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

 
在愛情裡，由一開始所有說話都是謊言。可是，始終會有人相信，有人放在心上。
他說你漂亮、體貼和善解人意；你說他帥氣、可靠和誠實。但誰又想到你正躲在床鋪裡無視着電話螢幕的對話，稍稍地哭泣。
 
「在做什麼？」
「想念你。」晞看一看手機裡的對話就繼續手頭上的工作。
只要感到寂寞，就在交友軟件上隨便找一個人聊聊，數分鐘後，雙方就能將對方當作一生中最愛，說盡所有甜言蜜語。
 
這已經是晞在交友軟件上第二十一個調情對象。聞說一件事情做過二十一次，就會成為習慣。第三至第五個調情對象是晞有伴侶的時候出現的，她沒有覺得內疚，因為這只是一個提升自我價值的東西，她沒有出軌。看一看照片，符合個人審美標準就向右滑一下表示喜歡，簡單的一個動作已經悄悄地改變一個人的價值──彷佛世上又多了一個人喜歡我。
 


晞喜歡這樣。這是男友不能給予的感覺，因為她喜歡不斷被愛，她喜歡別人在一剎那被她迷倒的感覺。聊天時互相讚美，噓寒問暖，卻又不必負任何責任。他可以騙你沒有女友，她可以說自己母胎單身。只要不相見，沒實際來往，天知道誰在說謊。
 
可是這次不同。當晞覺得累了不想回復了，對方又會開啟新的話題。「你有去書展嗎？」「你喜歡動物嗎？」每一次都是問句，晞不好意思已讀不回，反正只是簡單的問答題罷了。不可思議的，每次對方也能把一個問題挺伸下去，變成了幾天的聊天內容。漸漸地，晞習慣了這個關係。忙碌時就暫停對話，不用顧忌對方等得着急；空閒時就點進軟件，看看這次又有什麼新問題。
 
「你就不好奇他真人長得如何、性格如何嗎？」朋友問。
「好奇啊，可是我沒勇氣問啊。他從來也沒有要見面的想法。」晞看一看手上的手機。
晞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想法，她從沒想過要透過網絡去認識男朋友，即使這次她被吸引了。
 
這個情況維持了一年，晞在這一年裡沒有再找新的調情對象，因為「問題少年」仍然與她保持聯絡。可是晞厭倦了，不再在乎對方的存在。晞知道自己沒有資格怪別人不主動，因為自己也不，但其實這有點可笑──晞覺得自己腦羞成怒了。所以沒有後來了，晞完結了對話，把他的問題留在手機裡，不讀不回。也許到了某日，她會再次回答。
 


－
 
「在做什麼？」女友從車站閘門走來，滿臉笑容。
「玩玩手機而已。」我把手機收好。
玩交友軟件半年有多，一開始每天和八個十個女生聊天，直到今天只剩下一個叫晞的女生。她沒有比我的女友漂亮，也沒有比女友體貼。但每次我以為她再也不會回覆的時間，她又會找上我。我們比較像朋友，有空的時候就找對方聊聊天；忙碌的時候就各自生活。調情的言語不多，把關係維持得不溫不火，除了沒有見面，這種感覺就像談了很久戀愛的伴侶。
 
遇上晞之後，我沒有在軟件裡認識新的異性。即使在晞沒有回覆的日子，我也會等待，因為她總會再找上我。而且一天裡她也不會很頻繁地回覆，這令我在女友面前好交待。至於為何我有女友還要在網上交友──我只是想證明一下個人魅力而已。
 
與晞聯絡了一年，幸運地她沒有像別的女生那樣急着見面，也沒有要求進一步發展。 交往七年的女友依然在身邊，向親友炫耀着專一的我。或許這段感情能夠維持，是因為我早已心靈上出軌吧。
 


「要見面嗎？」我看一看熟睡的女友，在對話框裡輸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