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街角的那間新開張的Starbucks咖啡店門口,看了一看那個發著亮光的招牌,然後推開門,走進靜寂的空間。十一點多了,還未到午膳時間,客人不算多,場內有不少空位,懸著一點冷漠。我走到收銀台前,不經思索的跟店員說:「Greentea latte,Grende size,要熱的。少甜,要soy milk的。謝謝。」這些年來,我的口味不停地在轉。有時候,喜歡濃烈的;有時候,喜歡淡淡的。但這半年來,我已經戒掉了牛奶,因為喝牛奶,會長痘痘的。女孩子嘛,愛美呀。單是對這杯Greentea latte,我也已經要求多多了。也許長大了,不再那麼單純,把所有固定的事,都不會全盤接收,多了一點自見。平時的我,總是左思右想,單是決定要喝那樣飲料,已經可以考慮上半天了。但是這一刻的我,肯定地,要了這杯Greentea latte,肯定地,要跟這杯代表著思念的Greeatea latte說再見。「Greentea latte, Jane, please.」店員喚著。我走到飲品巴,拿了這杯寫上「Jane」的Greentea latte,然後徐徐地走向咖啡店的一角。我喜歡靠著牆坐,因為這樣會讓我覺得很有安全感,有一堵牆可以讓我依靠。因為平常,我都是一個人的。我喝了一口Greeatea latte,看看杯上用黑色蠟筆寫的「Jane」,覺得好親切,但卻有點距離。很久已經沒有人這樣子叫我了。我也不想再回頭看看那段回憶了。我拿出了日誌本,翻到最後一頁,那裡記著我這些年來喝Greentea latte的次數。自他離開以後,我就成了那裡很會做生活規劃的人,總是一絲不苟的完成生活上的大小任務。原來,今天,這杯是第一百一十一杯因為想念他而喝的Greentea latte,亦會是最後一杯。真的、真的,我答應了自己,喝完了這杯以後,不可以再想他了。再細膩的品嚐這杯Greentea latte,暖意繫上心頭,同時沖紛了我的腦袋,我突然熱淚盈眶。那種綿綿的質感,好像在嘗試慰撫我的心房,好像在攻陷我的記憶寶庫。 三年前的五月,我跟他第一次約會。我們的第一次約會的節目是有點無趣的,就是兩個人在商場裡頭逛逛,但是我們卻異常地興奮。那時候的說說笑笑,完全沒有經過過濾,就是很單純地把腦袋在想的,通通的說出來而已。可以在愛的人面前,誠實地剖開自己,是一件快樂的事,那管那時我們連戀愛都不知道是甚麼的一回事。我們只知道,只要兩個相愛的人走在一起,已經是世上最幸運的事。「你可不可以不要總是在笑呀?你一笑的時候,我就看不見你的眼睛了,因為你的眼睛總是瞇成一條線!」他笑著說。「甚麼呀。人家的眼睛就是那麼小嘛!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我!」我瞪著眼,不服氣的說。「好啦,好啦。不如你試試睜著眼睛笑!」…… 第一次約會,不需要驚心動魄的身體接觸,不需要甚麼經過修飾的甜言甜語,更不需要用物質去修補兩人的關係,只要兩小口能夠聚在一起,聊天說地,真的足夠了。我倆走到一間麵包店,看著新鮮製成的、長長的、大大的法國麵包,被放上麵包架上。其實這不過是麵包一條,只是它的體積較大而已。我想呀,要抱著它,才可以安全的把它送到家裡。「如果小朋友抱著這條麵包,然後笨拙的走路,這個場境應該挺好笑的!」他繼而哈哈大笑。他就是那種很容易開心的人,常常都有很多奇怪的念頭,總是讓我哭笑不得。「將來你帶著你的孩子去買吧!然後記得拍照留念,發給我看!」我笑著回應。「十年後吧!不知道這間麵包店關了沒有呢?我們帶著孩子來到這兒買著這條麵包吧!」他突然說出讓我感到害羞的話。我說:「好呀。」然後裝著笑。「我們要長長久久呀!」……十年後?我們是不是要帶著我們各自的孩子來這兒聚舊?沒有人知道十年後會發生甚麼事。十年後,我們都不知道還不還在一起。十年後,也許我已經消失在這個世上。現在不用等十年了。不消一年,我們的戀情已經告吹了,還反了面,電話也沒再通過。 記得那天傍晚,他買了兩杯暖暖的Greentea latte,跟我坐在海傍,在冷冷的風中,感受著初戀的美好。「為甚麼你那麼喜歡Greentea latte呀?你總是在喝Greentea latte!」我跟他說。他嘴角上揚,問:「你不覺得Greenttea latte很甜、很好喝嗎?」「是很甜,很膩啦!」我說。「不喜歡喝就給我喝吧!」他笑著把我手中的Greentea latte搶了過去。……Greentea latte,為我們的愛情故事展開了序幕,同時,亦為我們的愛情不完美的結束。「我在你樓下等你吧。」在那個寒夜裡,我帶著兩杯Greentea latte,走到他家樓下等他。 他有了別人,而我,還孑然一身的在他家樓下等著他。我不知道我為甚麼那麼傻,為甚麼發了瘋。明知道為一個這樣的人等待著,是一件不值得的事。我就捧著兩杯Greentea latte,感受著它由燙手的,變成暖暖的,再變成冷冷的。也許我們的愛情,是放涼了,不夠熾熱吧。是我不懂得怎樣做一個女朋友吧。簡單的幸福,你根本不想要吧。但是為何,你要給我這些幸福的假象?但卻不回頭的把別人擁進懷抱裡?然後丟下我一個人,就在這兒,感受著寒刺骨的痛。 再次見面,已經是三個月後的事。又是那間Starbucks,又是他,又是我,但多了一個她。不,應該是他們一起去Starbucks,我才是路人甲。「麻煩你,要兩杯Gingerbread latte。」他跟店員說。而我,就站在他身後,靜靜的看著他。「不喝Greentea latte了?」我忍不著,失望地問他。是的,我是如斯地愛他,愛他愛到連一點尊嚴都沒有。「已經沒有再喝了。最近改喝Gingerbread latte。」他架上同樣的笑容,但我卻覺得此時此刻的笑容是多麼的難看,多麼的令我生厭。後來,我得悉他跟她分手了。啊!原來她真的如Gingerbread latte一樣,是季節性的,匆匆來也,匆匆別也。 也許,我該慶幸,我是一杯Greentea latte,儘管他已不再留戀,但我還可以有多變的形象,同樣為其它客人帶來最暖暖的、甜甜的幸福。甚至,我可以跳出Starbucks,離開這個思念的空間。是最後一杯了。最後一口了。過去的,都不需的惦記,不必再記起,不應該要刻意忘記。有一天,它終會遠離你的心,在腦袋裡的海馬體中飄浮。我一口氣,把甜甜的、苦苦的、酸酸的愛情,倒進我的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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