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香悅城東,主城,主城的西南隅為祭祀的場地,平素有事都會由祭司在那殺豬宰羊,供奉遠古的祖先。有時祭司不僅犧牲,還會殺人。祭祀場多數時候都會空置,沒有牲口,倒有一群惡魔。
 
祭祀場分為數進,正北是一座宮殿,建於石製高台上,宮殿面向不大不少的廣場,廣場往南坐落零星的,不依中軸線排列的小房屋。小房屋看來很新淨,似是建成不久。
 
小房屋及宮殿也有火光亮出,惡魔就住在裡頭。惡魔不多,只有七只,其中一只住在宮殿中,數天前威風得意,現卻一段時間沒有出來見人。
 
香悅城的惡魔有時會趕走入侵香悅府的人,更多時候會在外打獵。香悅城的惡魔雖少,卻很嚇人,人碰不到他們時,心中不免發毛,碰到惡魔的人,很少再於人間出現。
 




此時宮殿內一片漆黑,宮殿外的廣場上一柄的火把上的火光映出一柄幼長的刀,一個人,一張蒼白卻掛著笑意的臉。
 
火光由廣場沒入宮殿內,帶刀的人掛著令人發冷的寒笑。他手持著火把,火光沒讓整個宮殿明亮。於是那人只好一步一步令宮殿各地輪著亮。
 
直至陰陰的紅火映出一個人影,一個大字躺在地上的巨人。
 
那巨人正是最大的惡魔。數日前他還春風得意,不時獲公主召見,別的惡魔都得忌他三分,但此時他卻鬱鬱不振,一步不出殿外。
 
帶刀的人也是一個惡魔,一身緊袍,袍袖袍領邊緣圈上紅色,袍身上有赤色的線紋,如長刀上的雲紋一般,為主人增添邪異的氣息。
 




「秦老大,胡來喜來見你了,哈!你這樣躺在地上,不怕仇人見面便給你一刀嗎?」
 
那仰臥地上的人自是秦林兒,他聽得胡來喜的話,身子顫了一顫,少頃不發聲。
 
胡來喜踏前一步,秦林兒如觸到燒紅的熱鍋般,向後一縮,仍坐倒地上,道︰「不……不要給我一刀……」
 
胡來喜目瞪口呆,他從沒想過秦林兒會是這個樣子,於是也嚇得說不出話來,二人相對沉默。
 
半响,胡來喜才回過神來。他蹲下身子,放下一盒,隨手打開盒子,肉香傳出,並非美酒佳餚,卻是風味十足,在秦林兒嗅來,如搬了大半天的力士瞧到火鍋般,肚子嘰哩咕嚕,叫個不停。
 




「老大,這有魚有肉,你先吃罷。」胡來喜道。
 
秦林兒俯身便要拾起盒子,突覺後頸一涼,抬頭只見胡來喜的刀無聲無息出了鞘,胡來喜擺了個劊子手的行刑姿勢,而姿勢已完成了一半。
 
秦林兒狂性復發,往左側身躲過殺頭之禍,刀頭沒入石地,秦林兒一拳正中胡來喜的鼻子。
 
「喀嚓」聲中,胡來喜的鼻子歪了,口鼻噴出的鮮血蓬散上空,偏偏笑容未受打散。
 
胡來喜倒在地上,大口喘氣,笑道︰「這才是秦老大嘛。嘻嘻哈!」
 
秦林兒禁不住笑了,心中悶氣去了一半,一邊大嚼食物,一邊問話︰「你好像是『笑裡藏刀』胡來喜罷,來有何求?」
 
胡來喜坐起來,道︰「不妙不妙,形勢大是不妙,秦老大自圓月祭會後,想必沒有心機動腦及做事了,但秦老大一倒,對咱們惡魔來說可是十分傷腦筋呀,沈燈一直瞧咱們不順眼,秦老大不在,壞事便要隨之而來了。」
 
秦林兒心想確是,自己始終沒有好好思索,於香悅燈會敗陣的下場。從前自己和沈燈在香悅城的地位平起平坐,此刻自己已在冷宮了,在冷宮的下場會是如何?




 
秦林兒只管吃,不說話。
 
胡來喜站起,來回踱步,火光搖曳不停,他道︰「若讓沈燈任意妄為,咱七只小魔頭就要魂飛魄散,於是,在下之意,秦老大可願與我結劉孫之好?」
 
劉孫之好……
 
秦林兒道︰「哼,姓秦的也沒了宰敵的傢伙,如姓劉的沒有諸葛,別說沈燈,便是陶遙,單手便足以掐死我了。」
 
胡來喜道︰「陶遙嗎?嘻嘻,姓陶的自香悅燈會一戰,便跟懶蟲一樣躺到此時。公主中意又如何?沈燈,咱六人,城中上下有棍子的,哈!人人都想他死,陶遙交給姓胡的。麻煩的是沈燈,也是時候跟他來個了斷。」
 
秦林兒心中有了大概,就是沈燈歸他,陶遙交給胡來喜。秦林兒道︰「結好就不必了,給我弄柄長槍吧。」
 
火光搖曳,胡來喜雙目映出異光。笑裡藏刀,藏的又何止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