
OSCAR微笑說:「廢話,妳是個女權主義者啊,談什麼男女平等!」他猛地對住她打開傘子,無數雨點向她噴過去,讓她避可無避。
火火追打OSCAR,他就學著差利卓別靈以八字腳走路,又學差利轉動傘子,圍繞著那些柱子以「S字形充滿幽默感地游走。
謙被火火和OSCAR的喧鬧聲叫醒,他迷迷糊糊張開眼睛,見二人正繞著柱子互相追逐嬉戲。他縮了縮身子,一樣東西從他的肩膊兩旁滑落,是OSCAR的軍綠色夾克,他窩心笑了,把它重新拉到頸項前,也不理會玩得興起的兩人,溫暖地沉沉睡去了。




 
 
 
雖然,
發現了對方令自己不盡滿意的地方,
可是,
正如每個人也不會完全滿意自己,
你會以忍受自己也有陋習的寬容度,
容納對方。
 
反之,
當發現彼此有某些相像之處,
就會有意外驚喜,
並有相逢恨晚的感動。
 
是的,
朋友就該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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