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你想得到一個人,必需要證明自己不需要那個人。
 
歐子瑜的話或許沒有錯,可是我們不太願意聽,總認為過於悲觀和黑暗,於是心裡不停找藉口去尋求個別例子否定這個道理,而另一邊廂卻無奈地承認,而我就是其中一人。
 
這句話,我不能否認也不願承認,只能極力裝作聽不到這句話,至於現實是否一如歐子瑜所言......
 
我只能不置可否又是一笑。
 
在那天以後,羅密歐和茱麗葉之間,一如料想般的復合,可是雙方的關係卻有著重大的改變,羅密歐由被動變成主動,而茱麗葉由往昔的主動變成被動,羅密歐更為了茱麗葉放棄成為籃球隊隊長的機會,原因是他希望多一點時間去把茱麗葉留住。
 


在他們復合後,四人行的日子依舊,可是往日的友情在我心中已經變了質,因為在這場的愛情角力中,我看盡了友人們的心計和私心,亦明白到當自己指控別人的時候,至少有三根手指是指向自己。
 
無可否認,我也有私心和心計,不過正如妖女歐子瑜所言,我不甘當好人,亦沒有膽量做壞人,於是就成為了一位普通人,任由因自己所選擇的命運擺佈,成為了祝英台的曖昧對象。
 
在他們二人復合後,我照常出席了祝英台的約會,和她看了一場電影,而這場電影我看得則十分投入,只有祝英台漫不經心,我笑問是甚麼原因,而她含羞答答地說,因為有些東西比電影更吸引視線。
 
我聽到後沒有回應,只有一笑置之,大概每個人都是犯賤,對方表現得愈不在乎或者模稜兩可,自己會變得更上心和思潮起伏。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總是錯綜複雜,他喜歡她,她喜歡另一個她,而有另一個她默默地暗戀著,然後四個人之間便會出現辜負或虧欠,世事往往不過如此。
 


想著想著,祝英台主動牽起了我的手,就在那個時候我回憶起茱麗葉當年也是這樣追求羅密歐,而羅密歐當時的感受,我終於明暸。
 
既然沒有愛就不應該牽手,可是人總會寂寞,也會希望找個人同行。
 
這個自私的想法正正存活於現實大多數的人心中;
 
結果,我的初戀沒有想像中的童話,沒有偶像劇的濃情蜜意,就這樣淡淡的開始了。
 
我梁山伯正式成為了祝英台的另一半,而我們正式交往後,對我而言日子沒有不同,只是多了一個人存在於自己的生活。
 


言到這裡也感覺自己不知所謂,但有誰敢說自己一生沒有虧欠別人?
 
當我和祝英台正式交往後,大概祝英台和羅密歐都認為四個人之間的關係已經明確,開始四個人愈走愈近,而我再度當上羅密歐的兄弟.....
 
他們復合後的一段日子,迎來了中秋節和茱麗葉的生日,結果茱麗葉的生日蛋糕同樣由我悄悄地一手包辦。
 
至於我怎麼還會答允羅密歐的請求?
 
其實我都不太清楚,或許我的內心不太希望真的從他們二人之間抽離。
 
隨著我們四人走得愈近,羅密歐加入了英語學會,而歐子瑜和Amanda決定暫退一年,讓我們四人就在這年當上了英語學會的幹事,得到了許多籌辦活動的經驗,不過英語學會本來只有Miss Leung一人負責,今年卻增加了和藹可親的Miss Chan,讓一向給人感覺嚴厲的英語學會,增添了快樂。
 
至於讀書方面,我的成績在祝英台的指導下,終於不再包尾,至少明年不用重回夾心層班或者A班。
 
上學期在冷風颯颯下結束,下學期開始的時候已經春回大地,我們為了學會的活動,還有準備期末考試忙得不可開交,就在那個時候除了我們忙得頭昏,還有兩個令人驚訝不已的消息。


 
第一個就是Miss Leung辭去英語學會的負責老師和辭去英文科主任一職。
 
容許我在這裡解說一下,歷年英語學會的負責老師均由英文科主任負責,所以只要辭去只有兩個可能性,一是辭職、另一個是降職。
 
而Miss Leung是辭職,扣除大假和補假後,一星期後便離開校園。
 
Miss Leung的位置由Miss Chan補上,這個消息傳來換來所有學生的歡呼,因為對他們而言惡夢終於完結。
 
唯獨只有妖女和張悅寧看到這個消息後愁眉不展,而且還聽到她們異口同聲的嘆道,接著各自從壁報板散去,恰巧我和張悅寧撞個正著,她見狀回眸瞄了壁報板一眼再對我說,
 
「許多事情就在一片歡呼聲下破滅,國家如是民主也如是,歡呼聲好多時候只係惡夢嘅開始,估唔到有幸見到。」
 
「下?你講咩?Miss Chan都唔錯呀,雖然佢教書的確麻麻,但對學生都好好呀。」
 


張悅寧笑說,
 
「世事有黑有白,有好人心甘情願做醜人,又有醜人故意去扮好人,不過往往後者最受愛戴。」
 
話音剛落,她續道,
 
「下年你就明。」
 
張悅寧所說的話,我不太懂,總覺得Miss Chan至少會比Miss Leung更加愛護學生,只是從張悅寧的言語間得知,英語學會的兩位老師之間似乎出現了一場暗地裡的爭權奪位,而結果就在壁報板上顯示了。
 
但老師的事,我們管不了,至於第二件令人驚訝不已的消息就是茱麗葉再度和羅密歐傳出分手......
 
這個消息是從祝英台的口中得知,因為是茱麗葉親口向祝英台道出這回事,在祝英台得悉這回事後便立即在MSN私聊了我。
 
「Jasmine同羅密歐嘈咗交呀,跟住Jasmine話分開冷靜下,話過埋個考試再算,點解要咁呀?明明我地四個講好咗下年會一齊選學生會。」


 
這刻我知道,祝英台內心焦慮的並不是因為他們二人分手和說好了下年選學生會,而是妖女早前說過的可能性。
 
愛情會令人變得自私,只要有一個可能性令自己失去,那個人便會用盡心計去杜絕可能性的存在,就算只是直覺和推測,他/她們都會不擇手段,就算背棄友情也願意去做。
 
「咁你點睇呀?」
 
「我緊係叫Jasmine諗清楚啦,你都知佢地幾難得一齊?而且佢地都好登對呀。」
 
「其實都只係話分開冷靜下,未必分手嘅。」
 
「好地地做咩分開冷靜,分開冷靜根本只係分手嘅另一個說法。」
 
分手和分開,自從戀愛後我開始接觸這些名詞,但我和祝英台之間沒有用過,只是從許多情侶間聽到,有些人覺得分開只是讓雙方冷靜一下和分手有所不同,但有些人覺得分開等如分手。
 


「呢樣野真係觀點與角度。」
 
「係呢,Jasmine同羅密歐有無揾過你?」
 
又來了,我知道這條問題是祝英台的試驗,歸根究底是那個可能性,但事實上茱麗葉在復合後再沒有找過我,而羅密歐......
 
我知道他很快會找我。
 
「咪玩啦,羅密歐會揾我就正常,但Jasmine揾我做咩?」
 
「咁又係。」
 
其實這種理由只不過是權宜之計,消除不了祝英台的疑心。
 
刹那間,Msn突然彈出了兩個對話框......
 
果然不出我所料,是羅密歐和茱麗葉,想不到對上一次聊天已經是他們復合前的時候,與其說我是梁山伯,倒不如是鍾無艷吧,他們總是有事找我,無事便不屑一顧。
 
但犯賤的是......我卻下意識的甘願擔當上像鍾無艷的梁山伯,周旋在他們二人之間,一邊像電燈膽的歌詞一樣心痛,另一邊可憐得就像梁漢文的七友。
 
羅密歐:「兄弟,佢又同我講分手啦,自問我已經改咗好多,付出好多,對佢好過以前,點解到呢刻都要講分手?」
 
茱麗葉:「我地好耐無傾?突然咁揾你,可能你都估到咩事。係!我同佢講咗分開冷靜下,因為自從復合之後佢太緊張我,我好大壓力,甚至我話去溫書唔出去佢都怕我係因為唔想理佢,所以我想過咗exam至去處理我同佢嘅關係;如果佢揾你,你都係照咁答佢啦。」
 
羅密歐所說的話有點諷刺,到了這刻還不懂所有事件都有時限,愛要得合時,說話也要合時,連待人好也要把握時機,因為某些溫柔和著緊,只要失去了感情便會成為一種煩擾,大概茱麗葉的話也是很有道理,人總需要醒來,我們之間.......也應該要清醒面對現實。
 
怎麼了?我應該是這刻最冷靜和理性的人吧?
 
這一刻,這件事要處理的話十分容易,只不過是copy and paste即可,畢竟真的要面對現實。
 
結果,我把茱麗葉的苦衷轉達給羅密歐後,羅密歐便下線了。
 
羅密歐的下線換來是群組和我們四個人關係的沉默,因為我們也要忙著應考,畢竟下年能否在精英班留下,就要靠這個末期考試。
 
一星期徐徐的過去,在星期五放學後,我身為英語學會的幹事竟然被歐子瑜差遣著獨個搬運重物回到英語學會的活動課室,就在那個時候居然與最後一天上班任教的Miss Leung撞個正著,起初眼見她依依不捨的用著指尖輕撫著這裡的桌子,然後為了維持自己一貫嚴肅的形象,勉強地笑了一下說道,
 
「考試加油啦同學,不過我就無機會睇到夾心層班嘅同學入到精英班。」
 
不知怎的,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卻感受到Miss Leung內心的心酸。
 
於是我放下重物微微一躬的說道,
 
「點都好,無Miss Leung嘅教導,我真係無可能有機會入到精英班。」
 
她打量著我笑道,
 
「心入面嗰句呢梁山伯?應該係話無Miss Leung嘅折磨,你係唔會有動力入到精英班。」
 
我尷尬的點了點頭,因為我內心的確是想說這句話。
 
五點的鐘聲響起,這個鐘聲示意著校園所有沒有老師允許逗留的同學需要即時離開。
 
聽到這個鐘聲,Miss Leung如釋重負的嘆道,
 
「咁就十年啦!」
 
「Miss Leung...... 其實係咪因為你同Miss Chan有啲野,所以你要走?」
 
「好啦梁同學,呢一刻我已經唔再你地嘅老師啦,但作為曾經係你嘅老師,難得有呢個機會,而家我同你講一啲老師唔可以講嘅野,係關於教你做人。」
 
「下?」
 
「苦口良藥呀同學,俾糖人食,哄得人開心,有邊個唔想?但都要睇嗰個人可唔可以食糖,呢個世界有兩種人,一種係唔知以為俾糖你食就可以令你開心嘅人,另一種就係俾糖你食,為嘅就只係想受人歡迎去保護自己嘅利益,而你食完糖會唔會死,佢根本唔會在乎。」
 
她續說,
 
「我都想做一個俾糖學生食嘅老師,但我知道如果俾糖你地食,你地就唔會知道咩叫食屎。」
 
「我教你地嘅時候都睇得出好多野,我好鍾意整治一啲濫好人嘅同學。」
 
這一刻,我終於明白為何Miss Leung總愛作弄羅密歐。
 
「好啦,快啲放學返去,我執埋啲野先。」
 
看著Miss Leung漸漸遠去的身影,不知為何可以因為一席話對整個人改觀,到底是因為壞人說一句好話而覺得這個人不太壞,還是這個人本來不壞,但迫不得已當上壞人?
 
教畜和教師、人和賤人,兩者之間我們看得有多清?
 
大概,我看得不太清,唯一看得到的就是自從Miss Leung離開以後,Miss Chan修改了政策,減輕了精英班以外的班別功課數量和練習,惹來同學們的歡呼聲,結果夾心層班可以進入精英班的機率自我中四以後近乎零。
 
和Miss Leung的道別後,想不到羅密歐和茱麗葉之間再度出現變數,羅密歐在我們的M群間不停轟炸著......
 
「到底你要點至肯復合?」
 
「你要我做咩都得?」
 
「我真係受唔住,咩叫分開一下?其實咪即係分手?」
 
茱麗葉終於忍不住回應,
 
「其實我只係想冷靜一下溫書,過埋個Exam再處理我地嘅關係,既然你咁講......分手啦。」
 
羅密歐聽到後,從他的文字間看得出已經整個人亂透,
 
「分手?分咩手呀?唔可以呀,我係唔會同你分手。」
 
正當祝英台說了一些打完場的話之際,冷不防被茱麗葉嗆道,
 
「其實你做咩咁怕我同羅密歐分手?你咁用心去成日想我地復合到底為啲咩呀?」
 
祝英台答道,
 
「我為啲咩心知肚明啦?」
 
茱麗葉反問,
 
「講啦!」
 
「為咗......唔想無咗友情。」
 
「哦,好呀,你咁想我同羅密歐復合嘛?如果佢下星期exam嘅成績可以入到精英班,我咪答應囉。」
 
說實話,以羅密歐一般的程度,在沒有茱麗葉的支援下,別說進入精英班,連可以留在夾心層班也是僥幸。
 
羅密歐問道,
 
「點解?」
 
茱麗葉說,
 
「唔好問點解,如果你連為咗我努力都唔願意嘅話,就唔好講愛我。」
 
茱麗葉說罷,羅密歐只是答了一個好字再沒有回應,而這個聊天室在那個瞬間便靜默起來。
 
這一刻,我知道四個人之間的友情已經開始出現裂痕,就算日後和好如初,但絕不會破鏡輕圓。
 
突然茱麗葉和祝英台在msn的私訊劃破了我的思緒,祝英台在msn因剛才茱麗葉的嗆言而對我表達了強烈的不滿,我只能沉默地看著她連珠炮發的文字。
 
那一刻我看著茱麗葉的對話框不禁心生疑惑,到底這位女孩在想甚麼?
 
「可以同我傾兩句嗎?」
 
「好。」
 
「我係想傾電話,可以嗎?」
 
「而家好似唔係咁方便。」
 
想不到我竟然能如此斬釘截鐵的回絕茱麗葉,或許我的內心也明暸要是答允的話,那些惡性循環的情節便會一直輪迴下去,而內心的心魔和慾望便會把我們的關係弄得更錯綜複雜。
 
「點解呀?」
 
因為面對這樣的輪迴已經讓我受不了,所以我想結束;
 
輪迴這回事十分可怕,例如我愛你然後對不起,來來去去合起來雖然只是六個字而已,但一次卻足以令心靈倦怠一輩子,別論是把這六字在一輩子不停重複,簡直想像不了是何等的折磨。
 
當然,這些話只是藏在我心裡並沒有說出來。
 
我還未來得及回答,茱麗葉續道,
 
「當我求你,我好需要你同我傾計。」
 
起初,我的心腸還能鐵石般的堅定,但效果只是維持不到一會便心軟起來。
 
大概,歐子瑜這位妖女沒有說錯,的確......我是一位當不上壞人算不上好人的人,倘若我的心夠狠夠絕情的話,現在的種種便不可能會發生。
 
有時候我明白,何解壞人比好人總是能夠得到如願自己心裡所想的結果,估計是因為他們會不惜任務代價都要得到心中所想的,任何情和愛都不能左右動搖分毫。
 
「你打俾我啦。」
 
就在我接聽了那通猶如魔鬼誘惑的來電起,再一次陷入了惡性循環的情節,就在不斷重複的情節中,原來我們可以不知不覺間從輪迴間脫身而出,因為情節可以輪迴,但心靈和思想會隨著經歷而產生細微的變化,不過當局者迷,當時我們還未看得清楚。
 
茱麗葉那通猶如魔鬼誘惑的來電,讓我短暫重溫了暑假那十四天的美好時光,可是從她口中,再藉著她那欲言又止的對答,依然不敢確定她是否真的把十四天忘掉,只知道......她還在裝睡,我亦如是,其實我們四個也在裝睡,還在裝著我們四人的關係還像中二開學時般的單純。
 
至於茱麗葉和祝英台在m群中的爭執,本以為會引起一場冷戰,結果翌日上課的時候一切依舊,我依然摸不清女生之間的友誼,到底是怎樣的一回事。
 
這些變化除了自己以外,只有歐子瑜和張悅寧察覺得到,可是她們維持著一貫觀望的態度,最多是歐子瑜偶爾嘲笑一番。
 
對她而言,可能我們四個人之間的風起雲湧和內心角力,只不過像一部電視連續劇,比連續劇沉悶一點,但讓人生增添一點趣味。
 
而羅密歐好像在答允了茱麗葉的要求後,真的努力溫書,更在MSN簡單的交代了我,要是茱麗葉找我聊天的話,不要害怕任何閒言閒語,陪伴著她吧。
 
在最後一個正常上學天,放學後我獨個看著斜陽,感懷之際歐子瑜突然出現,在她旁敲側擊下得到了許多她想知道的情報,怎料她沒有對我諷刺一番,而是和我一起看著斜陽感嘆。
 
她說,羅密歐的叮嚀就像芷晴極力協助他們復合一樣都是用過心思。
 
她說,要是茱麗葉找你聊天的話,不要害怕任何閒言閒語,陪伴著她吧,後面有一句並沒有說出,就是總好比她找別的男生陪伴,總好比在這個時候有其他男生乘虛而入。
 
她說,這不是友情的信任,而是人性的視覺黑暗的證據。
 
「你就好似羅密歐嘅萬應屋咁,佢需要一定會揾你,而你就會隨住佢思考要作出配合;如果講信任的話,倒不如佢覺得Jasmine唔會對你有feel。」
 
聽到這裡,我的拳頭不知不覺緊握起來。
 
可能我的內心不知從何時開始對羅密歐心生厭惡和憎恨,說到尾一切源於妒忌,一切源於自己的貪念,貪戀上別人的情人。
 
但我們只是一般人,一直在完整自己的慾望拼圖,為自己的行為作出合理的解釋。
 
歐子瑜拍了我的肩膊一下續說,
 
「經一事長一智,而家經過唔單止一事啦,係時候要長一智。」
 
語末,歐子瑜便不辭而別,只聽到她在離去時喃喃地說;
 
她說,終結和未來,兩者一直都在競賽,而我們只能眼巴巴的看著兩者誰先到來。
 
然而,在星期六和日期末考試的前夕,每晚茱麗葉總會主動致電給我,但內容只是一些閒聊,從沒有牽涉過感情,至於祝英台......也忙著溫習,估計她想借著這個考試來超越茱麗葉,因為我知道這是她一直以來的心願。
 
就在星期一的晨曦,第一抺陽光遍灑大地,本應風光如畫,可是我們卻在空調下的禮堂拼得天昏地暗,整個星期班上每一位同學都是板著臉戰戰兢兢的渡過,這是我中學以來第一次在一個平凡的期末試感受到傳說中的公開試的緊張感。
 
我們在學校沒有過多的交談,試後沒有相約食飯,相反是各自回家溫習,唯有在晚飯過後,茱麗葉的來電準時來臨,她對我說,只有在和我聊天的時間裡,可以不談及學業等令人煩惱的問題。
 
每晚我們由晚上九時開始聊到晚上十時,待她洗澡的期間,我會偷時間來看一下筆記,在十一時後她會一邊吹頭一邊和我聊電話,直到十二時我們便會把電話掛掉回到床上,準備翌日的惡戰。
 
眼波流轉,由星期一的晨曦輾轉來到考試的最後一天,當日沒有像第一天的陽光普照,相反雷雨交加,在我們進入試場前已經掛上黃色暴雨警告和三號強風訊號,考試完結後黃色暴雨警告變成了黑色暴雨警告,所以同學們依然沒有時間談論考試心得便匆匆回家。
 
回到家後,縱然渾身濕透,但首要依然是開著了電腦登入了Msn,然後徐徐地洗了個澡,換上新衣物,再安坐在電腦前;
 
那個瞬間,MSN在我洗澡期間老早便彈出了一個對話框。
 
是茱麗葉;
 
「你返到未呀?好大雨呀。」
 
「返到啦,沖埋涼!」
 
「我都係呀,你就好啦,住得近學校。」
 
「係喎,你今日咁快返到去嘅?快過平時喎。」
 
「係呀,因為......有人同我截的士再送我返去。」
 
是誰?其實答案我已經知道。
 
「羅密歐?」
 
「嗯,但.....我未同佢好返,佢喺的士都有同我講話佢有努力溫書,不如俾個機會佢。」
 
「你答應咗?」
 
「我無,跟住我落咗車,佢就自己返去。」
 
聽到這裡,我竟然鬆了一口氣。
 
「考完試好好休息下,唔好諗咁多啦。」
 
「但佢話今晚想見一見我。」
 
「你答應咗?」
 
「我都唔知,佢話一定會喺我屋企樓下等到我見到佢為止,但天文台仲話今晚有機會掛八號,唉,我唔知點答佢?」
 
「......」
 
「你俾個答案我啦。」
 
跟我一起吧,就讓我今晚上你的家,任由羅密歐在雷雨交加的情況下被雨水拍打,而我和你在家中拍拍拍......著鍵盤打機。
 
「我同你打機啦,唔好諗咁多,我地都好耐無打過機。」
 
「你今晚有無野做呀?我意思係......你出唔出得夜街?」
 
「你有咩地方想去呀?但天文台話今晚有機會掛八號喎。」
 
我看著茱麗葉的輸入中有點期待,直到看到她這個邀約的請求,我的內心既驚又喜得亂透了;
 
「不如你今晚上我度陪我打機呀,至少可以確保我唔會心軟落去,而且我屋企人去咗英國參加親戚嘅婚禮,但.....咁樣會唔會有啲唔係咁好?」
 
「我.....考慮下先,始終......」
 
「你諗下先,如果唔得就當我講笑,我地傾其他野。」
 
到底我應否答允?
 
正當我惆悵著應否答允之際,茱麗葉便來電把和羅密歐分開的因由娓娓道來;
 
而原因是因為家人對其學業的壓力,縱然她的英語水平不俗,但成績一直屈居人後(全級頭五位都算得上屈居人後),希望她可以有著更好的發展,於是提議送她到美國讀書,由於她捨不得香港的種種,於是和家人達成協議,要是整體成績可以考獲三甲以內,便可以免去到美國讀書的離鄉之苦。
 
可是,她一直不敢對羅密歐道出事實,因為她從前曾經說過,但換來羅密歐毫不在乎的說,你愛我便會自然留下,你不願離開,家人亦對你無奈何;
 
說實話,每個人的苦處,用外人遠看的角度處理,真是談何容易?
 
但另一邊廂卻不勝其煩擾,由於羅密歐的糾纏和過度著緊,令她兼顧不了愛情和學業,於是便提出分開。
 
「但你唔同佢講,羅密歐真係唔知?」
 
茱麗葉對我說,
 
「其實羅密歐係一個好自我中心嘅人。」
 
這一點我不得不承認,於是嗯了一聲,再任由茱麗葉續道,
 
「其實分開呢段日子,我以為自己會心軟同唔捨得,但到而家又好似慣咗,直到今日佢接我送我返屋企,我有一刻有啲啲心軟,所以我唔係太想見到佢,所以我.....想你陪下我,至少有個理由唔落去見佢。」
 
這個時候要是拒絕的話,我怕會悔恨一輩子。
 
「咁.....好啦!我上去你度。」
 
「真嘅?咁......我要收線執下房先。」
 
正當我準備把電話掛掉的一刻,依稀聽到msn的訊息聲絡繹不絕,她嘆了一口氣道著,
 
「唉,佢炸緊我msn啦。」
 
我沒有回應,因為在這個關頭既然心意已決,就不應該再多說任何話,亦不需要為了平衡而裝作中立,沉默就是最佳的回應方法。
 
「我熄電腦,而家執房!我執完打俾你,你就出門口啦,好快!因為我怕晏咗會掛8號風球。」
 
「好,轉頭見。」
 
電話掛掉的一刻,內心充斥著一股緊張感,畢竟目前為止從未到訪過女孩的家,還要和心儀的對象獨處一室,同時還對自己答允邀約的勇氣感到莫名。
 
難道,內心的慾望只要到達某個臨界點,人便會不惜一切代價?
 
在等待的時間內,看著秒鐘的轉動,聽著電腦隨機播放的歌曲,明明和平日沒所異同,但它的流逝好像變得十分緩慢,直到一聲MSN的新訊息提示劃過歌曲的悠揚和時間的靜默,彈出羅密歐的MSN對話框......
 
「兄弟,點解茱麗葉唔應我?你可唔可以答我?佢有無同你講過啲咩?」
 
他.....這樣的語氣,真的把我惹火。
 
可能我是為了把事實忍瞞而把語氣成了藉口,但無可否認從字裡行間中,看得出羅密歐已沒有任何耐性和一貫的風度,或者歐子瑜說得沒有錯,羅密歐這個人真的很虛偽。
 
又或者,這些同樣是藉口而已。
 
徘迴在好人和壞人之間真的太累,總需要從兩者間二選一站邊;
 
「兄弟?你睇下你一開始用咩語氣問我野啦!」
 
「對唔住,我語氣重咗!對唔住......」
 
這個人.....我已經不想理會,於是我再沒有回覆著他,只見他一直在MSN轟炸著我,所以我把MSN的提示改為靜音,然後再從抽屜取出他送贈而且還十分具諷刺意味的獎牌丟到垃圾桶中。
 
或許,經一事長一智,我們經過了不單止一事,是時候長一智吧。
 
恰巧茱麗葉的來電,我二話不說按下接聽,
 
「我執好房啦,你而家過嚟啦,天文台話一個鐘後掛8號呀。」
 
「好,咁我而家即刻過嚟。」
 
語末電話掛掉後,茱麗葉sms了地址給我。
 
然後,在那個瞬間我才留意到羅密歐的MSN已經下線,在下線前他留下了一條訊息,看了才後悔為何要把他的提示改為靜音;
 
「算啦,我知道自己語氣唔好,你唔想幫我,我而家去佢屋企樓下等佢,等唔到我係唔會走。」
 
訊息時間是三分鐘前!
 
Shit!要是晚他一點才到達的話我們一定會撞個正著。
 
於是我想也不想換好了衣服,撐著傘子迎著風雨,以畢生最快的速度跑到茱麗葉的家;
 
現在我是和時間還有距離競賽,羅密歐住得和茱麗葉較為近一點,但以這個速度跑過去的話趕得及的機率也不低。



想著想著,傘子也被狂風吹爛,我二話不說把它丟掉,任由狂風和傾盤的雨拍打著我的身軀,依然一直朝著目標方向跑著......
 
每個人的一生中,總會有這樣的熱血時刻,而這個時刻的每分每秒都像電影鏡頭般烙在心間,總會有一次下定了決心,為自己想要的東西不顧一切。
 
我一直跑著,腦海想起了一首歌曲......
 
大概,這首歌曲就成了代表我和茱麗葉的主題曲。
 
曾自問 樣子真太笨
曾自問 外表都不怎麼吸引 卻妄想跟妳同行
請妳 明白我已暗中因妳傾心
人愈近 愈不敢發問 人愈近
愈不敢將我心拉近 我的心窩已下沉
心裡 留住了只有苦困  
如何 在你心窗一角 朦朧呈現我的愛
縱是驟晴驟雨 儘管昏昏暗
祈求 在妳窗外徘徊 任這風吹雨打去
 我仍然情願更甘心 不悔恨......
 
正當我渾身濕透快將到達終點之際,我看到有一熟悉的身影站在茱麗葉的樓下大門,內心因為這一幕而飲恨不已,最終我......還是遲了。
 
我二話不說站在簷下一角,可是這麼細小的簷下不足以遮擋狂風暴雨,眼巴巴的看著羅密歐不停致電茱麗葉,我見狀發狂的找出自己的手提電話,到了那刻才發現自己把手提電話遺在家中。
 
結果,我只能遠看著羅密歐不停致電茱麗葉,而內心則祈求著茱麗葉不要心軟。
 
在那個時候,我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
 
在那個時候,我的耳邊只聽到雨水的嘩啦嘩啦聲。
 
在那個時候,我希望雨水能夠把自己的視線弄得模糊,好讓我看不見最沮喪的一幕。
 
未幾,我看到另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下來,羅密歐二話不說衝上前把她擁著,茱麗葉沒有反抗,看來她已經心軟了,而我作為一位當局的旁觀者,在這既遠又近的距離觀看著令我撕心欲裂的一幕,而我的角色只能在這個時刻轉身憂傷的離去。
 
要是推諉責任的話,是我的決心下得太遲,是我們的時機總是差一點點吧。
 
大概,每個人都喜歡把任何遺憾推諉給時機,我也不例外。
 
我不知在風雨中走了多久才回家,然後不經意的打了一個噴嚏,開始感到頭痛欲裂,回到家後,魂魄太虛的洗了澡更換了衣服,再把頭吹乾,迎來因高燒而睡了整個星期六和日,沒有理會茱麗葉和羅密歐的消息,沒有回到過現實,只感到頭痛和渾身酸軟。
 
大概這個病也來得合時.......
 
直到星期一的早上,縱使我的感冒還未痊癒,但因為媽媽認為這是小病,放學才去看醫生,於是我硬著頭皮上學,在上學的路上聽到有些精英班的女同學在說著八卦;
 
「喂,你知唔知呀?Jasmine同羅密歐散咗呀。」
 
「點會呀?聽講羅密歐唔係八號風球都喺Jasmine屋企樓下等佢咩?」
 
「但結果好似都係無一齊返。」
 
「你又知?」
 
「羅密歐個MSN改咗名啦。」
 
「嘩,估唔到你有佢MSN喎......」
 
他們沒有復合?到底是怎樣的一回事?
 
想著想著踏進校門,我的臉紅耳赤引起訓導的關心,在他用手一摸之下便遞了一個口罩給我,再把我送往醫療室;
 
想不到在這裡竟然遇上A班被揍得可慘的胖子,他的名字......到底是我忘了還是他沒有跟我提過?
 
不過沒要緊,我們彼此點了點頭示好,看來他今天的傷勢也不輕,走進醫療室,頭痛的感覺愈來愈強烈,痛得令我沒有時間去思考和理會別的事情,我見狀用上氣若游絲的語氣靠著牆邊半死似的問道,
 
「你.....有無事呀?啱啱返學就咁傷?」
 
胖子驚惶不已說道,
 
「呢度而家係最安全,至少訓導喺度,A班有幾個下年無得讀啦,今日係佢地最後一日返學,佢地一早就捉咗我入廁所,打咗我半個鐘,話最後一日要玩激啲,又用地拖棍打我,跟住仲用火機燒我隻手,我唔敢想像呢半日點過,我.....唔想死。」
 
我看著他的傷勢,雖然沒有第一次遇見時嚴重,但這樣聽來,下課後他會變成怎樣就不知了。
 
「你同訓導講咗啦?」
 
他使勁搖了搖頭,
 
「我話我唔舒服,訓導無講野就俾我入去。」
 
說實話,看到他這副模樣,不用多說也略知內情,奈何他是A班的學生吧。
 
「咁你好好休息下啦,我都唔係咁舒服......我想抖一陣。」
 
說著說著,腦袋變得愈來愈沉重,而胖子一拐一拐的走過來細心慰問著我,更遞了一杯和暖水給我,再沾濕了紙巾抺著我的額頭;
 
「你.....無事嘛?」
 
「唔該你。」
 
「唔洗客氣,你上次都幫咗我啦。」
 
我們再聊了數句話,大概因為頭痛的關係,讓我想不出任何話題,於是說了一些敷衍的話;
 
「過埋今日你就無事啦,班人都趕咗出校,你好人一定有好報。」
 
胖子搖了搖頭,眼神有點飄忽不定,
 
「好人有無好報就唔知,只係知道我個頭有啲痛,個身有啲酸軟.....」
 
話音剛落,他坐到另一張床的床邊,看了我兩眼,
 
「我唔得啦,嗰種酸軟同個頭好辛苦,我抖一陣先。」
 
然後,他便躺在床上,表情痛苦不已的合上雙眼。
 
噢,看來我把感冒傳染給他;
 
好人可能真的沒有好報,下場只有惹來一身酸軟。
 
過了一會,祝英台趁著課後活動的空檔憂心仲仲的來到醫療室,探望了我一會,遞了一杯暖水給我,並不停說上慰問的話,還眼神無奈地說,
 
「呢排好似發生咗好多事呀,羅密歐退咗群啦,而家個群得返我地3個,你又病埋!」
 
我沒有回應,因為除了有點累以外,我還未了解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你知唔知呀,前兩日我地揾你唔到幾驚你有事呀,好在我膽粗粗打去你屋企,伯母咁啱有聽電話至知你發高燒咋。」
 
「佢地最後都係分開咗,以為羅密歐可以令Jasmine感動,羅密歐都以為無事,點知......」
 
她還未說完,聽到有腳步聲愈來愈接近,祝英台心虛的和我道別後便快步離開,畢竟現在算是上課時間,要是被訓導主任發現,定必當作走堂處分。
 
祝英台離開了一會後,果然訓導主任推門進來,他到來是告知我已經知會了我的母親,而母親亦在趕來的路上,接著他打量了躺在床上的胖子,用上愕然的神情和語氣問道,
 
「呢位同學做咩呀?佢係俾人打而唔舒服呀,定係感冒而唔舒服?」
 
我支支吾吾的答道,
 
「佢......應該兩樣都有。」
 
訓導主任走過來看了胖子兩眼,撫了他的額頭一下,驚訝地說,
 
「嘩,佢個額頭仲熱過你!」
 
竟然?
 
不過說著說著,我的高燒好像開始退,酸軟感開始得以緩和,難道傳說是沒有錯?只要把感冒惹給其他人,自己便會痊癒?
 
訓導主任不知從何掏出一個口罩並立即戴上道著,
 
「你照顧住呢位同學一陣先,我去通知埋佢家長,叫家長接佢。」
 
話音未落,訓導主任便匆匆離開,好像生怕這樣下去自己便會成為下一位受感染者。
 
然後,我的母親趕至把我接走,結束了有點荒唐和煩擾的上學日,在離開校園前去看醫生的路上,由於高燒漸退,頭痛感退減,本來崩緊的腦袋得以放鬆,讓我可以思考和處理一下今天所接收的資訊。
 
至於......羅密歐和茱麗葉沒有復合這回事,令我迷惑不已?
 
他們不是在雨中擁抱得以破鏡重圓嗎?
 
想著想著,我才記起自己的手提電話,如無意外還放在電腦桌上,估計已經有兩天多的時間沒有理會它,希望回家後可以從手機中查閱回這兩天多沒有理會的短訊和來電,從中得到線索,把整件事情還原。
 
而另一邊廂,我很想知道茱麗葉對於我的失約會否感到生氣?
 
或者我最懼怕的不是對事情的未知和茱麗葉有否生氣,我最怕的是這兩天內,茱麗葉都沒有找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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