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後,山野暑氣漸消。在銀白的月光下,本應更顯淒冷荒涼,卻因為一個舞姬,讓整片荒野,都披上一襲朦朧的羽衣,一草一木,都似是在跟隨貂蟬的舉手投足,搖曳生姿。

然而,周遭不尋常的景象,只有符一人注意到,而區星、王叡、張咨,還有那些黃肩和平民鬼魂,都被眼前的舞者深深攝住,莫說是目光,連心神,都無法從她那婀娜的身姿移開,甚至連符,都開始把持不住。

傾國美人,符不是沒見過,美人獻舞,雖然大喬手腳笨拙,但其雙生妹妹小喬卻擅長,再加上小喬的夫君,公瑾那絕妙的琴音伴奏,是符生前目睹過,最美不勝收的舞步,但卻還是遠不如眼前的貂蟬。

她僅以夜色為舞台,鳥蟲鳴叫和風聲作伴奏,卻似要將整個世界都收羅到其衣襟之內。她舞姿動人,樣貌更是絕色得連皎月都難與之相比,但在座的一眾男兒,雖然看得痴痴入迷,卻無一露出半分動情動慾之貌。

因為貂蟬的步韻,更像是為人娘者,手抱嬰孩,哄其入睡時的輕搖。





夜空之下,成了搖籃,涼風化為輕撫,仇恨、冤屈,都再沒意義,然後,一個個黃肩和平民的魂魄,開始瓦解,飛散,重歸萬物之母的懷抱。

風息,鳴休,舞畢。

符回過神來,方發現剛才的事有多可怕,說不定再多半刻,他也會保持不住自我,就此化成飛灰。驚嚇,讓他一時間沒有發現,貂蟬竟然在摟著自己。

「你是傻子嗎?」貂蟬溫柔地問。

「何、何出此言?」符本想乾脆俐落地回應,卻沒想到喉頭仿似被凍住一般,要多用好幾倍力,方能將聲音迫出,也因此讓符的聲音變得僵硬、緊張,這可並非符想展現的,或許是這樣,才讓符的雙頰不住發熱。





「我從未見過,像你這般不珍惜自己的人。」貂蟬把符摟得更緊。魂魄的官感相當稀薄,即使成為了鬼,也還是比不上血肉之軀,但此刻,貂蟬摟著他的感受,卻無比深刻、實在,貂蟬身上那般淡淡的,清幽如蘭的氣息,在他的鼻腔裡蔓延,漸漸漫片全身。

不知為何,這本應能讓天下男人都意亂情迷的一擁,竟讓符回復理智,這並非因為符坐懷不亂,而是因為,符再度為符。

符這才明白,剛才那陣出神,是因為他在魂飛魄散,所以意識、自我都不再成形,再多半刻,莫說是自我,符這個存在,都將就此消失,幸得貂蟬將他擁入懷中,方遏止了符的消散。

「我這拜月鎮魂步,可以直接化解邪靈的仇恨和冤屈,不過對也只對意志不夠的邪靈有效而已。」貂蟬輕撫著符的面頰:「只是沒想到,你堂堂無常,意志竟比那幾個小邪靈還稀缺。」

貂蟬將符的臉龐向左輕挪,朝向區星。





只見區星、王叡和張咨,都虛脫地頹坐地上,不過都仍保持著元神,未像那些雜魚般魂飛魄散。

「都怪你,我才跳了一半就被迫停下來。」貂蟬說。

「那才一半嗎?全跳完,我豈不要輪迴好幾次了?」貂蟬聞言,不禁一笑,讓符心頭像有萬馬奔騰,他得緩一口氣,才能推開貂蟬,並續道:「你為什麼要幫我?」

「幫你?」貂蟬笑得更開心了:「你若在我的舞步下化為飛灰,那我可就成了弒殺同門的罪人,那刑劫可無法想像。」

「原、原來如此。」符自作多情了。

符尷尬地別開臉,正好又對住王張二鬼,他指道:「那他們怎麼辦?」

貂蟬指尖輕點下巴,細想一回後,才答道:「那就來試試你那一套吧。」

「我哪一套?」符呆問。





「傾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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