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沉溺,卻不想清醒。

— —

他始終沒有買下那雙木鞋。

昨天他被那對恩愛纏綿的情侣擋著了去路。

他們臉上的神情很熟悉。
熟悉得,讓他心驚。



他終於想起,自己到底為甚麼會來到荷蘭。

他不想再次在女人身上犯錯。
而他更不能再犯錯。

屋內是近來少有的安靜,Alex有些心煩的從口袋拿出香煙點燃。
他只吸了幾口,便皺著眉把煙枝扔在木地板上然後踩上。

你走吧。


我可以給你一筆錢。

她聽到沒有驚訝。
臉上就連半點情緒起伏也沒有。

她只是說了句。

好的,我們也差不多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還在朝他笑。


那一刻他才驚覺,原來他一直也看不透這個女人。

甚麼叫差不多?
甚麼叫他們也差不多了!

看著始終不慍不火的女人,他覺得胸口霎時悶痛得厲害。

門把轉動的聲音在寂靜的空間尤其響亮。
坐在沙發的男人抬頭,剛好看到她進門。

她脫下那件漁夫褸掛在門旁,走向她的房間,把門關上。
屋內再次回歸寧靜。

也許及早抽身,對大家也好。
他低下頭,卻發覺唇角怎樣也扯不開弧度。



啊!
是一道分貝極高的尖叫聲,來自她的房間傳來。

男人箭似般立刻衝了進去,急得連身下的沙發也被撞開了少許。

她的房間裏亂七八糟的。
地板上散落了一堆雜物,一大堆衣服放在椅子上,它前面的梳妝台則放滿了一堆瓶瓶罐罐。

而那個不斷扯開喉嚨尖叫的女人就站在床上,神色慌張手顫顫的在指著前方。

行李箱旁的墻上有道啡黑色的身影一閃而過,鑽進了一旁足足有一整個人高的衣櫃後。

男人看了幾秒,然後便轉身離開。



「你去哪!」看到男人轉身離開了她的房間,還站在床上的Reena急得都想哭出來。

他去哪?
他不是這樣轉身就走吧!

她退後身體,後背剛貼上冰冷的牆壁又被嚇得急急跑回床中央。

「Alex!」這個臭男人!

就算翻臉無情也不至於這樣吧。

片刻,男人去而復返,手裏還拿了個裝著泡泡水的透明膠樽。

他放輕腳步走向衣櫃,腿用力一踹衣櫃被轟一聲的推倒在地。
一隻觸鬚長長的蟑螂受驚衝了出來,卻被濺上一波乳白色的泡泡水。



Reena用被子包裹自己坐在床上,垂眸看著不知何時花了甲油的指甲。

「謝謝你了。」她的聲音很悶,絲毫不復向來充滿活力的朝氣。

男人沒有回應。
他朝剛才蟑螂伏屍的地方噴上消毒噴霧,走前幾步向牆上也噴了點。
然後,蹲下身為她收拾起散落地上的雜物。

一張左上角印著跨境巴士標誌的硬卡紙壓在條紋化妝包下,他把它抽了出來。

是去巴黎的。
明天一早就出發。

他深吸了口氣。



他有點討厭,這樣聽話的她。

Alex把那張巴士票和地上的雜物撿起在她身旁放下。

「不回家嗎?」他看著她,沒有鏡片阻隔的眼眸微垂下來,聲音有些沉。

他以為她會回H城,回到她的家。
畢竟,她留在這裏也差不多一個多月了。

在外面這麼久,她不會想家嗎?

他忽然發現,他好像從來也不知道她為甚麼會在荷蘭留這麼久?

這個女人的一切,他都不太清楚。

「我沒有家。」她呼了口氣,沒有看他。

她的家沒了。
她甚麼也沒有了。

這個女人很像貓。
有時可惡得讓人恨不得想要捏死她。
有時又乖巧可愛得會對著人撒嬌。

有時,就好像現在這樣可憐兮兮的脆弱得需要人呵護。

Alex坐下來扯開那些包裹著她的被子,把她抱住按進懷裏。
他抵上她的額,碾轉吻上她微張的唇角。

這麼巧,他也沒有家。
他,甚麼也沒有了。

男人身後有扇窗,窗外的天空很藍,很藍,藍得刺眼。

於是,她躺在床上把眼睛蒙上。
Alex就像一條在緩慢蠕動的蛇,緩緩的鑽進她體內。
然後,一遍又一遍,把她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