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似乎早到了,還未到十一月就已經寒風凜冽。辦公室窗外的楓香樹罕有地在這時期轉紅,紅得如花一般冶艷。離遠望去,紅葉在其他長青茂綠的榕樹包圍下更顯得鮮艷奪目。楓香樹沿行人小徑兩旁叢叢而生,一去數十米,而紅葉在高處縱橫交錯,編織成一片掛在天空的紅海。風一起,紅葉就被吹得高高低低,此起彼落,聲畫皆如海浪一樣。仔細一看,陽光從每一塊紅葉柔柔的滲透出來,令紅葉看似一顆顆自我發光發亮的明珠,又宛如紅寶石一樣晶瑩剔透。在這條紅葉小徑下悠然漫步,確實充滿詩情畫意。

  如此良辰美景當然吸引到不少香港人蜂擁而至,現在雖然是星期一的早上,但人流仍是連綿不斷。賞葉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熙來攘往,好不熱鬧,在辦公室內隔著玻璃窗也聽到他們的歡聲笑語。現今科技發達普及,就連上了年紀的大叔大嬸都提起智能手機,在漫天紅葉的背景下自拍。反而年輕的就顯得分外專業,拿著看似價值連城的數碼單鏡反光相機,左調右校,精雕細琢,務求以藝術家的角度捕捉紅葉詩意的一面。

  我呆望著窗外,但不是在欣賞楓香樹,而是在觀察賞葉的人群,究竟他們是什麼人,為甚麼可以在星期一這工作天裏歡天喜地,自己卻要被辦公室如牢獄般困著。香港是不是原來有很多不用工作的億萬富豪?是不是只有我才如斯命苦?想到未來幾十年都要這樣苦悶地過活,不禁嘆了口悶氣。

  的確,這不是一個剛畢業的年青人應有的態度,可是自畢業一年多以來每天只做著刻板的工作,看著上司的臉色,等著時間的流逝,似是毫無意義,剛畢業時的衝勁都早已消減。也許當中真的學到工作上的知識,但感覺總是虛度青春。可是要我做些甚麼有意義的事,現在的我卻想不出來。

  「家凡,十五分鐘後跟我到會議室開會。」上司Daniel說話就是斬釘截鐵,沒有任何感嘆詞,也不多加修飾,一說便去,威風凜凜,令一眾下屬膜拜於地。叫我跟他去開會,看似是英明的上司不遺餘力地提攜後輩,實際是知道下屬們不敢有違他的意見,這麼他在會議裏便看似有多幾個人贊同他。試想想像我這些低級員工能在會議上有何貢獻?讓上司耀武揚威或許就是我唯一的功能。



  我立即站起來,高聲回應:「是的!Daniel!」給他稍為誇張一點的反應,好讓他知道我真的收到他的吩咐。

  十五分鐘後,不是直接去會議室,因為Daniel是說「跟他」去開會,所以正確的做法是在他房間外等候,有時在門外徘徊一下,好讓他能在某一刻察覺到我已經準時到達。但他本人卻不會這麼準時,他要以主角的姿態出場,所以他一般會遲到十數分鐘,待大部份同事到達後才裝著急步前去會議室,這樣在眾人眼中他就是如何的日理萬機,廢寢忘餐。當然我和其他下屬都要一直緊隨其後,在進入會議室的瞬間就能併發出聲勢浩大的光芒。讓上司自我感覺良好,也是打工仔的生存法則之一。

  這個會議室能容納二十多人,前面近大屏慕的橢圓形桌已圍著幾位高級職員,Daniel亦找了個位置坐下。下屬們則通常坐在後排靠牆的椅子,不是因為公司有階級觀念,而是沒有人敢坐近高高在上的上司,不巧給上司問了些只有他們才理解的問題而你答不出來,幸運的話能顯得上司思維高人一等,不幸運的就會被他們怪責你準備不周。上司的心理如此難以捉摸,倒不如離他們越遠越好,以免惹得龍顏大怒。

  會議一開便已兩個小時,即是我的青春也虛度了兩個小時。期間我曾經嘗試去了解會議的內容,內容大概是公司要跟一家之前已合作出產智能筷子的日本公司再度合作,推出這智能筷子的第二代,但內裏仍然有很多我不太清楚的來龍去脈,最終我也是一知半解,勉強專心聽了半個小時後我便已魂遊太虛。魂遊太虛時卻要扮作專注於會議,這樣反而比真正工作更勞神。

  悶著悶著,好不容易支撐到下班的歡樂時光,這是一天最精神的時刻,有一種死而復生,重獲自由的感覺,你會為自己能夠不眠不休撐住九個小時的創舉而感到驕傲。



  真倒霉!不早不遲就在下班的時候傳來Daniel的電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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