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藍色的愛情: 第三章 - 枷鎖 - 6

「你是皮癢了是不是？所以才堅持不說話吧？」

我低著頭，保持緘默。因為我知道，無論我向她道出事實也好，不說也罷，到頭來都一樣要被揍。既然如此，那麼我為甚麼還要坦白？我寧可以無聲，去捍衛我唯一僅有的一處樂土。

當連擊準備要衝我的臉上去時，一道聲音及時出現：「太太，小姐還沒退燒，已經第三天了。這幾天她很乖，只一直留在房中休息，沒有外出。」

她轉個頭去瞥一眼蓮姐：「嗯。」接著視線重新落在我身上，又說：「這次就看在你還在生病，以及蓮姐的面子上，就這樣算了。若果再被我發現你還敢跟我撒謊的話，你給我好自為之。」話畢，她收起高舉的手掌，沒再看我一眼，拂袖而去。



「謝謝你。」我對蓮姐說。

「好了，吃完藥便上床繼續休息吧。」蓮姐對我微笑道，然後把我的房門輕輕帶上，回到客廳內繼續幹活。


我有時會想，如果蓮姐才是我的母親，我是不是會比較幸福呢？

蓮姐是看著母親長大的女傭，她受雇於外婆，是位慈祥的姨姨。我的母親是含著金鑰出生的千金小姐，從小已經刁蠻任性。外婆是位落落大方的名媛，經常需要出席一些舞會和其他場合，與不同的有錢人家打交道、應酬，享受虛榮。外公則一事無成，沉迷象棋，一生不斷鑽研棋藝，卻未見精湛。他們只有一個女兒，倆人各忙各的，疏於管教，忽略了母親，導致母親的性格很自我，為人難以與別人相處，只有蓮姐一直在她身邊。她是孤獨的，畢竟沒有人受得了她的脾性，以致她能分享喜悅與難過的對象，就只有蓮姐，她是她唯一會尊重的人。因為有錢，她玩世不恭，男伴從中學開始便不停更換，喜新厭舊。

直到中四，她邂逅了父親，第一次真正地愛上一個男人。父親是窮人的小孩，但憑藉自己的努力贏得獎學金，立志成為一名醫生，拯救生命。為了愛，母親無所不用其極，猛烈地追求父親。於利誘下，父親終究也臣服於她，與她開始交往。



母親又豈是容易滿足的人？得一後，便會想二，對他變得更無理、橫蠻、專制、霸道。父親處於壓力之下頹然吃不消，成績也一落千丈，但他的家人得知對方是位千金小姐後，認為這是一個難得可以令他們脫貧的捷徑，不容許他們分手，更迫使他們早早成婚。

就這樣，父親放棄了夢想，成全了家人，忍受母親的一切，結婚，然後生下我；
而蓮姐，也一直跟隨母親至今。這些話，都是她告訴我的。

父親於婚後越發後悔，認為是母親粉碎了他的人生。漸漸，他把壓力全然釋放到我身上，變成要由我來去圓他的夢。即使我的成績已經很不錯了，他卻節節追求完美，沒有拿到滿分的成績就等同是不好，不止唾罵，還會動手，而這方面，母親也贊同他。也許是她對他心存歉疚吧？所以同樣地向我施加壓力。滿分時，會冷冷地對我說句「做得好」、「嗯」，但從來都沒有聽過他們對我說出半點支持或鼓勵的話，自己卻經常周遊列國，長年不在家，留下生活費給我跟蓮姐過活，只是他們最近迷上了一款電視遊戲，終日在家玩到日夜顛倒，晚上不願睡，凌晨吵得要命，每天睡到日上三竿，過著極度頹廢的生活。

為甚麼我的父母是這種人？
為甚麼我是這種人的孩子？



不會教不會養的話，又何必要把孩子生下來，硬要親手將對方的人生毀掉呢？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