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次校園大火,造成將近六百多人死亡,教育局於昨天發出聲明,表示沉痛哀悼……」

「倖存的就只有五個人嗎。」我看著電視機喃喃的道,把杯中的溫水一飲而盡。

啪!

我一手拍在自己的左臂上,這一次還是毫無斬獲。

「媽的,你有完沒完!」我憤怒的對著那未知位置的蚊子大叫道,「今天還只是早上而已,卻已經是第六次了!你是一年沒有吃過東西還是怎麼了!?」





怒吼的聲音傳遍空曠的房間,很快就沉寂下來。

「……算了。」我搖了搖頭,拿起背包準備往外走,「反正我今天也要離開了,你這就好好的跟我看門口吧,餓的話去廚房那裡拿點蕃茄汁來喝,如果你辦得到的話。」

我打開門正想走出外,卻發現有個熟悉的傢伙正想按門鈴。

「早安。」和我同樣是待業狀態的青年,看到我走出來,連忙跟我打招呼。

「已經是下午了。」我回答,「怎麼了,找我有事嗎?」





「只是想找你談點事情而已。」這位二十多歲,和我同齡的人叫羅致清,跟我在同一所中學畢業,同一所大學畢業,被同一間公司所僱用……然後在同一時間被解僱。

我和他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聯絡了。

「很不巧,我現在正打算離開。」我無奈的道,「不過是甚麼事情?」

「我有些事情想拜託你,有點難理解的……我們還是下次再談吧。」羅致清看起來有點失望,不過還是沒有阻礙我,他向來都是一個非常關心別人感受的人。

「不,還是告訴我吧,不然我也離開得不安樂。」我道。





「說起來,你為甚麼要離開?不是說因為要和她在一起,所以即使家人到加拿大那邊了,你也要留在這裡的嗎?」羅致清問道,「為甚麼又突然要離開?」

「和她分手了。」我直截了當的說出答案,「我去散心。」

「哈,真像你的風格啊,易天恆。」羅致清大笑起來,不斷的拍著我的肩膀,「所以你回去找你的家人了嗎?那也好啊,至少他們再也不用擔心你了--」

我看著羅致清,不斷的忍耐著。

「怎麼了?」羅致清問道,「難道你不去加拿大?那你現在想去那裡?」

羅致清沉默著,然後提出自己的猜測來--他同時也擅長觀言辨色。

「你和他們吵架了?」

雖然猜的方向錯了,但我還是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





羅致清愣了一愣,顯然沒有想到我會有這樣的反應。

「加拿大我已經去過了,就是上個星期的事情。」我看著羅致清,整個身體都在抽搐著,「他們……都死了,就在當地商場一場大火裡。」

***

在羅致清的陪伴下,我再度回到了家裡,並跟他說起事情的經過。

「……所以,這才是你和你女朋友分手的原因嗎?」羅致清內疚的道,「對不起,我不該問你這件事情的。」

「和這件事情沒有關係,因為我到最後也沒有告訴她。」我淡淡回答,「但總之,我們還是也分手了,僅僅是因為一些很無聊的理由而已--我沒有其他親人,你知道的,我要自己一個活下去了。」

羅致清沉默著。





「我想找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待著。」我說罷,再度向著外頭走去,「一個我完全陌生的地方……對不起,但我要離開了。」

羅致清默默的跟著我出來,然後目送著我離開。

我也沒有回頭,就這樣消失在他的眼前。

***

香港機場還是一如以往的那樣熱鬧,無數的人向著入口或出口移動,抱持著不同的目的向前邁進。

其實,我根本沒有任何的計劃。

工作了一段日子的積蓄,應該足夠我隨機的挑選一個地方作為目的地,然後在那裡活個一星期左右的--雖然接下來應該就會把錢花光的了。

不過,那已經沒有所謂了。





我這樣的想著。

從中學的時候,我的家族就出現了一個非常駭異的現象--即使是像羅致清和我這樣要好的朋友,我也沒有告訴過他。

由那時候開始,每隔數個月,就會有一至兩名親人的死訊傳來,一個一個的,以不同的原因死去。

意外、疫病、兇殺、天災。

無論在那裡,無論在甚麼時候,避無可避。

到了最後,就只餘下我父母、以及我弟弟這幾位親人--我們一直平安無事的活了好幾年,我以為詛咒放過我們了,誰知道這只是它的另一個玩笑。

如今,他們都死了--就只餘下我一個倖存而已。





家人死光,她也離開了,我亦不是一個有著甚麼遠大志向的人。

簡單來說,我已經沒有任何值得活下去的理由。

所以,我只需要在那地方漫無目的的遊蕩著,一直至死就行了。

畢竟我在香港那邊還有數位像是羅致清一樣的朋友,如果我在香港的話,他們可能會來找我,但只要我離開了香港,沒有聯絡的話,他們應該也不會起疑的--我分析著自己計劃的可行性。

我甚至沒有記住那目的地是在那,就這樣走進了侯機的位置,走進了飛機裡頭。

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我甚麼也沒有想就這樣閉上了眼睛。

現在,也就只有睡眠,或者是死亡,能帶給我唯一的安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