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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eeeeeeeeeeeeeeeeeeeeeee」那聲尖叫,把我從長眠中喚醒。我睜開雙目,及目漆黑一片,幽光在右方,床太舒服了,很久沒有睡這麼香甜了,卻覺後腦的白枕漬濕,是我睡覺時流的口水吧。魂魄回來了,看得見,身子卻是十分僵硬,難以動彈。
 
「Yeeeeeeeeeeeee」他又叫了,卻我受慣噪音,也不覺煩,反是內心一股寧靜。我喜歡寧靜多於快樂,快樂會結束,寧靜卻是永恆,因為死也是一種寧靜。好奇心給了我動力,我緩緩把頭拐右,身體其餘部分仍平躺床上。定睛一看,但覺氣氛一涼,我不斷發抖,我感到自己的臉不自由主的抽搐,冷汗分沁,心跳加快,生出一股力氣,雙手一按床褥,我用力坐起,仍忍不住慌惶震懼,偏生腦袋仍是一片霧糊,記不清楚前因後事。那個一直尖叫的人卻是個十二三歲的南亞裔小孩,他正雙手抱頭,在自己所屬的床上扭動,一邊「Yee」的反復尖叫。「Ya!」他忽然不「Yee」了,就在那邊「Ya」,我繼續觀察,愈是驚心動魂。
 
在我右方較近處又是一張床,其上躺著個小孩,偏生他面容浮腫,紫青紅痕一片一片,一看就是個長期遭到虐打的可憐人。我目光拐左,又是一驚,那邊一個不可形容的嬰孩,為何不可形容?因為我實在不忍心形容下去了,有些人胎死腹中,卻有些人比胎死腹中更是悽慘,這樣說明白了吧。轉回正面看,內心總算一安,一個看來正常不過的小胖子躺在對面床上,他呼吸均勻,可謂健康,使我放下心來,假如這裡躺的都是腦病傷患,那麼和他們共處一室的我也好不到那裡去,看到那個平常的小胖子自然令我鎮定不小。
 
我可以肯定我正在一張醫院的病床上,絕對不是困在甚麼消失的密室神秘的地牢之類的,但我可不是個病人呀。我一躍彈起,舉手投足視察自己的衣服,卻是交叉橫間的病人專著服裝,和別的小孩穿的一樣,只是尺寸較大。再望往幽光光源,驚恐中有一陣違和感,我目視的水平線明顯不同,是畏高的症狀,太高了。我怎會那麼高?難不成我不再是木甘甘了嗎?是不是像動畫電影一樣和某人交換了身體?還是精神錯亂自己都不知自己是誰了?我輕步走動,以免驚醒他人,朝幽光光源走去,又好奇的打量其他病人,有人是傻,有人是傷,有人是病,有人是半死,那我呢?我為甚麼在醫院中?我感覺不到自己有哪兒不適呀。不由打了個突。
 


光源沒有特異處,只是普通的一盞廊燈,燈光接連不同病房的走道。尿意把我引向廊右,道盡剛好有一個廁所,那裡的光十分明亮。進得去後,周圍觀察了一番,有馬桶,有洗手盆更有浴間,是給人長住的地方呢。我心中詫異,朝鏡中一望,總算想起來了。
 
鏡子中映出一張披頭散髮的臉,口唇部分還有零星髭鬚,看第一眼時又老又憔悴,可再用神一點,仍可看出其眼中的稚氣與精神,這精神是在醫院躺得舒服生出的。
 
說是披頭散發,其實也只是比平時長一些罷,未至於要扎髻的長度。我稍為放心,自己並不是有妄想症的中年大叔,仍是一個精力充沛的年輕人,一天射三次也沒有問題。哼哼,舉手投足,稍微量度比劃了自己的身體,要忍不住笑了。是一幅經過發育的雄壯身體呀!不再是小矮子了,葡萄成熟時,嘻嘻。我的身高有170cm以上了吧,比吳相古高,比李西川高,哈哈,稍微修練一下,說不定訓導主任都要做我的哈巴狗呢。我掀開自己的內褲,滿嘴昔涎,自己都想要含了,雄獅頭呀雄獅頭。真想變出另一個自己,自己和自己做愛。
 
話說回來,我想起來了,自己不是有妄想症的中年大叔,我仍是一個中學生,我不是有病來醫院,而是給人送來的,準的來說,是給人五花大綁綁來的,綑綁play,然後再抬上擔架,再塞入救護車,安安靜靜的載到醫院來。
 
要從哪裡開始說呢?從武術會解散後到現在的事。呀!有了,就從那張壁報紙開始說吧,有點長氣,說來話長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