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素來討厭七、八月的時分,悶熱而且多雨。
 
就在這七月的晚上,暴雨再次把整座城市吞噬。
 
我站在街角的盡頭,長長的舒了口氣,等待著雨停。
 
一面招牌在厚厚的雨簾當中飄進我的視線,忽然的心血來潮,我奔過馬路,登上三層樓梯,推開了一扇木門,門外掛著一盞古色古香的燈。
 
雨傘的尖端、衣角、還有髮尖都在滴著水珠,滴滴答答。
 




「歡迎光臨。」一把女聲響起。
 
我抬起頭,看見一張吧台,兩張高椅,三盆花。
 
她站在吧台後,背對的牆壁掛著一個時鐘,鐘上沒有數字,只有指針。
 
說話的人穿著一條米白色的長裙,掛著一雙珍珠耳環。
 
她的樣子並不特別討好,但卻有一雙漩渦般的雙眼,漆黑而亮麗,彷彿我再與她對視一秒,便會深深的陷進去,再也不能自拔。
 




「飲咩啊你?」我坐上高椅的時候,她問我。
 
我望了一眼餐牌,隨便地答道:「朱古力咖啡啊唔該你。」
 
她眨眨眼問道:「咁你要大杯定細杯?」
 
「細杯啊唔該你,我怕今晚訓唔著。」
 
她笑一笑道:「其實大細唔關事架,我幫你落Single Shot唔落Double Shot咪得囉!」
 




「哦,好啊唔該你。」
 
其實我壓根兒不懂她在說什麼,因為我從來不喝咖啡,也不喝酒,如果硬要說的話,我比較喜歡喝茶。
 
我托著下巴,忍不住藉著昏黃的燈光欣賞她沖調咖啡時的姿態、眼神。
 
她那瘦弱的身板在專心致志於一件事上頭的時候,散發著一股迷人的氣場。
 
咖啡沖好了,還拉上了精美的花朵圖案。
 
我說:「哇,好靚喎,係咪水仙花來架?」
 
她似怒非怒地看著我,道:「咩水仙花啊!係鬱金香來架!」
 
「咁我剩係識水仙花阿嘛!」我拿起了杯,輕輕的啜了一口,苦得很。




 
看來我還是比較習慣喝茶,不是喝咖啡。
 
「點啊?好唔好飲啊?」
 
看著她熱切的眼神,我有點不好意思說出真心話,只好沉吟道:「原本麻麻地,但望住你飲,好似愈來愈好飲!」
 
她側一側面,假裝生氣不打理我。
 
「講下笑姐,呢杯係我飲過最好飲的咖啡!」
 
她把頭又轉過來一點,用眼角餘光盯著我,道:「真既?」
 
我說:「緊係真啦!因為我咁大個人剩係飲過你呢杯咖啡渣嘛!」
 




她臉頰一紅,抄起吧台後的攪拌棒作勢要打我。
 
「三十五元!快點俾錢!」
 
我再啜了一口咖啡,道:「咁急做咩,我又未飲完。」
 
「如果唔好飲就咪飲囉,唔好格硬來,俾錢得架啦。」
 
我已經很久沒有跟別人如此自在暢快地交流,而且對方還是一個初次見面的陌生人。
 
更奇怪的是,這晚的時間好像過得特別快,轉眼間我手機的鬧鐘功能便響起來,提醒我時間到了。
 
我從銀包裡拿出一張百元紙鈔,放到桌面上對她說:「唔使找啦,記住數我下次再來飲過。」
 
她呆呆的看著我,轉頭看了看時鐘,道:「下……你咁快走啦?而家先八點渣喎。」




 
我苦笑道:「係啊,我夠鐘做野啦,冇計啦!」
 
她惘然若失地彎了彎嘴唇,道:「你做咩工架……咁夜先來做野?」
 
不知怎地,今晚的我透露了很多情感,甚至在這一刻告訴了她真話。
 
「我做師傅架。」
 
「下……師傅?咩師傅?裝寬頻果隻?」
 
「唔係啊……係茅山師傅啊!幫人辟邪驅鬼果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