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蕭啟航
寒冬的早晨冰冷入骨,但對曾經在北國監獄沒有暖氣的囚室中每天清晨起床的蕭啟航而言,這種溫度最多叫做清涼。這一刻,心中的熾熱隨着血管燒到四肢八胲,大腦一遍一遍只排演着今天這個重要日子所要做的事。 穿好衣服踏出房間,兩名保鏢 Rai 和Yubi已肅立在一旁,看見蕭啟航從房間走出來立即給了一個敬禮。

他們是喜瑪拉裔人,雖然穿着西裝,但其挺直腰板的模樣,不難想像改穿軍裝的話便是一個剽悍的士兵。 為全體候任內閣選用喜馬拉裔保鏢一事,由總理親自決定,畢竟喜馬拉裔人可算是最支持本黨的少數族裔,在北治末期獨立運動及大選時期皆矢志不渝地支持總理及民族黨。上星期非公開的國防部籌組會議已經決定將成立一支以喜馬拉裔人士為主的本土守備軍團,而喜馬拉本國方面也由於地緣政治關係,在本國授意下同意讓雙重國藉之人可參加本國軍隊,更預定於本國正式獨立後將協助培訓新軍。 

總理本人與喜馬拉裔交好一事,可追索至北治時期。其時總理尚是一名記者,他於一次綵紡紀念陣亡喜馬拉裔士兵的週年紀念中認識數個前士兵,就此對該族產生興趣,三不五時在信號山一帶的喜馬拉裔社區中作探訪,又於報上寫文章關注其族之民生問題。及後總理棄筆從政,籍着早先與喜馬拉裔的關係,把對關注擴展到各南亞少數族裔。因此,早在北治時期本黨未籌組之時,喜馬拉裔社區已是總理本人議席之票倉。當然,就各閣員而言,喜馬拉裔保鏢之忠誠、體格及言語不通,在這敏感時期作為保鏢也說是上上之選。

 雖然尚處於過渡時期,新政府不算正式成立,但實際上已在運作。蕭啟航的官職是總理府新聞長,該職位前身是北治時期的行政長官新聞統籌專員,對此職位香城人應該一點也不陌生,全因在北屬時期有一類像小丑的角色曾擔任此職位,此人本是民主派一員,加入政府後卻高調攻擊前盟友,加之本身能力不足,所管理之官方社交媒體釀成多起公關災難,此後本職位都歸回傳媒出身的人士擔任,以跟傳媒聯絡及打好關係。 作為總理老戰友及多年傳媒人的蕭啟航,被任命為此位時,黨內外頗有聲音替蕭啟航不值,認為蕭啟航多年來跟隨總理左右,更在廣播道暗殺事件中為總理擋過一槍,起碼當得派一個部長級的職位。

然而,知情人仕卻深知其中內幕。 總理一向頗為欣賞英國的BBC及日本的NHK兩大廣播機構,他認為兩個公營機構由於不是私人機構,由政府出資,能制作不需顧及商業需要的節目,特別是那種科普向的節目,能大大提升本國人的知識水平。況且,作為前新聞從業員,總理明白公共廣播機構的重要性,特別是電視廣播,雖然近年的電視收視已較以往低,但晚上黃金時段「大台」往往也能獲得20多點的收視,這在世界多國中也是僅見的高比例。北屬時期大台及大部份媒體受着北方的影響,皆自我審查且偏向支持政府施政,但各媒體是商業機構,有時立場往往就偏向自己的利益。總理的想法是先讓蕭啟航任新聞長,讓他在此職位累積人脈,再看機會改革廣播局,提升節目質素,同時加大國營電視台的規模,增加其影響力。





新聞統籌長職位不高,但在新舊交替的時期,蕭啟航的位置卻顯得很重要。就任以來,一切比想像中簡單,因為除了多份明顯有北方背景或直接由北方擁有媒體外,其餘的媒體都爭先恐後的前來表忠,然而,蕭啟航的挑戰也不是沒有。 話說在北屬時期建制派的旗艦大報為百份,而民主派則為生果。兩大報實力相當,多年來互相攻訐,多場輿論筆戰都在兩報之間發生。

後來時代變遷,民主派分裂出本土派(即後來的獨派)本土派對生果報宣揚民主的老調頗為不滿,導致其報之支持者跌了不少,但這還不是致命傷,致命傷是其支持者大多年紀較輕,再沒買報之習慣,且網上的少眾媒體當道,導致生果報出紙大跌。反觀百份報讀者年紀偏高,好手拿報紙閱讀,又不習慣改變習慣閱讀網上資訊,至此百份可說是穩執報界牛耳。 

至獨立已成定局,一向口誅筆伐獨立運動的百份方知壓錯注,老闆小白為保住地位,荒忙調轉槍頭,高薪請獨派寫手進來爬格,又控制自家評論員轉以民生經濟為題,減輕反獨立的色彩,希望安然地把角色轉換。然而,多年來百份作為親北方旗艦報,何以又有獨派評論員肯投效?原來獨派評論員早已覬覦此報的影響力,紙本報紙始終是獨派媒體的真空,有此機會在這日均銷量達五十萬的媒體上插旗,可說是何樂而不為。 似乎是雙贏局面,誰知百份的投效卻橫生枝節。

話說百份的一個高層曾於北屬時期乘搭本地航空巨擘民安航空公幹,上機前帶的行李重量超了重,便向地勤人員交涉。這種情況在航空公司地勤來說可說是見慣見熟,除即便建議該高層補錢或另行托運。該高層的北方習氣極濃,二話不說,便表明自己是某某報的高層,認識民安的某某高層云云。地勤職員聽到當然哭笑不得,立該便婉言拒絶,該高層氣不過,拿出小氣薄把所有職員的名字都抄下來後便付錢先行上機。

事後該高層自然便馬上聯絡他的那位航空公司高層朋友,誰知民安航空的母公司乃英資的甸地洋行,講究的是層層管理兼分工明確。那位航空公司高層朋友職位雖高,但地勤客務或投訴都不是他所負責,一聽之下知道他這位傳媒老友本來就理虧,要為這芝蔴綠豆的小事而插手其他部門他自然不做,再者民安的工會頗為強大,管理層對工會一向既驚且畏,如果此事被工會抓住痛腳,掉了工作事小,給工會找到機會發難,其後果無窮無盡。 





轉念一想,不就是那一點行李費用,便在賽馬日於馬場開了一席想請百份高層吃一頓便算數。誰知那天百份高層賭運倒足了霉,買什麼輸什麼,成了一戔明燈,席上老友一邊取笑一邊買對家贏個盆滿砵滿。航空公司高層心知今天不是機會,想着下次再處理那誤會,誰知百份高層,輸得頭耷耷,出門前一望,看面民安高層就在旁邊,便問起之前行李事件處理成怎樣。 民安高層多年來縱橫社交界,也不是省油的燈,便說此事確是他們不對,答應送出兩張來回頭等機票給百份高層。

本來此事就此了結,那百份高層面子有了,着數拿了,也不心足,竟掏出他那本小氣薄問起當天的地勤有何懲處。民安高層心下惱怒,但知道百份報的風格如何,此人得罪了必後患無窮。便忍着氣謊稱此事正在調查,稍後會有結果。誰知百份高層雖心胸狹窄,卻並不胡塗,知道民安高層不敢得罪員工,便開口譏諷,說他做到如此職位,卻畏首畏尾,又說他不夠朋友,小小事都幫不上忙。民安高層此刻怒火沖天,但他多年在英國留學,受英國文化影響,是一個英式紳士,也不和他吵架,告個罪,便在百份高層的譏笑聲中離去。 

那百份高層影響力果然大,竟能在一個星期內連出三篇民安航空的負面報道。想着那位百份高層下了氣便算,誰知過了一段時間,百份又出文章,攻擊有如無窮無盡,更在年度由國際調查機構對航空公司作出的評價後,對評價下滑的民安航空大肆攻擊,每次報導民安航空時都以因管理不善而在全球最佳航空公司排名榜中節節下跌的民安航空形容之。 

其實該百份高層固然心胸狹隘,但老闆小白卻不是蠢人,他容許手下無端大肆攻擊其實有其背後原因。原來香城有兩大航空公司,民安成立達百年,實力強大加之由老牌洋行所持,注重服務質素和品牌形象,一向是航空界老大。另一航空公司叫香城,雖名為香城,卻其實由北資所持,雖多番努力建立形象,但民安不但本地基礎良好,其服務質素更達到世界最高水平,地位實在難以撼動。北人做生意不甘屈居人後,香城的老闆不惜工本,即使虧錢打價格戰也要搶佔市場份額,但效果始終不佳。 後來香城老闆搭上了百份老闆小白,小白盤算北方其實也看不慣香城航空業由英資領頭,必樂見民安會被打倒,便一口應承,正好發生這行李事件,小白便授意手下找藉口便進行攻擊。 深仇自此結下,民安那邊初時還道確是因為那行李事件,深責那高層處理不當,但時日過去,攻擊未停,多次找方法尋求和解卻始終不得要領,時任主席葛達時心下雪亮心知必是香城的手段,以百份報的地位,民安也拿他沒辦法,也便隨之而去,最多不在航班上提供百份報。

 獨立漸成事實,商界表面平靜內裏卻充滿不安之情。民安百年企業,戰爭經歷過,英治經歷過,北治也經歷過,始終迄立不倒,自有其生存之道。葛達時帶領民安多年,在北治末期飽受香城挑戰,心知自己在政治上已吃了虧,居香城多年,粵語中的諺語記得不少,記得粵語有一句話叫有麝自然香,外面環境控制不了的多的是,回首提升公司本身服務質素,不打價格戰方為正道。 到新政府成立,政治風向大變,總理認為獨立國家需要一個國家航空公司以負擔一些特殊任務,特別是香城人早年因北治時期的政治問題,有多達一百多萬人在外地。





以歷史論,其實民安早於英治時代已是香城的「載旗航空公司」,後於北治時卻因政治因素被取消此地位。葛達時平時多有留意本地政治,心知國家必定有此需要,和母公司提出此事,甸地方面認為集團乃盈利機構,所有決定皆應以公司的利益為依歸,至於是否成為國家航空公司,盡可由民安方面權衡輕重作出決定。葛達時心知此事在利益上其實頗有商確之處,母公司方面其實頗有興趣,卻不願擔起責任,便先和董事局開會討論。此事政府還未正式對民安提出,葛達時為人小心,開會時就和董事局成員聲明,此事需嚴守保密。會議中羅列了其中優缺點,近年香城航空在各領域窮追不捨,讓他們再成為載旗航空公司的話,聲勢必然大震,香城航空肯定能借此趕過民安。

此外,如今民安在機場有特殊地位,其櫃位在機場中最當眼處,又擁有閘口、升降的優先使用權。機場雖由政府所有,但民安一向於機場管理、發展等皆有甚多發言權。若不成為載旗航空公司,這些特權必不能維持。 但缺點也不是沒有,國家航空公司負有諸多責任,雖不知政府要求為何,但國際上大致要求是在必要時需在必要時不以商業利益為優先考量。舉例說,在戰爭或有需要撤僑時,公司有義務派出包機接走僑民,更甚者,飛機有需要時要供軍方徵用作軍事用途。此外,香城雖然狹小,不用像其他國家的國家航空公司般營運虧錢的國內航線,但即使營運國外航線時也不能純以商業角度考量,某情度上需配合政府的外交政䇿。

舉例說,獨立後最早和香城建交的太平洋島國斐加,政府早前為答謝其承認,便答應提出緩助。現今香城還沒有直航機到斐加,相信政府將要求載旗航空開辦這些難以賺錢的航線,載旗航空甚至可能要為此特別買入小型飛機為這些航線使用。董事局最擔心的是公司的獨立性,政府有機會要求入股公司,甚至影響母公司對民安的控制。 會議中盤算政府的態度,前車可鑑,總理曾多次表明不會把電力公司和煤氣公司等公用企業收歸國有,國際上也有很多國家航空公司是私營機構,相信公司只要做好其義務,政府便會給予公司相應的地位。會上粗略估算,承擔載旗航空公司義務的成本不高,但獲得的利益卻遠超其成本,董事會基本同意爭取成為國家航空公司。

 既有共識,民安這邊便馬上開始行動,民安作為本地第一大航空公司,要爭取成為國家航空公司其實是理所當然的事。葛達時在香城商界混跡多年,在政商界都頗吃得開,對政府的現狀也很清楚。政府有說過,一切平穩過渡,國會由民主派和獨派聯合執政,但國家已立,又是民主政體,那民主和獨立之名何在?執政聯盟為爭取選票,過往北治時期的種種社會不公自是首要處理的對象,執政黨要面對選民,大企業過往的特權可能不易維持。但航空業始終是特殊工業,本身要面對國際上的激烈競爭,相信開刀也不會先找民安。在這階段,葛達時先找了他在政府中的朋友「收風」,知道內閣方面也頗有意讓民安成為國家航空公司,提出的條款也和董事會差想的相若,就只加了一條幫助建立空軍。這要求合情合理,退役空軍又可收為機師,只待再一次內閣會議落實,也不用過國會那關,相信便可作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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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雨濛濛,西敏的春天仿彿無窮無盡,孤零零的一把黑傘溜進了肯辛頓-車路士區的一個小公園裏,長椅之前停低,站着。低調而又高貴的SAB紳士傘下伸出了一隻手,LA MARINE 手錶正指着下午三時正,約定的來人沒有到,舉傘人左右看看,拿起了一台放在長椅下,不起眼的手提電話。 鈴聲響起,舉傘人接聽了,內容聽不清楚,但舉傘人似乎講得相當激動,怎至雨傘也在微微抖動。跟了一段時間,他這天下午莫名其妙的舉動,相信可印證情報局對他的估計。

 果然,他的舉動進一步印證了我們的估計,他去到了唐人街。我站在 ‘西敏華埠’的牌匾前,想了一想,還是跟着過去。我的外表在這裏很突出,唐人幫派小伙在我進街的時候就已經留意着我,但非常時期,我不能放棄這個機會,現在再叫支援肯定來不及,況且現在情報局也只有幾個特工在西敏,各自另有任務 舉傘人溜進了一幢老舊的商廈,一身傳統英式紳士打扮,絶不像會來唐人街的高等唐人。

他叫伍義,是英治時期第一名華人立法局議員的後代,他的家族移民來英已達三代,在英國唐人間很有影響力。情報局懷疑伍義與本地的親北人士勾結,要以他在英國香城人之間的影響力,以圖阻止獨立的進程。 我尾隨着伍義,上到二樓,他進了一間小小的會計師樓,我看旁邊有一空房,便先躲進去。拿出探聽器,隔着牆聽到伍義和一老人的談話,他們都操粵語,沒幾句便開始進入正題。 老人沒幾句便自我介紹,自稱是百份報的全權代表,能代表百份老闆作一切決定。接着便直接開始談價錢,我急着想知他們計劃的詳情,還好價錢很快就談好了。 





伍義的任務很簡單,就是搭上民安的主席,然後作為百份為民安的中間人,與百份報和好,然後出讓部份股份給百份的老闆小白,而百份交出的代價則是不再攻擊民安及幫助民安成為香城的載旗航空公司。但最重要的是一切保密,原因是小白其實也和另一本地航空公司香城航空也有類似協議,他的如意算盤是無論如何都要成為載旗航空的股東,進而對未來組建的空軍保有影響力,讓他在獨立後繼續在香城的政商界保有影響力。 原來一切都是誤會,看來情報局的收風能力真的有待改進。

澎一聲,門開了,一群唐人站在外面,其中一人指着我說:呢個黑鬼係度做咩,係咪偷聽! 另一人道:邊有可能,我係西敏幾十年,從來冇見過黑人識講粵語,哈哈! 我立即把探聽器收起來,特意用充滿非洲口音的英語表示自己見這裏有空房,只是想在這裏睡。我快步離開,走下樓梯,誰又想得到一個畿內亞人以難民身份居於香城,竟被招進情報局,成為一名香城特工! 啪!我失去平衡,倒下樓梯在失去意識前,只聽到伍義的聲音:呢個人已經跟左我幾日,搞掂佢,然後掉去Brixton,呢d人一日死幾個冇人會注意! 局長說得沒有錯,我們其實還沒夠班出來做任務⋯⋯看來,我再沒機會再看橫山的日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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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是週日的午後,載旗航空公司的事一切順利,讓葛達時心情極好,在香城會的咖啡室中跟三個朋友打着橋牌,談談政商界的趣事。這日的牌友有甸地地產的羅克,南方英文報的主編文榮傑,還有巴克盧資本的麥榮。他們幾個算是老朋友了,都是英國人,在香城的上流英國人圈子裏都也頗吃得開。

羅克明顯今天狀態不佳,計算磴數很不準確,玩了一會,見他好像越玩越差,文榮傑便 提出到雪茄房吃一口雪茄,他剛獲得了一盒La Gloria Cubana,正好在此拿出來大家品評。 

雪茄房的角早有一人座着在抽雪茄,遠看大概像是個華人,但房間燈色很暗,加上煙霧瀰漫,大概是個中年人吧。 葛達時點一點頭打了招呼便跟其他人走到另一邊角落座下。點起雪茄,羅克娓娓道出他近來面對的困難。地產霸權被政府視為新政府頭號要解決的問題,種種跡象顯示政府將在短期內大幅改變土地供應及房屋政策。甸地地產早前投資的大批土地大有虧本的可能。

聽着羅克在訴苦,其餘三人的心情也沒受太大影響,獨立後政府總體政策上沒太大改變,總理在公眾或私下也多次重申政府隨了住屋等和民生有巨大關係的政策外,利商自由市場的根本政䇿不會有大改變,商界憧憬香城未來發展將與石叻相近,相信依然十分適合營商。 抽了一根雪茄後,麥榮說他近來得到了一支Chateau Latour,羅克聽到,嚷着便要去試,葛達時和文榮傑是蘇格蘭人,不太喜歡喝紅酒,便決定留在雪卡房喝兩口威士忌。

房角的男人站了起來,也走到吧枱去要酒喝,走過的時候看了這邊枱一眼,文榮傑輕憶一聲,站起來走了過去攀談了一會,兩人一起走回來。葛達時見是一個陌生男人,聽文榮傑介紹說是他的同行,問可否一起座,葛達時當然歡迎。談了一會,聽那男人一口流利的劍橋口音,評論新政府的政策,講得頗為精僻,有些看法更是聞所未聞,卻又合情合理,聽得頗為傾心。 葛達時覺得此人大可一交,但卻還不清楚其底細,但心想自己的身份也不是什麼秘密,便先自我介紹,以探得對方的身份。





那男人聽到後也沒怎麼驚訝,接下來即自我介紹,他名叫伍義,是一名財演分析員。 再談了一會,話題被伍義慢慢帶到載旗航空公司的問題上,葛達時自然不會亂說話,整個話題大都是伍義跟文榮傑在談。言談之中葛達時聽出伍義對政府的取態和事件的進度頗為熟悉,文榮傑雖也是傳媒人,但他在這事上的進展也不太清楚,只是在繼續套伍義把所知說出來。

 伍義的資訊大概和葛達時所知的差不多,畢竟他在政府中也頗多線眼,對伍義知道此事的進度也不太出奇,始終自己在政界中朋友多,也不代表人家在政府中沒有我朋友。細談下來,伍義突然表示,其實內閣中也有閣員支持把載旗的待遇給予香城航空,甚至有意見想讓兩間公司都得以載旗。這樣一來,葛達時心中一震,心想這資訊從沒聽過,追問之下原來總理認為此事既有爭議,何不先緩下再議。 葛達時聽到這消息,也沒心情繼續喝酒,臨走前請二人賣個人情給他暫不要公開事件,便立即找個藉口離座,要回去找內閣的人問一問。

內閣雖未正式就職,但早已運作數個月之久,和葛達時對口的是運輸局局長羅光至,他也是葛達時在政府中最高級的對口單位。羅光至從北治時代已擔任此職,新政府成立後被總理挽留繼續其職位。他為人尚算正直,平時跟他打交道說一就一,他答應了的,絶少會有改變,今次竟然有此變數,令葛達時大惑不解。 羅光至在電話中一開始便即致歉,原來在剛剛中午的內閣會議中有閣員提出把香城航空也放在考慮之列,總理馬上就把決議叫停,餘下的便和剛才伍義所講的差不多。羅光至也表示不宜再說太多,安慰了幾句便收了線。 搞清楚情況,葛達時馬上召集幾個親信開會講清楚事情經過。幾個人座下來,葛達時把現在情況交代清楚,只見席上諸人皆面色凝重,幾名親信也拿不出甚麼主意,他們在商界多年,與政府打了多年交道,心知有這一阻滯,往後即使同樣取得載旗的地位,或許便相應地將交出更多條件。其中一人更破口大罵,他曾於集團內其他發展中國家的分公司工作,多次受當地政府索賄,他肯定這是政府官員索賄的手段。 

這懷疑也不無道理,如今執政聯盟由前獨派和前民主派所組成,前民主派還好,但獨派卻有名是一窮二白,如今身居大寶,要拿些使用似乎也算合理。廉政處金漆招牌依然閃亮,但改旗易幟,誰知香城是否還如往日廉潔? 如今政府態度曖昧,主動提出給予一些個人好處一不小心可能會被抓住痛腳,幾人商議好,還是等有什麼人接頭問拿好處再說。事件中唯一令葛達時暫時放心的是,此事尚未為傳媒報導,若不趕在傳媒報導前先行處理好的話,一頂官商勾結的帽子帶下來,如今民主政體,政府必會再提高條件。

葛達時自付與各傳媒關係尚算不錯,只要不被死敵百份報抓住痛腳,相信也能先把事情壓一壓。好事多磨,葛達時的心情自然不佳,送走幾個親信後便向母公司甸地回報,甸地方面當然不會有什麼好說話,更警告此事若處理不好,其負面影響必定會同時認響母公司在航空業的其他投資。葛達時心想,原先提此提議的時候甸地方面態度無可無不可,如今又變了志在必得,仿佛所有責任都指向自己。 想着再喝一杯威士忌便睡,明天還要一早起床回公司再研究解決辦法。這時,電話響起,原來是今天剛認識,交換了聯絡的伍義,深夜打來,表示有急事想面談。

葛達時心下盤算,此人必是就載旗航空一事而來,如今事件像陷入了泥沼一樣,見一見他可能有好處,說不定就是那個「接頭人」…… 葛達時立即答應,便邀請伍義到他在半山的別墅一聚。打電話叫了司機出去接人,穿好衣服,葛達時靈光一閃,開了錄音筆,放在衣袋裏,便等客人到訪。 不用半小時,伍義到了,葛達時到大門迎接,先把伍義由頭看到腳,見他還是穿着下午的西裝,看來由下午的聚會起一直沒回家,便着管家先送客人上房。 伍義的態度與中午時大不相同,說話又急又趕,全無儀態,再無剛才那種風度。

葛達時不感出奇,他在香城多年,被北方的官員當面指着鼻子罵白鬼也試過,對唐人的‘變臉’一早已習慣。 伍義講出他的主張,葛達時當然也不那麼容易答應,只推說需要和董事局和母公司商議。只見伍義越說越急,一時說百份報的影響力,一時說香城航空那邊已搭上了內閣閣員,更暗示在必要時候百份報會公佈事件,到時事情便更不好轉圈了。葛達時不致可否,便只要求給他一點時間答覆,會盡快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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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啟航在兩名喜瑪拉保鏢護衛下上了車,沿公路往橫山去,沿途堵車自然少不免。獨立後內閣在幾個月內極速解決了很多北屬時期的問題,但交通問題新政府卻顯得促手無䇿。北屬時代末期,由於高地價政策以及大量北方移民擁入,房屋問題已到水深火熱的地步。





自治政府為了麻痺市民的反政府情緒,要從解決房屋問題挽回支持,便以大量興建政府房屋,加快賣地等方法以解決問題。在中短期果然有所成效,但政府以不顧一切的手段建屋,如改球場、公園用地建屋,及在市鎮邊錘建屋等,完全無視長遠的都市規劃,市民沒有休憩空間還好,各市鎮卻因人口上升,公共交通系統跟不上而讓交通問題十分嚴重。到新政府接手時,香城一向引以為傲的集體運輸系統可說已搖搖欲墜。 這次情報局一名特工於國外殉職,其殉職卻是源於情報局的情報出了差錯,讓特工死於當地的幫會手下。一時間內閣震動,此事明顯暴露了情報局的各樣問題。

香城多年來相對鄰近地方都較為自由,自二戰以後一直是各國收集情報,進行間諜活動的地方。然而,香城本身的特工機構卻一直由其宗主國所主持,在英治時期的政治部也有香城人參與,但主權移交後卻全都被延攬回英國。到北治時期的國安四局,則由於北國的的不信任而竟然沒任何香城人參與。

到獨立後,面對外部的威脅,總理立即成立了情報局。香城面對多年來在情報,間諜方面的空白,內閣中也有聲音想借’獅子山之心計劃’即新政府成立後提倡的海外香城人回流計劃,順道聘回移居外地的情報局人士,但新政府雖與英國關係良好,但也不見得好到會放這種敏感人士回流,而新政府這邊也不見得會相信這批人任如此敏感的工作。因此新成立的情報局可算只是個半桶水機構,在各方面都頗欠經驗,特工的訓練也明顯不足。 

殉職的特工叫張港生,顧名思義,他出生於香城,土生土長,也通過了情報局的測試,肯定是忠心於國家。唯一與大部份香城人不同的是他的種族,他父母來自畿內亞,以難民身份居於香城多年,與其他香城非裔人一樣聚居於橫山。 這次特工殉職事件被列為最高機密,傳媒方面獲得的消息非常有限,公眾只知道死了一位特工,和特工死了在英國,其他資訊一慨欠奉。 

總理非常重視張港生的葬禮,張港生的死源於情報上的批漏,經調查後更發現原來是跟錯了線,跟蹤對象原來只是個商業間諜。但作為國家成立後第一位殉職公職人員,以國葬級別下葬,其儀式大致與以前的最高榮譽類似。所有高級政府官員,商界名流,還有大量市民都出席了張港生在橫山的葬禮,他被塑做成國家的英雄,總理希望借他的死維繫了香城人相對薄弱的民族意識。陪伴遺體送往機場的車龍有十多公里長,張港生的家人希望把他的遺體運回故土。 總理以粵語和富拉尼語宣讀悼詞,這是總理的一貫把戲,他學習語文的能力很強,會說本地不同少數族裔的語言,這次特意練熟了講稿再出來宣讀,其實現場會聽富拉尼語的人除了張港生家人外不知有沒有二十個。 

遺體運到機場,靈車直入停機坪,民安航空的包機早已準備好,深藍色的香城國旗醒目地包覆着大半架機身,此機的塗裝是特別為慶祝香城獨立及民安航空成為香城國家航空公司而畫,想不到她第一個任務便是接載國家英雄的遺體。 簡單而隆重的儀式過後,專機便帶着張港生的遺體回到他一生從未踏足的母國落葬。

蕭啟航一早留意到民安的主席葛達時也在場,儀式過後,葛達時示意蕭啟航留下,另行僻室而談。 葛達時跟蕭啟航算是老相識,而這次民安獲得載旗之事其中又得他的着力斡旋,葛達時自然對他大加感謝,並在會面中提出了一些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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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達時多年前就在英國認識的蕭啟航。當年葛達時回國渡假,與太太到威爾士坐高原火車,還是大學生的蕭啟航同樣喜歡攝影,就在蒸氣火車的轟隆聲中,兩人成年忘年好友。他們回香城後聯絡不多,蕭啟航後來參與政治運動,出入監獄,葛達時是正當商人,不敢招惹,兩人就此斷絕聯絡多年。

到獨立以後,蕭啟航搖身一變成了高官,葛達時不好意思攀交,也就發訊恭喜罷了。 當晚葛達時在家中與伍義會面後,帶着那錄有見面錄音的錄音棒去見蕭啟航。把情況都告知蕭啟航後,蕭啟航心下大喜,但表面卻作了一個很為難的表情,他聽了錄音後,表示人家小白的行為是純商業行為,透過’中間人’來找他要求入股,也可算是一買一賣,他站在政府立場只能保證必會客觀公正的處理事件,且一定不會有貪污的情況出現。 

然而,蕭啟航突然想起一事,臨行前跟葛達時講,如想事情有轉機,大可先不要理會伍義,這事也不用再跟其他政府人員談起,兩天內可能有事或會改變事件。葛達時心想也不差在兩天,當場便答應了。 原來總理早幾天向親信透露了特工死亡的真相,政府掌握的資料雖不齊全,但大概知道該商業間諜來自百份報,而交涉對象則是香城航空,政府見與國家安全無關便不再跟下去。蕭啟航對比葛達時這晚說的話,知道問題可能來自執政聯盟的白鴿黨,想起一計,便想急急離去。

香城獨立後行單議會式的議會民主制,前立法會被升格為國會,國會執政黨將籌組政府並組成內閣,由於時間較為倉猝,國會議員的選舉方法與前立法會大致一樣,取消了功能議席後將七十個議席分進五大選區,各黨派再組成名單競逐。 

這種比例代表制其實是北治時期北方所精心建立而成,親北選民動員力高,能被北方輕易的分配選票,反觀獨派及民主派,他們黨派眾多,選票分散,導致獨派及民主派的選票加起來雖遠較親北派高,但其當選議席卻僅僅高於親北派。 在剛獨立時還是臨時總統的總理,心想獨立公投既以大比數勝出,接下來的國會選舉自是也可大勝,心中所想就是如何將國會選舉的勝果加大,以利將來管治效率。

誰知選舉結果令全國大跌眼鏡,總理帶領的民族黨勝出的議席有二十席,即使加上獨派的議席也只有三十席,要再邀請民主派政黨才夠過半數的三十五席。 就在這個情況下,總理和民族黨被迫與白鴿黨組成聯合政府。

其實當時的民主派大黨有三個,包括公明黨,工社黨及白鴿黨。理論上民族黨是應邀請公明黨合作,因為公明黨一直有較多與獨派合作的歷史,在獨立的過程中也頗同情獨立派,甚至在民主派中有最多的黨員在獨立運動中被拘捕。然而,公明黨法律至上的黨格卻讓民族黨內部相當不滿,北治末期,司法界被北方背景的法官大量滲透,民族黨希望在獨立後再’清洗’司法界,相信必被既得利益的公明黨所反對。 即使不選公明黨,也可選另一個較同情獨派的民主派政黨工社黨合作,但總理個人卻認為民族黨本身在政治光譜上已算是中間偏左,若再加上算是左派的工社黨,新政府必難解決總理一直想解決的移民及難民問題。白鴿黨雖為民主派,但多年來都有黨員加入政府的往蹟,加入政府後又很快變成當權者的忠實維護者,總理認為引其作聯合政府,相信儘可控制得住,便請她作聯合。 

關於載旗航空,早於臨時內閣成立後第一次內閣會議中,總理已表示有意讓一家商業航空公司擔當國家航空的責任,並表示屬意民安,其時諸閣員皆沒有意見,就如葛達時所知,內閣皆認為航空業沒有太大與民爭利的情況出現,既然如此,何不放她繼續以商業公司形式存在,讓她擔負其中責任以及幫助訓練未來成立的空軍就夠了。

 誰知到第二次關於載旗航空的會議,負責運輸的羅光至竟連同兩名白鴿黨員大力反對,羅光至表示香城航空方面找過他,表示極有興趣擔當載旗航空,又能提供較民安更多的利益予政府,包括肯折價轉讓其股權予政府讓政府直接控制。總理對白鴿黨這邊突然提出新提議不太滿意,但也起了警惕:白鴿黨的保密性或許有問題。

為了尊重這幾個平時乖乖的白鴿黨盟友,總理也不好即時反對,他自忖,只要沒出什麼意外,最後也只會給予民安載旗的地位。 

白鴿黨一早與百份報與香城航空有所共識,他們安排定當,伍義、前白鴿黨員現任閣員羅光至、甚至當天讓葛達時不少心‘撞見’伍義的那位主編文榮傑也是這場‘大龍鳯’的一員。百份假意請民安合作,為了令葛達時上釣,特意提出入股民安,這個要求中間大有學問,要拿捏得剛剛好,既不可以讓他立即拒絶,也不能讓他馬上答應,接下來那管他隨後再找伍義也好,去找羅光至也好,整個計謀已成功了一大半。

無論如何,百份的記者早已準備了在伍義跟羅光至家中,只要葛達時一來,馬上來一個舖天蓋地的即場新聞網上直播,第二天一個早已凖備好的五版新聞報道,這個建國後第一單官商勾結,必令民安失卻載旗而香城得之。幾方人馬一早已分好好處,過後小白將得到香城部份股份,進而成為集團的新主席,這是因為香城老闆乃北人,總理自不會讓國家航空控於最大威脅的鄰國手中,小白雖為舊親北派,但其手下媒體早已看清風向,早在獨立前不久已變為獨派媒體,也勉強算是一個‘愛國商人’。小白控制國家航空後,中期可再要求甸地交出機場的權益,而長遠來說,國家建立空軍也會讓他參一腿,香城一向沒有本地財團做軍火生意,而空軍又算是海陸空三軍中最昂貴的軍種,到時生意之大,可說是無可估量。

此計劃跟與民安合作相比,第一,與香城合作小白參與度更多,事後所得的報酬也會高得多。在民安那邊小白頂多能成為其中一個主要股東,但在香城這邊,同樣金額的入股卻可讓他成為主席。第二,民安一早於香城航運界有諸多利益,即使再獲得載旗地位,不多不少也只是錦上添花,但香城卻可借此一舉搶到不少利益,對其未來發展有極大的影響,其後利潤增長,可最大化小白的投資。 

在香城的原老闆,看似失去公司控制權,退居成無投票權最大股東好像是吃了虧,其實不然。首先,香城老闆始終是佔最多股份,在商言商,未來公司得到重大利益,他始終能得益。其次,這點則較為隱秘,香城母公司乃一間北方的民營航空企業,獨立後北方頗想收購各個香城的北方民企,令香城即使獨立,但依然保有對她的影響力,令香城繼續成為其勢力範圍。但香城老闆頗不想賣盤,原因是香城航空乃其集團之金蛋,早幾年北方經濟不景,香城的優秀表現竟養起了整個集團,如今只是無投票權大股東,北方對其只能賺錢,沒有影響力的股份自然沒有了興趣。 

在羅光至,事件後他自會被調查,甚至苦肉計下可能要受牢獄之災,但這已是他留在香城的最後48小時,他已準備好48小時擔任他人生中最後一個位置:某中美洲小島的島主。他和北治時期的一位政務司一樣,管理私人財產極為差劣,生活入不敷出,兩個前妻連子女的贍養費、現任太太和三位情人的生活費,加上好賭的性格,以他的工資如沒有小白的周濟根本一早不行,這次雖被小白強迫‘還債’,反可了無一身的潛逃而去,相信過後最開心的就是他… 

誰不知事情的轉捩點卻是葛達時當晚沒有找羅光至這個一直代表政府的接頭人,甚至連伍義都沒有找,卻找上了蕭啟航。其實葛達時與羅光至關係一直良好,而葛達時也不是不信任羅光至,他只認為這件事是內閣裏某閣員在攪鬼,怎也想不到攪鬼的正是這個平時忠厚老實的老閣員。

葛達時找蕭啟航的原因很微妙,雖然他與政府打關係一直與負責運輸的羅光至為主,而多年來這重關係也確實令民安多了不少好處,但這次來找葛達時的伍義,背後代表的是小白,葛達時認為此事與傳媒有關,而且茲事體大,找一個政府裏負責新聞的商量一下也未嘗不可。葛達時多年混跡於唐人政界,在政治上的觸角很靈敏,他隱隱感到民族黨與白鴿黨在執政聯盟裏的矛盾,找一個能’直通’總理的人先求救一下也不壞,而就正正是他的這份觸角,竟改變了整個民安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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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啟航離開葛達時家已在早上七時,他回去換一件衣服就去見總理。他把事情告訴總理後,總理馬上把親信召集,通告諸人,便問起大家有何看法,如何壓住白鴿黨讓自己屬意的民安成為載旗航空。

蕭啟航雖是親信之一,但一向並不長於計謀,讓總理視之為親信,主要是他為人正直,在多年政治運動中也一直追隨總理左右,且與總理皆記者出身,方始安插他與身邊。但這次蕭啟航一早知道了事情,有時間想了一條不錯的計策,眾人一聽,都認為好,便付諸實行。 小白見民安這邊一天多後還沒有任何回覆,既不找伍義,又不找羅光至,不知道這老外什麼葫蘆賣什麼藥。但自己乃傳媒大亨,就如跟人決鬥時手上拿着寶刀,牌面上優於對方,只要沒有什麼大失誤,可說是已立於不敗之地。

一於明天就先放一些料出來恐嚇一下民安。回頭小白就親自下指令找總編緝,要他明天選一個攻擊民安的報導做頭條。民安多年來都是百份報的攻擊對象,攻擊的文章放在倉底隨時可以拿出來。總編找了一編’有乘客’投訴民安經濟倉座位有蚤的報導,找手下記者潤色一下,增加一些字數,拿幾張受害人皮膚紅腫的相片,報導便可拿去版房出版了。

 總編見一切都準備好,正準備下班回家,突然,電話响起,是放在政府新聞處的線人打來的,線人說,原來廉政處已立案在查民安,認為民安主席葛達時為了載旗航空一事意圖賄賂政府官員,調查到了要向公眾公佈的階段,廉政處方面早一天先跟新聞處這邊透露,預備在後天公怖詳情。其實載旗事件從沒有傳媒報導過,事件一直處於未公開的進度,相信傳媒方面也只有百份報知道事情的大部份。

總編乃小白的其中一個心腹,他自然對小白的計謀、想法都清楚。心下盤算,這個正是大好機會,如果兩日後等政府公佈事件,民安或許尚有翻身的可能,但若這一刻百份就作總攻擊,以百份一直準備好的’料’,相信比原本的計謀更為有用。 總編馬上把消息告訴小白,小白大喜,當即同意明天就馬上作總攻擊,但同時提醒總編,行文中盡量小心,目標是民安,令她在輿論上不可能再成為載旗航空就夠,但不可過度追究政府,因為小白的最終目的是控制香城,並成為載旗航空公司,如果因而和政府破了臉,往後便不好合作了。 

總編深以為戒,這分寸的拿捏說難不難,說易不易,但百份報多年作為親政府喉舌,如何站位討好政府之餘又討好讀者,多有經驗,這正是他旗下眾評論員和記者的拿手好戲。 當晚總編立即動員所有評論員撰寫社評,更特別邀請小白也寫了一編,近乎所有的記者皆動員準備特稿。頭版連多達二十多頁的報道講述整件事情的經過,內容大致是民安的主席想收買運輸局的羅光至,代價是在中美洲的一個島,讓他退休後過去居住。報導真中有假,假中有真,中美洲的那個小島其實是準備由百份送出,那個島實際由誰持有當然難以查出,但在此報導中,百份當然大可‘推測’是民安所為。向廉政處告發是小白一早偷偷放下的暗棋,他知道單是什麼新聞直播未必足夠,有需要時來一招移花接木,再把羅光至當棄卒拋出,自己接觸羅光至的渠道一向安全,羅光至發起難上來也不能燒到自身。

想不到廉政處如此有效率竟調查得那麼快,既然如此,一於將計就計。報導連所有評論僅以十餘個小時就完成,看過排版後,總編深感滿意,手下記者對自己的指示很清晣,矛頭只對着民安和羅光至,對執政聯盟其他閣員也沒有任何問罪之意。 報導一出,果然深受各界關注,當天早上電台的烽煙節目中,民眾也一致的表達對民安的不滿。

這天早上蕭啟航的電話響過不停,他早已預料會有這種情況,對查詢通通都表示沒有回應,一切正如計劃所行。 載旗事件一為大眾發現,緊接着的就已經是民安涉貪事件,公眾輿論間一開始已有聲音認為應把載旗給予香城航空,百份總編自然也在第一天的社論已找了寫手推崇香城補上,為香城成為載旗航空立下基礎。 誰知,事件僅在下午已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變化,廉政處在下午臨時開了一個記者會,先承認接到關於民安的舉報,並正在調查,又點名指百份報今早的報道洩漏了保密的調查,將提交律政提控。百份的律師團隊何其強大,報導出前當然早已徽詢法律意見,自然知道報道是合法,而事關公眾知情權,有輿論支持,自也不怕。 

真正事情的轉淚點在當天下午五時,另一大報生果報搞了一場網上直播,訪問民安的主席葛達時,葛達時當場抖出有人要脅要甸地把民安的一部份股權交出,買一家本地傳媒‘悶聲發大財’,在載旗事件中暫不作報道,讓政府‘自然地’通過讓其獲得載旗。更當場拿出一段和百份接頭人的錄音,錄音中把該傳媒的名字隱去,但很明顯,該傳媒正是百份。 

一天之內,極多資訊突然洩出,大眾一時之間也難以分辦誰是誰非,百份自然也馬上在網上新聞中推說錄音是偽造,但改為相信民安一方的民眾也着實不少,和指責民安的一派不相上下。其實錄音當然不能代表什麼,這也是為什麼百份以伍義這個沒什麼關係的人接頭,因為即使他被揪出,也不能指證百份什麼。

這一下事情陷入膠着,小白想不到一段小小錄音竟能使民安板回來。他計謀自然厲害,卻高估了自己報紙的公信力,這編報導若由其他較具公信力的傳體所做,說不定就一下子打得民安一沉不起,但百份多年來攻擊民安,大眾看此報導時其實心裏已先有一層疑問,到底報導是否具有可信性呢? 

這點自然早在總理和蕭啟航的意料之中,他們都是做新聞出身,知道百份在公眾眼中是怎樣一回事,他們知道即使葛達時沒有走出來,沒有拿出錄音,只要當中有任何一樣疑點,民安在這事中便足以板回輿論的支持。那新聞處洩出的消息自然也是蕭啟航有意為之的,這條反間計必讓小白充滿信心,主動出擊。

其實這次傳媒戰,雙方所有的資訊相若,百份的情報其實比政府早得了不少。勝負的分野卻在於對自身的認識,小白和總編對自身的自信做成了盲點。人乃情感的生物,有時人會寧願相信自己想看到的証據,即使証據在理性上並不足夠。 第二天早上,總理親自召開記者會,承認一直有研究載旗航空的事宜,政府原來的計劃是內閣裏先進行甄選,再直接邀請航空公司。如今既然大眾對此如此關注,政府決定另組獨立委員會甄選有意參加的航空公司。至於羅光至,他今早已遞交辭請,總理也已接受,其局長將另由白鴿黨另行找人擔當。羅光至的政治生涯當然就此玩完,白鴿黨也一貫其‘紀律嚴明’的作風,快速和羅光至劃清界線並馬上把他逐出黨。 

其實多年來白鴿黨可算是前民主派中較為親北的一個派別,在北治時期有數次‘背叛’民主派的往蹟,單獨與北方合作。黨內的權力又被幾大巨頭一直霸佔着,思想陳腐,普遍被獨派支持者視為過時的‘舊車胎’,生存至今其實很像親北黨派,是靠着地方強大的地區樁腳勉強生存。總理選她們合作組建政府,其實頗具私心,一來就正正是看中他們的不得人心,多少有粵語中‘有鑊佢揹,有奬我拎’的意味,可反襯民族黨人的工作能力和魅力。二來卻是總理的自大,覺得如此寵大帝國的壓力下也能自立而起,對外外交又如魚得水,放這樣一群老巧過時之輩入閣,儘可控制得住,誰知就在這幾個沒魅力,沒能力,沒道義,但有幾分權謀的老狐狸上差點吃了大虧。總理在這事以後小心了很多,往後在內閣會議中也不敢高談闊論,一切先在黨內商議定當再拿出內閣會議商討,使執政黨黨團會議慢慢非正式地取代了內閣會議,這就是後話了。

 好在這事對政府的威望也沒什麼影響,不足一個月,民安憑着自身實力,獲得委員會的青睞,正式成為國家航空公司。廉政處對葛達時的調查也證明他沒有賄賂,葛達時可說是放下了心頭大石,他知道蕭啟航在事件中暗暗的幫了自己不少,心中自然感激不盡 事件過後,諸般証據慢慢浮現,小白當天的野心漸為人所知,大眾對他自然更加鄙視,小白白忙了一回,什麼都得不到,卻留下了一個笑柄,好在賄賂行為一直做得滴水不漏,廉政處也找不到證據提控。為了填補這次與政府作對,小白只好着報紙加倍獻媚,多討好政府。至於對民安嘛,也就一如既往,三不五時報導一下他們座椅發臭,機組人員衣著不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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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是香城政府正式成立的日子,蕭啟航在Rai 和Yubi的陪伴下座車前往舉行儀式的 ‘東方之珠’廣場,這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他雖是總理府新聞長,但這次儀式由他所負責,包括總理的演說稿也由他所寫,載旗事件的處理讓總理對他更添信心,總理早前已私下表示,想讓蕭啟航重整廣播局,讓香城電台成為亞洲的BBC,在準備移式後便隨即轉過去做廣播局局長。 

儀式在東方之珠廣場舉行,廣場上有兩座雕塑,一座是金色的洋紫荊像,當年香城主權移交時由北方所送,有意見認為,香城獨立後應將此像拆除。總理笑着回答,英國也有多座不同的雕像在香城,既然北方統治時也可留得住它們,如今香城又豈有連小小雕像也容不下的道理。另一座則是香城獨立並加入英聯邦後,由英聯邦諸國成員所送的東方之珠雕塑,體積與洋紫荊像相若,是一個大理石製的圓球,上面用各種語言刻上自由二字。 

儀式非常順利,到了升旗環節,警察部升旗隊手捧深藍色的香城國旗步進會場,國歌尚未確立,暫以多年來香城人用以支持民主及獨立運動的流行曲海闊天空作為暫定國歌,這首粵語歌曲在唐人世界非常有名,暫定國歌中加了一段英語歌詞,升旗時只唱一段粵語版本。 國歌響起,深藍色國旗除除升起,國旗以英治時期的香城旗為藍本,除去左上角的米字旗,香城徽則移除了上部的皇冠小獅子並把香城徽放於正中央。

國旗的設計當然也招來了不少批評,主要是不滿其戀殖,但此旗在獨立運動中一直使用,便看稍後是否再變換設計。 總理是一名演說家,這也是他能於獨派中脫𩓙而出的其中一個原因,蕭啟航準備的演說稿在總理演繹下打動了不少在場嘉賓和觀看直播的觀眾,甚至這演說往後更成為總理演說中的經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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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理府在英治時代叫做總督府,北治時代則叫禮賓府,獨立後總理照常以此為總理府。總理府一樓的露台是總理單獨和蕭啟航單獨見面的老地方,在北治時期,一位特首的女兒就曾在這裏被拍得和特首夫人吵架。 

蕭啟航替總理點了煙,自己也點了,隨着總理對蕭啟航的信任日增,兩日來這裏議事的時候就越多。
‘啊航,今日既儀式你做得好好,特別係你同我寫嗰編演說,嗰段“我知道香城依然有好多人唔贊成香城獨立,或許係怕我地國家既力量細,或許係痛心唐人離大一統越來越遠。或者未來有一日香城會同北方重新統合,但係今日,香城既建立係為左我地既自由,係呢一刻,獨立係唯一保護我地自由既方法。唔贊成獨立既你地,縱使你地既政見同我地相反,但係我同埋政府,依然會誓死保護你地既自由。”呢段真係寫得好好!’ 
‘多謝你,總理。民安嗰邊搵過我,佢地想政府搞飛行學校。’
‘你有咩意見?’
‘總理,我地總有一日要發展空軍,我地可以順便搞埋空軍學校。’
‘英雄所見略同!一於咁話!’
蕭啟航如今可算是總理跟前的紅人,因此越來越多人借蕭啟航向總理表達意見,政府不少決定就像這樣,三言兩語中就決定下來。
 ‘阿航,你覺得香城之後會點?’
‘只會更好,我地終於可以行自己既路啦!’
‘係,我地行左咁多年冤枉路,終於可以行返正路啦,石叻,你地睇住來,我地幾年內會重新超越你地!’
‘阿航,我要改革教育制度、我要人人有樓住、我要重振嶺南文化、我要令香城人出到去可以好自豪咁話我來自香城……’
夜色中兩人越談越起勁,香城的未來藍圖仿彿就在眼前。
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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