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否想過，這個世界只有你一個是真正的人類？》: (三十五)最終章
(四十三)
「人格障礙是精神疾病中，對於一群特定擁有長期而僵化思想及行為病患的分類。
這類疾患常可因其人格和行為的問題而導致社會功能的障礙。
美國精神醫學學會所定，這類疾患的表現是跨文化和國界的。它們被定義成發病期至少要能追溯到成長期早期或更早。要能符合人格違常診斷的最低標準是疾患本身必須已干擾到個人、社會、或職業功能。
據近年精神科醫學診斷的報告，發現社會上確診人格違常的患者日漸增加，他們會作出自我傷害、傷害他人等破壞性的行為，自殘和自殺在此疾患上是常見的，故可能需要住院接受精神照護。」
這是在說我現在的情況嗎...？
「透過今次神經科學心理治療，嘗試於六名確診患有嚴重人格障礙精神病患者中了解這項新型人格違常精神病，七名參與者將會配置『雷射光控制器』，以改變腦顳葉內的一個部位稱海馬體（Hippocampus）的運作......」
七......七名參與者？不是八名嗎？
「海馬體的重要作用是負責處理人的重要記憶，將經歷的事件形成記憶，這些形式的記憶通常能終身持續。
但在一系列的記憶強化以後海馬體便會中止對記憶的保持。
『雷射光控制器』用光速來影響腦細胞運作，然而，在正常狀況下，腦細胞對光脈衝是沒有反應的，為了哄騙腦細胞產生反應，治療會於海馬體中粘上一種叫做「通道視紫紅質」的開關，又稱光敏感通道，對雷射光會產生反應，也因此可作為一種類似控制腦細胞的遙控器。」
剛...剛頭頂上所戴著的天使光環，原來就是那個什麼『雷射光控制器』...？
「一系列的記憶強化」...是指全世界的所有人均失去理智，巨變的世界嗎...？
我...我好像稍稍弄明白一點事情了...
我現在身處的，不是天國與地獄...而是現實世界，某個接受心理治療的地方，
我，並沒有死去，
而是於「一系列的記憶強化」即發生巨變那三四天的那個世界死去而已......
世界根本沒有發生所謂巨變，世界的人從來沒變得失常，
沒靜止，沒重覆，沒四肢著地，
是這樣嗎？
我不是末世幸存者，而是一名正接受「神經科學心理治療」的人格障礙精神病患者...
是這樣嗎？
刹那間，身後的門緩緩打開了，門臼發出嘰嘰叫聲。
「到依家你終於明白成件事係點解未...？」這聲線，是阿偉。
我眉頭緊皺，一臉痛苦。
我回答:「咁點解我要接受呢啲憨尻治療...」
阿偉冷靜的說：「唔知你仲記唔記得，係你接受治療之前，你係一個人格障礙病患者，個病影響到你既思維發展，所以你同你既家人都簽署左同意書參加今次既治療。係治療個個世界入面，你既初始設定係最後一堂聖經堂裡面訓著左，然後就同阿怡放學，
跟住到左夜晚突然收到阿均既電話之後，香港周圍既人竟然變晒失去理智，你求生既過程先後遇到的士司機、阿怡、阿均、惡霸、小玲，同我。
好明顯治療十分有效，你已經唔太記得係你接受治療之前有過『只有自己係人類』既諗法。」
我不是升上中學以後便早已將這個兒時的無稽思想拋誅腦後了嗎？
即是說，在我接受治療之前，我被這『只有自己是人類』的想法一直纏繞著，現在我覺得這個思想早已淡忘只不過是治療後所改變了的記憶？
等一下，他所說的話總好像遺漏了什麼似的...
沒等我好好把話消化完，的士司機......不，應該是那位外表莊重大方的「何博士」接著說：
「阿偉佢天生就比較聰明，十七歲已經入左大學既心理學系，我係佢大學既人類行為學系同神經科學既研究主任，
有一日落堂既時候阿偉搵左我商議一件事，佢話佢有一班朋友患上左一個新型既人格違常精神病，成日會幻想呢個世界就得自己係真正人類，其他既人，都只係一啲假象，而阿偉佢自己本身都有呢個諗法，
個病對佢，或者你地都有好大既影響，好似阿均佢咁，佢心入面個種強烈既孤獨感令佢好難受，仲曾經試過幾次食安眠藥自殺，但係都唔成功，搞到日漸消瘦。惡霸佢因為認為只有自己係真正既人類，於是就為所欲為，周圍欺凌。
至於阿偉自己，仲開始有存在『並存意識』既人格分裂跡象。就係咁，佢就向我求助，嘗試去幫佢自己同一班朋友搵方法改變或者刪除呢個危險既思想。
我地唔可以好準確咁直接刪除你地腦裡面既呢種思想，一來我地掌握唔到你地開始產生呢種思想既時間，
二來我地唔能夠正係刪除部份記憶，只要一刪除，所有以前既記憶都會無晒，唔正止呢種思想，而後全部野都唔記得晒。
恐懼記憶係一種好強烈既記憶，佢既產生可以改變或者淡化你地先前『只有自己係人類』既有關記憶，於是我地研發左『雷射光控制器』，用光速來影響海馬體既運作，幫你地增加一段強烈既共同記憶，淡化你地既思想。
『雷射光控制器』運作既時候，你地既記憶係互相連接，去左一個預設好既世界，而呢個世界就係根據你地所幼想、最可怕既世界。
治療進行之前，你、阿均、阿偉同阿怡，都幻想終有一日世界個system會壞左，全世界既所有人都會變得好似無生命咁，回復假象既狀態，呢啲幻想都係你地心底入面最恐懼既幻想。
阿強你同阿偉覺得呢個世界既所有人有一日會變得靜止不動，阿均就覺得佢地會不斷咁重覆某啲動作，阿怡就覺得佢地會變到有攻擊性，
係個個預設好既世界入面，全世界既所有人會有規律地輪流轉換呢三個動作，至於惡霸同小玲既情況就比較特別，佢地兩個無好似你地四個咁，覺得世界個system會轉變，但佢地既內心又確實存在住呢種思想，
於是我地將治療世界入面既主要場景設定係東華義莊同香港國際機場，呢兩個地方，就係惡霸同小玲有過童年陰影既地方，
種種既現象，你地所去既地點，都唔係偶然，而係一早預設好，一個混合六種你地最恐懼既世界。
只要你地既記憶停留係個個世界相當於而家既大概三日，你地甦醒既時候一直係你地心底裡面既個個思想就會改變左，或者淡化左，因為恐懼記憶已經替代左你地原來既思想。」
何博士所解釋的一番說話，真令我哭笑不得......
阿均立即插話：「係呀，到左依家我好似突然無左個個諗法咁，越黎越懂得珍惜身邊既人，唔會再覺得連朋友，家人都係假象，我唔想再見到七十億個失常人啦...哈哈，現實阿偉都係想我地好先叫我地接受呢個治療姐，你仲叫埋阿怡同惡霸添，阿強你唔記得晒啦？」
什麼...我在進入那個世界之前跟惡霸很友好的嗎...?
不，不是。還有我在進入治療世界一開始，那個思想就已經被改變了，
反而經過一連串恐怖事件，我卻變得更加相信這個思想，越來越偏激！
我看著阿均，突然靈機一動，想起了一點東西，然後便望向阿偉說：
「咁阿偉你又洗唔洗殺晒我地呀！」
阿偉回答說：「係現實世界入面，我地唔可以強行拎走你地頭上面既『雷射光控制器』令你地返返黎現實世界，因為分分鐘會對腦部造成好大既傷害，
唯一令你地安全醒返既方法，就係響治療世界入面殺左你地，令你地自然甦醒。
唔知你有無試過夜晚訓覺發比人追殺或者跌落懸崖之類既惡夢，當你係夢境入面臨死既一刻，短暫性腦缺血會突然終止，你就會自然甦醒返，
係治療世界入面都一樣，當你地係入面死亡既時候，你地亦都會自然甦醒。
係個個世界入面，何博士佢負責監察住今次神經心理治療既運作，扮演一個的士司機既角色，但係何博士本身無呢個病症，無呢個思想，好難判斷我地既記憶改變或者淡化左未，
所以就由我負責觀察包括自己在內共六位患者既情況，當我認為患者已經痊癒，人格障礙已經有極大改善既時候，
我就會係治療既世界入面中止個個患者既生命，令佢返返黎現實世界。
當中，阿強你同惡霸病情改善得最快，所以我地三個當時係義莊出去搵食物個陣，我就突登自己行開扮失蹤，令你地兩個去左摩星嶺上面既廢墟俾失常人襲擊而死，返返黎現實世界。
但係過程中發生左意外，阿強你竟然成功逃生，所以返到黎既就得返惡霸一個。」
我終於知道，阿偉所說的話中，遺漏什麼了......
我正想開口說話，何博士卻一下子搶著空檔說：「因為惡霸係治療世界入面，佢係最早死既人，我一定要盡早返返現實睇住佢，所以我就自殺，返返黎先。
而你地屋企人都無變到具攻擊性既原因係，如果你地咁快就被襲擊而死，我地今次既治療就無左意義。阿強跟我黎，我帶你睇啲野。」
他們還是沒有給我說話的機會，便打開了門帶我走到另一個房間。
眼前是的兩個躺在病床上的女人...是阿怡和小玲！
她們仍然雙眼緊閉，頭上戴著那「天使光環」。
惡霸說：「小玲佢仲係個個恐怖既世界入面......」
我激動地捉著阿偉說：「阿偉......阿偉......你快啲將佢地帶返返黎先啦...！」
阿偉答道：「係治療既世界入面，當我了結所有患者既生命之前，就俾你殺左，我就強行返返黎呢個世界入面......」
我立即驚慌失措地回答說：「唔...唔緊要啦，我地兩個立即去返個個世界，將成件事既來龍去脈講俾佢地聽，然後返黎現實世界啦！」
他垂頭地回答：「短時間內我地唔可以使用 『雷射光控制器』兩次，因為對腦部既負荷好大，隨時會死人......
所以我地唯有係度等佢地自己清醒，自己返黎。」
到了這一刻，我終於有空檔可以說出我一直疑惑的事：
「咁，阿賢呢，你地一直無講起佢，佢究竟係邊呀？佢唔係返返黎現實啦咩...？」
眾人似是被我的說話所愣住了，阿均說道：「阿強...邊...邊個係阿賢？」
什麼...你們在說什麼啊...？你們這群假人！我好兄弟阿賢到底去了哪裡！！
我激動地衝上前，一手抓住何博士的衣領：「阿賢係邊呀！！！！！」
他受驚的說：「強...邊個係阿賢呀...？你係咪記錯左啲野？係治療既世界入面得七個參與者，你，我，阿怡，阿偉，阿均，小玲同惡霸七個咋喎...？」
大夥愕然的看著我，然後微微點頭，同意何博士所說的話。
阿賢是我中一已經認識的好朋友啊！每天放學我都會跟阿怡，阿賢三個人一同回家的啊！
你們把他藏到那去了？！
我繼續激動的說：「阿賢，吳浩賢呀！好撚中意講粗口個個呀！高高瘦瘦個個呀！」
阿偉說：「我地從來都無見過呢個人喎...係咪你搞錯左呀阿強？」
你們怎樣隱瞞怎樣裝也沒有用......當阿怡清醒後，真相就會大白，她和我都是阿賢的知己啊。
你們竟然說從沒見過他......阿偉，明明就是你殺了他啊。
...
......
...
半年後，
阿怡和小玲還是未能甦醒過來，
她們的家人都表示十分擔心，更已報警求助，警方中止了一切何博士的精神治療。
事件震驚全世界，聯合國表示記憶轉化技術充滿各種可能，
如果繼續深入探究記憶的運作方式，或許在將來某一天，我們能有機會藉此治療創傷後症候群（PTSD），或是降低因證人搞錯而誤判的情況。
關於記憶控制，社會充斥著極大的反對聲音，認為記憶控制將衍生成倫理道德上的問題，
更甚者，若技術落入一些極端主義的國家手中，該國政府甚至會借助記憶轉化技術操縱國民思想。
可是這世界再怎麼變，對我劉一強來說都已經見怪不怪，
因為更可怕的世界，我都已經經歷過了。
況且，這世界的所有人也只不過都是一些假人罷了。
何博士的神經科學心理治療，最終還是沒能改變我這個思想，反而令我的想法推至極端。
你們或者會覺得，我應該找阿偉或其他曾擁有這奇怪思想的人商討一下解決辦法吧？
但是，用意又何在？他們幾個，也只不過都是假象，打算用同理心來淡化我這個思想的假人。
...
說到阿賢，自從事件完結後，我不斷四處尋找著有關他的資料，
奇怪的是，這個世界就好像根本不存在這個人一樣。
學校紀錄沒有一個名叫「吳浩賢」的學生，周圍的同學也表示從來沒有接觸過這個人物，
終於，我走到他家門前，卻發現裡頭竟然是一個空置單位。
「好似地球係一部電腦，個程式突然亂左所以輕左機，啲人先會變到咁。」一把聲音突然傳到我腦海裡。
「到有一日一切突然恢復正常咁又點姐？咪只係個電腦程式整返好左咋嘛！呢個世界既所有人咪又係假象？！而且你又有無唸過，生還緊既人其實佢地都只不過係假象，只係佢地未發生錯誤先未失常咋！」
阿賢......
回想起來，若果不是你在機場對我說這番話，
現在，或許我已經早已擺脫了這個不斷纏繞著我的可怕思想了。
難道你是在提點著我不要被假象世界所同化？
抑或，你就是那位操縱所有假象的背後操作者？
「唔緊要，就算我覺得，全世界既人都係假既都好，我都只會承認你，相信你一個係正常人。我好兄弟，阿強。」
吳浩賢......你到底是誰？
「我叫劉一強，今年十七歲。
不知何故，年幼時的我已經滿腦子都是奇怪的思想，
總會想宇宙的盡頭是什麼，鬼魂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物體，甚至有幻想過，這個世界，就只有我自己是一個人類。
若非那一年十七歲，世界所發生的巨變，我這個否他的思想早已沉淪在年幼的光陰裡。」
我正身處銅鑼灣崇光百貨門外的軒尼詩道，等待著交通燈由紅轉綠，
周圍站著一個又一個的假人，一些只是還未失常的假象，
倏忽之間，綠燈亮著了。可是這刻世界就只有急促的交通燈指示聲響，
我昂首往四周看去，卻發現，
全世界的人正在靜止不動。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