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早返工,剛剛換好制服就俾救護主任召咗上房。
 
坐低後,主任對我咁講:「最近有單投訴好似係關你事,知唔知係咩事?」
 
「唔知道。」自問最近無做錯任何嘢,就算係投訴都一定係無理投訴。
 
主任:「最近做call有無經過xx豪庭?」
 
我:「都有既。」
 




主任:「就咁既,有位女士投訴我地啲救護車聲開得太大聲,嘈住佢個仔訓晏覺…」
 
聽到訓晏覺呢三個字,我內心嗰團無名火即時著起,到底係訓晏覺重要啲,定救人重要啲?
 
究竟班市民識唔識得分輕重?如果出事既係佢地既屋企人,又會唔會嫌救護車發出既聲音嘈吵?
 
呢班住豪宅既中產,其實只係一班離哂地既冚家產。
 
主任又繼續講:「下次經過xx豪庭嗰陣,自己注意一吓啦…你明我講咩架可?」
 




「明…」屌!
 
佢呢番說話既意思,係叫我每一次經過嗰個地方都將救護車響號調到最細聲,細聲到無人聽得到,以避免再一次收到居民既投訴。
 
主任:「我稍後會向所有同事傳遞呢個訊息,希望以後唔會再收到類似投訴。」
 
「收到。」正一食屎狗。
 
成件事簡直就係本末倒置,救護車趕住去救人幫人,打開響號有咩問題?我自問每一次都唔係將聲音扭到最大,只係調較至適當既音量,令馬路使用者能夠聽到,我亦相信其他司機都一樣係咁做。
 




咁都要投訴?仲要係日光日白?
 
夜晚去車既時候,司機多數剩係著藍燈而盡量唔打開響號,因為我地會企喺市民立場諗,呢啲聲音或者會擾人清夢。到真係好有需要既時候先至開一開,提醒一吓附近既人,因為救護車要趕赴現場,將會衝紅燈甚至會加快速度。
 
面對市民投訴,呢班上司永遠唔會諗吓點樣幫大家拆解問題,而係叫班喺前線打緊仗既伙記下次做好啲。
 
離開咗主任個辦公室之後,局內立即響鐘,係一宗男性長者呼吸困難既案件。
 
我將救護車駛到事發大廈既附近,一推門落車,就有個阿婆氣沖沖咁行埋黎,旁邊仲拖住個著住校服既小妹妹。
 
「死白車佬!拍架車喺度阻住哂!」阿婆第一句就鬧。
 
「有咩問題啊婆婆?」我好聲好氣問。
 
「我個孫女要返學架!你架白車泊咗喺校巴平時停嗰個位啊!」




 
「哦…咁咪叫校巴司機泊前啲囉,救護員趕住救人啊,唔同你講喇。」
 
然後阿婆一輪咀講咗一堆唔知福建話定潮洲話,雖然唔知講乜,但內容一定係鬧緊我,最後我終於聽到一句我聽得明既廣東話:「死仆街!抵你一世揸白車啊!」
 
去到現場,病者係一位八十幾歲既伯伯,佢條氣好促,SPO2偏低,情況唔太理想,要盡快送院。
 
當升降機門打開,我地準備推張輪椅入去既時候,道門竟然隨即關上。我於是按制再次打開升降機門,但見到裡面有個師奶,佢對住我地幾個目露兇光:「妖咪阻住我啦,我趕時間架!」
 
都未黎得切反應,升降機門已經再次關上。
 
算,既然對方咁唔友善,我地唯有等一部。
 
等咗一分鐘,下一部升降機終於到。
 




裡面企咗個女人,或者佢見到伯伯既情況唔多理想,個女人竟然露出一副嫌棄不屑既表情,然後擰轉身搵個背脊對住我地,就好似去到大酒店屬牛屬馬要迴避咁樣。
 
咁樣算係岐視定點?有邊個想病得咁辛苦?
 
只係短短一個早上,就一連串發生幾件令人感到相當洩氣既小事,而呢啲小事既背後顯露出好多人性既醜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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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係當日心情不太好既關係,遇到既call多數比較危急,DBA都做兩單…
 
係吸引力法則。
 
呢行真係有氣場呢樣嘢,心情同信念係會影響到當日接啲咩類型既call,假如當日心情係豁然開朗,做既call都會特別輕鬆。
 
臨放工既時候,突然收到一轉「懷疑有人被困於大廈平台」既call...




 
Lock in?
 
唔係…唔係普通lock in 咁簡單…
 
只要稍為諗真啲,就會意識到字面意思背後既真相。
 
好地地一個人點會無情白事被困於平台?
 
如果事發地點係大廈平台既話,一係行入去,一係喺高處跌落黎…
 
文字如此描述既原因,可能係因為報案人係由高處望落去,見到有人喺平台度,於是報警。
 
而我心底經已有所打算,呢宗應該係一宗跳樓案件。
 




然而,事實亦證明咗我既推斷係無錯。
 
去到現場,一大班警察消防都已經到場。
 
經過一樓平台既時候,我已經見到欄外既地上訓咗個男人,成地都係血。我留意到男人既雙目係打開,俗稱既「死不瞑目」。
 
!?
 
見到呢個畫面,我感到有啲震驚,唔係因為死狀恐唔恐佈既問題,而係因為…
 
我覺得呢個人有啲熟口面。
 
然後我記起,呢個男人係無幾耐之前一宗呼吸困難個案既事主,佢以前係一位古惑仔,名字叫阿財。
 
主管為男人進行檢查,我亦有上前幫手。
 
當我摸向對方個頭既時候,發現觸感完全唔似摸緊一個人頭,而似係摸緊一個經已完全漏氣既皮球…
 
因為對方既頭顱骨已經碎哂。
 
當掂到對方肢體上既皮膚,亦有種凹凸不平既感覺…
 
因為對方四肢既骨頭經已完全粉碎,斷裂部位既尖刺向皮膚表層撐起。
 
由於見到腦漿流出,主管宣佈係明顯死亡。
 
心情有啲沉重,因為於不久之前我曾經勸過呢位阿財入醫院,當時既畫面仍然歷歷在目。之後佢出院並返回到自己住所,但最後出現咗而家呢個結局…
 
佢可能係厭世,可能係覺得唔想俾個病繼續纏繞落去,於是選擇結束自己既生命。
 
原因係乜,相信只有阿財自己先知。
 
由於係明顯死亡,我地只好將裝備執拾好然後離場。
 
當時天色經已變黑,經過樓下公園既時候,我見到一班小朋友喺度玩得好開心,周圍佈滿嘻嘻哈哈既歡笑聲,與剛才一樓平台相比,簡直就係兩種完全唔同既氣氛,兩個截然不同既世界,一邊係絕望,一邊係快樂…
 
而我彷彿係一個需要不斷於呢兩個世界之間遊走既人。
 
從小朋友既歡笑聲當中,我感受到佢地既無憂無慮,童真…仲有希望。
 
呢種生命上既強烈對比,再一次令我確切體會到,人生其實係充滿住無比既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