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滑冰冷的地面緊貼著賢知的臉,空氣中充斥著濕氣,令賢知猛然醒來的不是什麼特別的東西,而是他接受不了自己地躺在地面。

他站了起來,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幾乎濕了一半之餘還披上了一陣灰塵,白色的連帽衣上如今已經變得髒兮兮。然而這不是使賢知抓狂的原因,他摸了摸口袋,驚覺裡面的銀包、電話和鑰匙都消失了,這才令他瘋狂起來。

他開始找尋,環視四周,他似乎處於一個祭壇的中央,地面是冰冷的灰白石板,地板的邊緣有著數支大概四米高的石柱。而在地板之外,是黑漆漆的水,只有泛起漣漪時會反射出一點點的光芒。

此時賢知仰頭一看,他才發現頂上的不是太陽亦不是月亮,而是灰沉沉的岩石,在岩石之間散播著不少精螢剔透的水晶,那些水晶閃著神秘的光芒,而那正是水面會反光的原因。

靠著這些水晶的光芒,賢知能夠看清楚地面上完全沒有他的東西的蹤影,再繼續往前看,有一條不長的短橋連接著祭壇以及岸邊。





「……約翰?」

賢知想不到該怎麼辦,他不知道自己在哪裡,這裡好像是個洞穴,可是他又為何會來到這裡?賢知費盡腦汁回想起之前的事,他只記得自己在白蒙蒙的風雨中嬉鬧著,然後被人推進海裡去了——

「對了!我掉進漩渦裡去了!」

這麼一說,那這裡是海港底下的某個洞穴嗎?老實說,就連賢知本人也不太相信這個答案,因為這裡的建築實在太奇怪了。誰會在一個洞穴之中建個祭壇?然後那些散落在天花和牆壁上的水晶,居然自己發出足以照亮半個洞穴的光芒!這可是賢知聞所未聞的。

可憐的賢知對目前的狀況一頭霧水,而且還連所有重要的隨身物品都沒了,真的令他非常不安,他好想回家,好想去就在家附近的餐廳吃碗麻辣米線,至少可以暖暖胃子。





在洞穴之中令賢知失去了判斷時間的能力,但他感覺到肚子裡的早餐好像還沒有完全消化,所以他覺得應該沒過了多久,和他一起跌進漩渦的約翰會在附近嗎?

於是賢知總算跨出了第一步,往橋的另一端走去,他來到岸邊,腳下全是沙石,沒走了多久,他已經碰壁了。幸好,在水晶光的照耀下,他找到了一個類似入口的小洞,他走了進去,摸著牆壁一路走著,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他有過想要呼叫約翰的衝動,可是他卻總覺得在洞穴中大喊會惹來別的東西。

走著走著,他來到了一個較為寬敞的空間。周圍的水晶繼續為他照著路,他看到在牆壁和天花上都搭上了木板,地面上還有著被碎石掩了一半的路軌。

儘管賢知不是個礦工,可是他還是有在電視和遊戲中看過礦洞的,而這裡似乎就是名為礦洞的地方了,在由木板搭成的棚架上還有著放火把的架子,然而火把早就已經熄滅,賢知也完全沒有方法將它點燃。

賢知繼續盲目地探索著,只要哪邊的水晶發出的光較亮,他就往哪邊走。他走到了一個房間,滿是木桶,空氣中彌漫著酒的味道。





「天啊,這群礦工難道是邊掘礦邊喝酒的?」

儘管這都只是賢知的想法,但看到這些人做的東西卻使賢知安心不少,因為既然這裡是個礦洞,就一定會有出口吧?這使賢知有了丁點兒的勇氣,他繼續往前走著,而且踏的步伐也比剛剛更大。

漫長的步行中,賢知腦海中又再浮現出家中的點點,他真的好想家,不論是床、椅子還是桌子,他好想躺在沙發上,邊吃薯片邊看電視。當然,他還想到約翰,他想約翰可能被沖到不同的地方去了,他必須要快點出回去並找救兵回來。

正當他已經幾乎肯定這個洞穴不會有其他生物時,在他眼前的一塊水晶卻突然動了起來,嚇得賢知馬上停下了腳步。

賢知仔細地看著那塊水晶,它的大小大概就像一雙鞋併起來那麼大,在發光水晶下面,有著四隻黑沉沉的粗腳,那些腳就好像石塊一樣,不同的是,它們會動!

儘管對方的身型很小,賢知還是嚇得要死,只見眼前的水晶怪物由坐起的狀態站了起來,但是身商還是沒有三十厘米,牠好像沒有發現到賢知,徐徐地往前走著。

賢知待牠離開後,便二話不說轉身走了。

是幻覺?是幻覺!一定是在被水流捲來捲去時撞到腦袋了!賢知如此對自己道,他的樣子仍然呆若木雞的,只是雙腿不斷地往反方向走著。





如是者,他跘倒了,這就是不看路的後果,小朋友千萬別學呢!

不過,這還不是最差,賢知看了看跘到他的東西,竟然是一隻腳!是一個死屍的腳!那屍體就這麼倚在牆邊,他身上穿著奇怪的衣服,頭上還戴著個頭盔!

「天啊!」

賢知終究還是忍不住喊叫了出來,眼前的屍體使他回想起剛剛被那些騎士追的過程,他不禁退後了幾步,想不到卻雙腿發軟,倒在了地上。

他想回去後面,可是他又想起了那水晶怪物,於是他就這麼呆坐在原地,定神一看,才發現他跘到的不是唯一的屍體,在前面的道路上,還有著不少……!

有的是躺在地上的,有的是倚在牆壁的,有的已經四分五裂了……!天啊,儘管在電視和遊戲中見過不少,可是真的看到時卻是如此令人嘔心!

也不知道是好運還是怎樣,這些屍體都戴著頭盔,至少賢知不會看到他們的樣子。





此時賢知才意識到,一直彌漫在附近的臭味就是在由這條道路傳來的。

突然,在這條道路的盡頭,出現了一個人影。

「嗨!你沒事嗎?怎麼還在這裡啊?」

滿心希望人影是約翰的賢知,立刻爬了起來,並鼓起了十足的勇氣向前踏了數步。

但是,那並不是約翰,那是個同樣穿身盔甲,手上還握著劍的戰士。

「你受傷了嗎?」戰士往賢知走來,儘管戰士說的話並無威脅,可是賢知還是不自覺地退了幾步。

只見戰士非常輕快地穿過了滿佈屍體的道路,腳步輕盈得幾乎沒發出聲音,他來到賢知身前,打量了一下賢知:「不是吧!居然是平民,我還以為是士兵呢!」

賢知沒法子回應,就連打招呼也做不到,因為這個人的出現使一切又混亂起來了。本來看到架在礦洞上的木板,收藏在房間的酒桶,他一直說服自己在海港下有這麼一個礦洞是合理的,然而看到身穿盔甲的眼前這位後,他又混亂起來了。





「別怕!平民,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進來的,不過我一定會帶你出去的。」

戰士脫下了頭盔,露出了一頭披肩的金髮,在高高的鼻子下還留了同樣金色的鬍子,英氣的雙目閃耀著賢知未曾見過的勇氣,那是戰士的眼神!賢知心裡想。

「喚,讓我先介紹自己,我是鋼鐵御林兵隊第三分隊隊長,菲戈。坎貝利,為你效勞。」

賢知在聽到後幾乎要暈倒,他覺得自己是在做夢,不過他還是硬撐下來了。

「我…我叫賢知……」他有氣無力地回應。

就是這樣,賢知跟著眼前的戰士穿過了一條又一條道路,菲戈的速度異常地快,他好像無視重力一隸飛奔著,而賢知拖著疲累且缺乏鍛鍊的身軀,可以說是完全追不上,幸好菲戈總是會在轉角位置等他。

不久後,他們來到了一個比以往都要大的空間,之前的通道雖則也有兩層樓底高,這裡可是翻了兩三倍!





菲戈終於放下了腳步,也示意賢知停下來。

「好吧,眼前就是出口了,可是這傢伙不會輕易讓路。」

賢知從菲戈的身後探出頭來,在這個大洞的盡頭處,居然有一隻和剛剛他所見的水晶怪物幾乎一樣的生物,分別是,這傢伙要大上好多倍,牠比賢知還要大上個十多倍!名副其實的怪物!

牠沒有任何行動,只是伏在地上,似乎是在睡覺。起初賢知看不清楚牠的頭,唯有牠呼吸時會張開那大得嚇人的嘴巴,賢知才感到恐怖起來。

那個嘴巴只要一口就可以把菲戈和自己吞下了!

「這到底是什麼怪物……」賢知喃喃地道,菲戈還是聽到了:「喚……這可不是普通的怪物,這是從遠古,在我的祖先還未來這裡採掘水晶時已經存在的魔物,傳說牠就是這些水晶的神,牠長期螫服在這個洞穴,並吸取來到這裡的人的靈魂,並把它們存在水晶中,讓那些水晶永遠堅硬無比。」

賢知沒有聽懂菲戈的解釋,他愈來愈不明白,起初他以為約翰的「魔法」已經夠令他震驚了,可他沒想到這世上還真有怪物存在。

不,其實一切都是幻覺而已,他在作夢,是的,現實的自己如今正躺在床上流著口水,約翰昨晚壓根兒就沒有來過找他,一切都是因為他玩太多遊戲了,他的幻想力太強了。

賢知奮力地用雙手打向自己的臉頰,大聲得連菲戈都轉過身來。

「嗨!小聲點!聽著,當我引走牠後,你就馬上跑到洞穴的盡頭,那裡會有一道鐵閘,只要穿過鐵閘再繼續往上走,就能離開這裡了!」

賢知沒有醒來,他開始覺得渾身無力,面對著菲戈的指示,他只是點點頭。’

接著,菲戈就飛奔出去了,他高喊著似乎是他的國家的名字,握著長劍往水晶怪物直奔過去。只見他使勁地往怪物的頭斬去,怪物卻絲毫沒有反應。

賢知看得不明所以,他愈走愈前,他看到菲戈不停地斬,不管是有水晶的部位抑或是沒有水晶的位置,他都奮力地斬了好幾刀,但怪物完全沒有反應,仍然是在睡覺。

賢知定睛一看,才見到菲戈的劍根本沒有斬進去,而是穿過了怪物的身體。

「天啊……菲戈先生……」賢知無力地叫道。

菲戈轉身一看,見到賢知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雙腿,他才往下一看。

他根本沒有雙腿,他一直都是飄浮在空中,他已經死了,他是個鬼魂。

就在此時,賢知的說話聲喚醒了怪物,只見怪物睜開雙眼,一雙金黃色的邪惡眼睛!賢知卻完全反應不及,但是菲戈不同,菲戈往賢知大喊:「快跑!往你背後的洞!」

賢知轉身一看,只見那洞要比以往都少,大概只有一米多的高度,可是賢知還是沒有猶豫地跑進去了。

怪物醒來了!牠站了起來,張開了血盤大口,牠身上背著巨大的水間,就連雙臂和雙腿上都不例外,牠像人類一般以雙腿站了起來,並喊叫起來,牠想要找到賢知,然而牠沒布注意到賢知逃到哪裡去了。

此時,菲戈也一併進了賢知所在的小洞裡去。

「天啊,剛剛真是危險!」

賢知沒有回話,他只是默默地看著小洞的角落。

在那裡,有著一個熟悉的身影,他身穿盔甲,頭盔下露出了一小撮的金髮,他的右手掌裡是一柄長長的直劍,然而手掌本身早就化骨了。

「喚……」

菲戈走到那具屍體前,他注意到屍體的右腿,只剩下大腿,小腿已經不見了。

「是我……這個是我的……身體……」

賢知沒能回應他,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本來要賢知的腦袋去接收眼前的資訊已經很難了,可是此刻的賢知卻沒有什麼問題要問,他只是單純地感到難過。

眼前的菲戈,即便已經死了,還是想要幫助自己離開這裡。

「我記起了……不,其實我一直也知道,只是不願承認……」菲戈的身影漸漸變得透明起來,與角落的屍體顯出鮮明的對比。

「我在最後的戰鬥中斷了右腿,於是我叫我的伙伴自己先走……而我則選擇躲在這裡等死……」

賢知坐了下來,深深地嘆了口氣,他也不知道是在為誰嘆氣,是為逃不出這個惡夢的自己,還是眼前的可憐鬼魂?

「對不起,賢知,我應該帶不到你出去了……」

「不,你不用道歉……」賢知望向菲戈,儘管這是他第一次看到貨真價實的鬼魂,可他卻一點都不害怕:「菲戈先生……為什麼會來到這裡呢?」

菲戈沒有預料到賢知會問這個問題,不過他還是坐了下來,就在他的屍體一旁。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閉起了雙目,回憶起以往的事情,徐徐地道:「我是坎貝利家的次子,而這也表示我永遠沒有機會繼承鋼鐵之城的王位,永遠只能活在我哥哥的陰影下。我為了向父王證明自己的能力,召集了數十人的軍隊,然後私自走進了這個禁閉之地,打算殺死基斯坦魯爾——也就是那隻水晶怪物。」

「禁閉之地?這裡?」可能是因為以往和約翰相處的經驗,使賢知聽到再奇怪的事情都不覺驚訝了。

「是的,這裡是超越了水晶礦洞的深處,在數個世紀前已經被視為禁地了,原因當然就是因為那隻閃耀光芒的怪物了。」

賢知沒有回答,他愈來愈抽離開去了,他覺得自己是在聽故事。

「我的父親總是把我視為……視為一個廢物,事實上,我和哥哥實在差太遠了,我的哥哥在統召數千人之時,我卻只能召集到幾十人。」

菲戈凝視著自己的屍體,他感覺到自己終於能夠對自己羞愧的過往暢所欲言,更重要的是,有人在聽他說話。

「我們一路走進來,穿過荒廢礦洞,還一起喝了一個晚上,才到了聖壇,並遇上了基斯坦魯爾。然後我們和牠開戰了,起初一切都很順利,我們用弓箭刺穿牠的軀幹,用劍撕裂牠的皮肉,然而牠漸漸學聰明了,牠用水晶擋下了我們的攻擊,並不斷向我們進迫。」

菲戈伸手摸向屍體,他好像想要握起真正的劍,可他卻做不到。

「我們不斷退後,不斷退後……然而那傢伙要比我們快,他邊殺死我的伙伴,邊跑到了剛剛的洞穴。」菲戈往洞口望了一眼:「我被牠咬走了整條小腿,我的伙伴想要把我搬走,可是那太危險了,我叫他們走開,我自己一步一步爬走,最後掉進這個洞穴。」

「但是……你的伙伴……」

「沒錯,他們還是難逃一死。」菲戈無力地嘆了口氣:「最後我只能坐在這裡等死,看著血不停流失,愈來愈冷,最後什麼也看不見……」

賢知打了個顫抖。

「喚,對不起,我不該嚇你的。」

「不,不是的。」賢知也不知道是哪兒來的心情,他竟然微笑起來:「你很厲害啊,為了不被人看小而戰鬥,要是我就很可能不管他們算了……而且你還真的召集了數十人來幫助你!這…這很厲害不是嗎?」

「哈哈,我想就算是你也能召集到人來幫你的。」

「我?不,比起你是國王的兒子,我只是個無名小卒罷了。」

「國王的兒子又如何呢?我敢打賭,你要是需要幫忙,你的朋友也一定會來!」

「為什麼你如此肯定?」賢知不解,到底是什麼讓眼前的王子覺得自己比得上他。

「喚,你是個聆聽者!」菲戈笑著說:「能夠安靜有耐性地聽人說話,再認真地回應,像你這樣的人會沒有朋友嗎?」

賢知的處境非常險峻,先不說他到底到了哪個幻想世界裡去了,外頭還有隻遠古怪物在找他,唯一和他談天的人是一個已經死了不知多久的鬼魂。

可是,他還是笑了。

賢知笑著笑著,就躺了下來。

沒過多久,他就睡著了。


「喚,你終於醒來了,雖然我不知道實際上過了多久,但我想你應該餓了。」

賢知睡得不熟,整夜無夢,他心裡只是想著醒來後自己會是在熟悉的床舖上,然而睜眼後聽見的第一句話已經使這個願望落空了。

水晶高掛在天花閃耀著,背後是冷冰冰的厚實石頭,一切也沒有改變。

「早啊,菲戈先生。」賢知揉了揉眼睛並站了起來,他突然意識到,他好想洗澡。

「跟我來吧!」說罷,菲戈又以他那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下面的道路走去了。

賢知晃了晃頭,讓自己清醒一下,他才發現除了進來的小洞外,還有著另一條通道。於是他走著走著,過了一會,他又回到了最初發現眾多屍體的道路上了。

他閉著口快速穿過那些屍體,努力地追上菲戈。

最後,他回到了祭壇。

「啊……又是這裡。」

「嗯?你來過?」

「是的,我醒來的時候就在那個祭壇的中心。」

「什麼?」菲戈驚訝地問,他望了望祭壇,又望回賢知:「你在帕爾夫聖壇中醒來!難以置信!難道你是來自上層的人?」

賢知一臉呆滯,顯然不明白菲戈的話。

「喚,我終於想通了,你當然不會是在那道鐵閘中進來的,我也不認為你會是從地核中爬上來,那麼可能性就只剩下這個了!沒想到我居然會有一天能遇上上層的人!」菲戈本身還想說「活著真好」來表達自己的興奮,可是考慮到自己是個鬼魂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了。

「好吧,這不是我第一次聽這類東西了,到底什麼鬼是『上層』,什麼鬼是『下層』?」賢知終於按捺不住,他現在就想知道答案。

「喚,我只在小時候唸書時有學過,天啊,早知當時就認真點唸了!」菲戈左走右走,似乎正在苦惱要怎麼解釋。

賢知對於眼前不停前後徘徊的鬼魂開始有點不耐煩了。

「好!」菲戈假裝咳了一下,然後很認真地說:「所謂『上層』就是指你們在地面上生活的人,而『下層』就是指我和我的同胞了!對你來說,我就是地底人了。」

賢知依然不解。

菲戈開始在地上把劃起來,神奇的是,他的手指居然真的能在沙石上畫到東西。

於是在地面上出現了兩個圓形,一個大點的在外,一個小一倍的在內,然後兩個圓之間又有數條直線。

「在外面的,就是你所住的地方,而裡面的小圓形就是我住的地方了,也就是你我現在身處的地方。而那些柱子呢,又名為世界之柱,它們連接著地面和地底兩層。」

賢知蹲下並認真地打量著地上的畫,腦裡還是不太理解,他把手指指向小圓形的外圍:「那麼是說,你們一直都在像這裡的洞穴生活著?」

「嗯……你也不算有錯!」菲戈理解到賢知的問題,他解釋道:「我們如今所在的地方,應該是在這裡。」他指向小圓形的內部:「就是『下層』之後,繼續往下走,漸近地核的方向。只要回到『下層』的表面,你就能看到透過水晶照進來的陽光,而且別搞錯了,外面與天花可是有數百公里之高。」

「咦……」賢知搔了搔頭:「所以我的地面……就是你的天花了?」

菲戈想了想,點點頭:「是的。」

賢知站了起來,他認真地思考起來:「所以那個漩渦,就是通往這裡的道路!」

「是的!沒錯!天啊,真厲害!」

一切都解通了,賢知終於搞清楚一切。約翰之所以有著與他完全不同的文化背景,就是因為他根本不是和賢知住在一個世界的人!約翰說要關掉漩渦來令他爸不能抓他回去,就是因為漩渦是兩個世界的通道!

「那麼!」賢知靈機一動:「只要再在這個聖壇打開通道,我就能回去了吧!」

「喚!沒錯!」菲戈也被賢知帶動了情緒而興奮了一會,然而他很快就想到現實:「但是,現在是不可能再打開通道的……要啟動帕爾夫聖壇需要大量的魔力,甚至需要神明幫助……」

賢知回想起來,約翰好像說過,他的父親不會再花費多一柄王器來開門了。換言之,那應該是在下層中極為寶貴的寶物吧?

「沒有其他方法?」

「……以我所知沒有。」

二人沉默起來。

賢知坐了在地上,無聊地往水中拋起石子來。

他很無助,很無奈,甚至很絕望。正當以為找到方法回家的時候,一切又煙消雲散了。

「我的朋友……和我一起掉了進漩渦,為什麼不見他呢?」

「我也不清楚……」菲戈說:「可能是在通道裡走失了?我從來沒有進過通道呢,你不記得過程了嗎?」

「不記得。」賢知又拋了一顆石頭進水裡:「一點也不。」

菲戈注意到賢知的行為,他馬上站回起來:「對了,這個我們以後再討論!你餓了嗎?」菲戈不說的話,賢知也不會留意到,他的肚子早就空空如也了。

菲戈把賢知領到水邊:「看啊,水裡有魚!」

如是者,儘管似乎失去了回家的希望,可是賢知還沒打算放棄活著,他開始了徒手抓魚。起初,他還對徒手接觸魚這件事感到抗拒,可是當他意識到肚子愈來愈餓,而且沒有人能夠幫他的時候,他終究是克服了。

終於,在第三十七次嘗試時,賢知成功抓到第一條魚了。

「喚,這下可好了。」賢知累壞了地癱在地上,隨手把魚放到地上,任牠掙扎:「我沒有火!難道要生吃嗎?」

菲戈似乎一早想到了這個問題,這次他要賢知拿著魚來到放酒桶的房間。然後,他指示賢知拆掉放酒桶的木架,並把那些木堆在一起。

菲戈走到木堆前:「我也是在你睡的時候才想到可以試一下,沒想到成功了。」只見菲戈像是約翰對著漩渦時一樣,他對著木堆唸起咒來。

短短數秒的詠咒,一團小火從菲戈的手心中爆開來,他馬上把火放進木堆裡。

「來,別怠慢了!」

賢知二話不說把魚煮熟,在把魚整條吞掉之後,他才終於有力氣開口。

「這個下層啊……大家都懂魔法的嗎?」

「不,不是的。」菲戈笑道:「魔法是有錢人家的玩意,平民雖然是可以自學啦,可是沒人教的話,就算給他一堆符紋或咒語也發動不了。」

吃飽的賢知好奇起來:「那我有可能學懂魔法嗎?」

「喚,說不定啊!畢竟當初我也沒想到鬼魂也能用魔法!不過比起魔法,我想你還是先好好學一下捕魚吧!」

「哈哈哈!」賢知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要是有枝魚叉的話,我想會易抓很多。」

聽完賢知的笑聲,菲戈終於安心了一點,他也知道離鄉別井的感受,他能想像到賢知在得知沒有方法回去後的心情。不過,比起煩惱一件沒有方法的事,菲戈又好像有了新想法,他又把賢知領回去自己的屍體旁。

「用我的劍吧!賢知!」

菲戈和賢知一同望著菲戈的屍體,在他手上就有一柄長劍,用來當魚叉應該綽綽有餘。

「你確定嗎?」儘管賢知不是生於刀劍的年代,可是他也從遊戲裡學習過不少,一柄劍對一位戰士來說,可是出生入死的好伙伴。

菲戈點了點頭,賢知也不再多說,他打開骨頭的手掌,並握住了劍柄——

「嗚——!」

賢知好不容易舉起了劍,卻幾乎站不穩,雙手更是左搖右擺。

「天啊,你到底是多缺乏鍛鍊啊!」

老實說,要用還是能用到的,但是絕對稱不上順手,賢知如此想著,硬是揮了幾刀。

「算了算了,你還是拿我的短劍吧!」菲戈指了指屍體的腰間,有一柄六十厘米多的短劍:「這是我母親在我小時候送我的劍,我當作護身符帶來了。」

賢知放下了長劍,然後拔出了短劍。

那是一柄有著徑直劍身的漂亮短劍,有著短短的護手,劍刃鋒利無比,仿似未曾用過一般。

「你可要好好用它啊!」

接下來的一天,賢知總算把這柄短劍用得心稱手,儘管刀鞘與他的服裝格格不入,可是他還是死要把刀鞘掛在腰間。一整天以來,賢知已經抓了十多條魚,至少接下來的一兩天都不用擔心食物的問題了。


就在當天晚點,賢知抓到第三十條魚時,他發現了一個問題:「你的劍上有刻著文字呢?是你之前所說的符文嗎?」

在旁幫忙趕魚的菲戈搖了搖頭:「不,只是單純地刻上了些字而已。我們鋼鐵之城的武器本身已經是在鋼鐵中融合水晶的終極武器了,實在用不上符文了。」

賢知又再打量了一下劍上的字,他完全沒看懂那些字:「這麼厲害的武器……能夠傷到那隻水晶怪物嗎?」

「當然!」菲戈想都沒想便回答:「我們這些武器可是專鍛造出來消滅魔物的,在外面我們可被稱為『斷鋼者』呢!」

「為什麼是『斷鋼』啊?不是斬怪物嗎?」

「是比喻我們的武器連鋼鐵本身都能斬斷啦!」

賢知走回岸邊,並以以前在學校揮羽毛拍的姿勢揮了幾下。

「喚,挺有力的,以一個從未習劍之人來說,居然懂得力從地起,用全身力量揮劍,算是不錯嘛。」菲戈在讚美完一輪後,還是忍不住說:「可是你是在斬飛龍嗎?為什麼把手舉得這麼高?」

賢知無奈地換了姿勢,而菲戈也忍不住拔出他的鬼魂長劍,擺好姿勢讓賢知模仿。

就在他們不知揮劍揮了多久之後,賢知終於軟癱在地上了。

「為什麼突然揮劍呢?」

「我在想啊……一定有方法離開這裡才對。」

「你想打倒基斯坦魯爾?」

「我是覺得……你們幾十人都打不贏的對手,我一定是沒辦法的了。」賢知雖然如此說,可是眼神卻沒要放棄:「昨天我看你都牠的時候,注意到牠身上也有不少傷痕,也就是說牠也不是無敵吧?」

「當然。」

「那就好。」

菲戈對賢知的話毫無頭緒,明明賢知也知道數十人也打不贏水晶怪物,可是為什麼他好像還有勝算似的?更重要的是,好端端一個來自地面,一生人都未和魔物打過交道的平民,怎麼會有想要打贏這頭遠古魔物的念頭?

菲戈走到賢知身旁,低頭望著癱在地上的賢知:「你想挑戰牠?為什麼?」

「可能是因為填飽肚子了吧?」賢知笑說:「老實說,這情景和我以前玩的冒險遊戲挺像嘛,不過要是能有多點新手幫助就好了。」

菲戈聽得不明所以,依然一臉迷惑地看著賢知。

「我不是個特別有勇氣又或是堅強的人啦,只不過是理性分析而已,要是我一直留在這裡,就算魚吃不完,木板也會燒完吧?」

賢知說著說著又站回起來,他握住了短劍,往聖壇的方向望去。

「但是,如果我挑戰的話,就算是百分之一也好,總有機會是成功逃去的。一百個選擇之中,總有一個結果會是我成功逃走吧?」

是啊,道理誰都懂,就算面對什麼事,其實總是有機會成功的,只不過是可能性微乎其微,又或是過程非常艱苦。

賢知啊,虧你還說自己是個沒有勇氣的人啊?只是你不知道而已,能夠在此狀況下不放棄還繼續思考的人,可能已經是世上最有勇氣而且最堅強的人了。

「賢知啊,你這些想法,是從哪裡學來的?」

「欸?」賢知回頭一看,對著菲戈那半透明的身影道:「玩遊戲學來的。」


然後在接下來的一天,沒打算整晚看著賢知睡覺的菲戈就去周圍閒晃了,當他回到鐵閘所在的大洞穴時,他發現水晶怪物又睡著且擋住路了。

菲戈有想過嘗試直接穿過牠,畢竟他是個鬼魂嘛!可是他還是沒這麼做,因為這實在太不像人會做的事了……天知道穿過牠的身體會看到什麼又或是感受到什麼?

更重要的是,他怕自己會被牠吸進水晶裡去。

菲戈仰頭看著水晶怪物背上的水晶,閃耀著神秘又魔幻的藍紫色光芒,在裡面更好像有些橙紅色的東西飄來飄去,那些是靈魂嗎?菲戈想到不敢想,儘管他是個戰士,是個王子,但他其實也只是個未經歷過戰場和風雨的青年罷了,畢竟他從出生到死亡也活在城堡裡,衣食無憂。也因為這樣,他才會魯莽地以為自己能像故事書裡的主角一般打倒怪物,並榮譽歸來。

他好悔恨,看到那些躺在周圍的屍體,那些都是他曾經的伙伴啊!而且他們都已經化骨了,也不見有別的鬼魂存在,他們一定是被吸進水晶裡去了吧?想到這裡,菲戈就軟弱無力地坐到地上。

地面上如今是什麼狀況呢?父皇有打算派人來找他嗎?大哥有擔心自己嗎?母親的生活過得如何呢?她一定會很傷心吧,自己的孩子竟然一句話都沒交代就一走了之,而且還比父母早死,天啊!自己真是罪大惡極——菲戈如此想。

「對了!」菲戈突然靈機一動,只要賢知能回到地面,就能幫他傳話了!也能回來告訴他到底他死了多久,喚不,這好像有點不切實際,總不能叫辛苦逃離的賢知又再回來吧?

菲戈想了好久好久,當他動身去找賢知時,賢知已經不見蹤影了。於是菲戈又在洞穴裡四處穿梭,他著急地跑來跑去,終於被他在之前的小洞裡找到賢知。

「天啊,你不要再跑這麼快了,你這樣突然出現可會嚇死我的!」

賢知回答的同時並沒有停下腳步,只見他抱著酒桶行走著,再把酒桶放到小洞的角落。

「喚,你打算做什麼呢?」

「雖然不知道會不會順利,可是在這種資源下,我就只想到這種方法了。」賢知當然不是想和菲戈的屍體一起暢飲:「我打算把酒都倒到水晶怪物身上,然後你再燒牠!」

菲戈呆了呆,他沒想到賢知這麼快已經開始實行計劃了,這實際超出了他的預算,他本來才想要跟賢知說會幫助他逃走,無論在哪個方面!這下子可難開口了!

「喚!是嗎?」

賢知見菲戈沒太大反應,他就又回去酒桶洞裡去拿酒了,說時遲、那時快,菲戈又衝到他身前。

「賢知!我可沒說要幫你啊!」

賢知才想要叫菲戈別再嚇他,可是卻被菲戈這句話給嚇壞了。

「……也是呢。」

正當賢知垂下頭的一刻,菲戈又馬上說:「作為交換!你要幫我一個忙,你回到地面後,要幫我向父母和兄長問好!要告訴他們我已經死了,要他們不用擔心,也不用派人下來找我了!因為太危險了!對了!還要告訴他們……」

「告訴什麼?」

「我愛他們……儘管父皇經常拿我和兄長比較,兄長又常常欺負我……可是沒有比和他們一起生活更開心的日子了!對了,當然還有母親!」

菲戈望向賢知腰間的劍:「告訴她,我愛她,她要好好過活……」

說著說著,菲戈坐了在地上,憂傷地啜泣起來。

對啊,菲戈是已死之人了,和賢知不同,他已經沒有辦法過回以往的生活了,他不像自己,還有機會——賢知如此想。

「你不一起上去地面嗎?你是地縛靈之類的?」

「不……」菲戈仰起頭來看著賢知:「我已經死了……和我的伙伴一起奮戰而死,我不能拋下他們不管啊……」

此刻,賢知好想抱抱菲戈,又或只是搭一下他的肩膀也好,可是這一切都沒法實現,他只能夠答應菲戈的請求,並坐到他旁邊陪伴著他。

即使只有一剎也好,他也想能讓菲戈溫暖一下。


之後,他們就開始了工作了,賢知日以繼夜地把酒桶搬到小洞去,菲戈則在旁幫他打打氣,說說往日的故事。

有次菲戈問賢知上層有沒有什麼是下層不會有的,賢知告訴他上層有六十層高的大樓,起初菲戈不信,可是賢知說到他在上層時也沒想過會有和鬼魂聊天的一日,而且這鬼魂還會放火!把菲戈逗得哈哈大笑。

在賢知吃飯和睡覺期間,菲戈就會四處遊走,有天他看到水晶怪物睡覺位置的上方,原來有個平台,於是他發揮了鬼魂的能力——飄!飄著飄著就到了平台上,還找到了連接下方小洞的通道!

於是在翌日,賢知又累了一倍,因此他決定把酒桶都訓到那個平台上,再一併倒到水晶怪物身上,這樣就能保證水晶怪物全身都被火燒到了,總比在牠周圍灑酒要強。

如是者,在搬木桶、捉魚、吃魚、睡覺的循環中過了兩天,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兩天啦!因為一直在洞穴裡哪知道時間呢!

賢知和菲戈一同站在平台上,身後堆著滿滿的酒桶,而下方則是正在睡覺的水晶怪物。

「真沒想到……居然來到了這步。」賢知深深地呼了一口氣。

「賢知,我必須讓你知道。」菲戈看了看身下的水晶怪物:「你能夠行動起來去挑戰這怪物,真的很勇敢。」

「不是啦……」

「你聽我說完!」菲戈久違地用了發號司令的語氣打斷了賢知:「你由家鄉來到這個不見天日的異地,沒有放棄也沒有氣餒,還努力想方法去對付這遠古魔物,一般人是做不到的。」

賢知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被人正面讚賞過了,他只得一臉不好意思,不知如何回應。

「一會兒我放火後,會把牠引去聖壇那邊的,牠也一定會急於跳詮水裡吧。」菲戈轉頭望向賢知:「到時你就別等了,打開鐵閘就跑吧,那鐵閘沒鎖,但以那傢伙的身形是一定進不到去的。」

賢知點了點頭,他好想回應菲戈,但此刻卻沒想到要回應什麼。

於是,一切按計劃進行,賢知在平台把酒倒到水晶怪物身上,水晶怪物並沒有什麼反應,至少在頭兩桶酒時是啦。當見計劃順利時,賢知加快了倒酒,水晶怪物馬上像是察覺到什麼地動了一下,嚇得賢知和菲戈都嚇了一跳,幸好牠只是動了一下又繼續睡了。

賢知慢慢地加快了速度,不是因為他著急,而是因為他開始累了,要把一整桶酒慢慢地倒下去可不是一件易事,至少一桶酒本身可是很重的。

疲憊漸漸累積,在賢知和菲戈也沒有預料下,賢知一個手滑,居然把整桶酒推下去了。

「喚!」賢知馬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接著又極為著急地向菲戈指手劃腳:「快點快點!」

一樣慌了的菲戈手足無措地想從通道跑下去,在賢知提醒下,才想起自己懂飄這個技能!

賢知探頭一看,只見怪物已經醒了,牠打算站起來,卻因為酒而滑了一腳,牠不耐煩地咆哮了一聲,地板居然跟著聲音震動起來,嚇得賢知立即退後了幾步。

菲戈來到了怪物的面前,自然成了怪物的頭號目標,只見菲戈馬上開始唸咒,一團一火球出現在他手中,他毫不猶豫地把火球扔向水晶怪物——

「轟」的一聲,水晶怪物的頭爆發起火焰來,火焰隨著酒而蔓延到牠的全身,使牠痛不欲生地繼續咆哮。

菲戈眼見計劃成功,他立刻執行下一步,就是要把牠引走!菲戈起勁地大喊著,吸引怪物的注意,終於水晶怪物開始移動起來,而且還快得驚人,牠沒有像人般走路,而是再次以四腳爬在地上,並飛快地往菲戈移動。

幸好菲戈也不副鬼魂之名,飄起來可是超快的,如是者,兩者很快便離開了賢知的視線。

賢知二話不說往原路跑去,再從小洞爬出來,他沒空理會地上的餘火以及空氣中的餘溫,他只是近乎瘋狂地奔跑著,只差一步!只差最後一步了!

誰知他過於著急,居然因為地上的酒而滑倒了:「媽的!」賢知也不知道是在罵誰了,畢竟酒是他放的嘛!

他往鐵閘奔去,當他到達之時,定神一看卻發現鐵閘上了一大堆鎖,不過這些鎖都是從這邊鎖上的,看來是菲戈他們當時來到後,不想被任何人追上一樣。

想來也不算不合理,儘管菲戈沒說清楚,但菲戈應該是在沒有得到任何人允許下自行帶兵前來吧?即便這真的是個愚蠢得要死的行為,可是也附合當時菲戈的想法。

終於終於,由上至下,賢知又拉又推,拔掉鎖鏈,弄了差不多一分鐘,終於打開了鐵閘。

此時此刻,賢知心頭大石也終於放下,他可以去找約翰了,只要找到約翰,就一定能找到回家的方法!他滿懷興奮踏出了第一步,卻沒法踏出第二步。

賢知轉身一看,空盪盪的大洞穴裡,瀰漫著酒精的味道,散播在地上的餘火還在燒著,為這本身冰冷的空間添了一絲溫暖。

在洞穴的另一頭,走出一個身影。

「嗨!賢知!牠在聖壇那邊洗澡呢!你快點走吧!」

「你不來嗎?」賢知一手推著鐵閘,一手伸向菲戈:「一起上去,你自己去和家人道別吧!」

菲戈握緊了雙拳。

「不了。」菲戈搖搖頭:「賢知,你是個好人,是個勇敢的人,要是我還在世,我們一定可以成為好朋友吧……」

賢知無力的放下了手,他掙扎了良久,終於做出了回應:「菲戈先生!你別一直讚我啊!要不是有你陪我,和我聊天,教我捉魚,幫我點火,我哪有能耐走到這裡呢?」

菲戈點了點頭:「當然吧!這我可沒說是你一個人的功勞啊!」菲戈的聲線愈來愈小聲,在遠處的賢知仿佛能聽到他在低聲哭泣。

「現在快走吧!快點!趁牠未回來!」菲戈大喊起來,賢知只好大力地點點頭,留下一聲再見。

「卡察」一聲,鐵閘關上了,有一兩個鎖自動鎖上了。

大洞穴之中,餘火漸漸消逝,空氣再次變得冰冷,牆上的水晶依舊照耀著,一切變回正常。

菲戈一人站在洞穴裡,他閉上了雙目,腦海裡閃過父母兄長的樣子,閃過一同戰死的伙伴們的樣子,閃過賢知的樣子。

他的身影愈發透明,淚水劃過他的臉頰,他要消失了,是去天堂還是地獄,他可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再沒有意義留在這裡了。

至少在最後的最後,他把那頭怪物燒了個痛快,算是完了心願吧,不是嗎?

伙伴們啊,我要去找你們了;賢知啊,去過屬於你的生活吧——

鐵閘傳來鏗鏘的聲音,伴隨而來的,是熟悉的叫聲。

「丫的混蛋鐵閘還懂自動上鎖啊!」

菲戈一看,他還以為是幻覺,但是,賢知就確確實實地站在鐵閘的另一面,他把手伸過了鐵閘中的空隙,直直地指著菲戈。

「菲戈先生……不,菲戈。坎貝利,聽好了,你讚的話都很好,我很喜歡,可是有點你錯了!」

賢知奮力地大喊著,洞穴裡的氣溫似乎又溫暖了起來。

「你說什麼你還在世的話,我們就會是朋友!可是這錯了!」賢知幾乎要把鎖上的鐵閘都推開了,他繼續叫喊著:「我們是朋友啊!只要你也是這樣想的話!現在就是!以後也是!」

菲戈在滿臉是淚的情況下,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我會幫你向家人傳話的,你就好好安息吧!再見啦!菲戈!」

臉上掛著最真摰的笑容,菲戈的身影消失了,沒留下任何東西,仿佛從未存在過一樣。

賢知不會再回頭了,他也沒看完這一幕,只是轉身離去。

別了,朋友,我永遠不會忘記你——賢知摸了摸腰間的劍鞘,往地面飛奔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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