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戲院外面。
 
我和佩盈一起出來。
 
「你覺得呢?」我問,「好唔好睇?」
 
這是她第一次看電影。
 
我期待她的感想。
 




「好睇啊。我覺得……」佩盈說,抱著紙袋,「時間過得好快。」
 
「你話套戲得兩個鐘,過得好快?」我問。
 
我們正走去吃糖水。
 
「唔係,我意思係……」她認真地想,「套戲入面既時間,過得好快。」
 
「男女主角相識左冇幾耐,我地既時間係十五分鐘左右,套戲裡面已經過左一星期。」她說。
 




「到我地過左四十分鐘既時候,裡面已經係三個月。我地一共坐左兩個鐘,佢地已經有幾年既感情。」她說。
 
「睇戲通常都係咁。」我裝模作樣,分享一下,「仲有啲戲,係兩個幾鐘,就講完一個人既一生。」
 
「佢早死?」佩盈笑問。
 
「唔係早死,白晒頭髮先死。」我沒好氣地說。
 
「仲有呢?仲有啲戲係點?」她一直追問。
 




「仲有啲戲……」我一直答,心想要不要把超級英雄電影說出來。
 
我們在路邊的小排檔,點了兩碗芋頭西米露,坐在提供的椅子上。
 
光顧的人很多,幾乎坐滿了。
 
「黎,兩碗芋頭西米露。」老闆娘放下,在摺枱上。
 
我們都不客氣地吃起來。
 
「今餐……又要你請。」佩盈不好意思,「書又係你買。」
 
「我唔介意。」我吃一口,「雖然我知道你會介意。」
 
除了買書要花二十元之外,其餘都只是幾毫紙的消費,糖水一毫,戲票五毫,烤番薯三毫一袋。




 
對於有六百九十多元的我來說,我很難介意。
 
「你知道我會介意,咁你仲……」她停下來。
 
「有困難既時候,要勇於接受其他人好意既幫助。」我說,抹一抹嘴角,「將來有能力,再報答我啦。」
 
說完之後,我都覺得可笑。
 
將來,我們都不知道能一起幾天,哪有什麼將來可言?
 
最實在的,只有當下。
 
當下我跟你看電影、吃糖水的時刻。
 




怎料,她說——
 
「不如你話比我知,你有冇啲咩需要我做啦。」佩盈看著我,「我覺得你一定有啲事,係需要人幫既,只係你唔講出黎。」
 
「近幾次都係我有事,然後你幫我。」她看著碗,翻一下西米露,「如果有我可以做到既事,你開聲,我一定辦到。」
 
我想感受一下活著的感覺,這已經在瓦礫堆下感受過了。
 
我想體驗一下積極的感覺,昨天在橋上,跟你走過一條危險的橋,也積極過了。
 
雖然感覺都很亂七八糟,但也是足夠的深刻。
 
「唔洗急喎,我又冇要你依加答我。」佩盈說,端起碗子喝下。
 
如果,我想感受一下被愛的感覺。




 
這要求過份嗎?
 
看她已經喝完,客人又愈來愈多,我馬上把剩下的喝完。
 
「咯。」放下碗子,離開坐位。
 
我們一同散步回去酒店,左邊是深灰色馬路,掠過一根一根的白光街燈。
 
偶爾有車子迎面駛過。
 
我走在靠左一邊,佩盈在右邊,再右邊是建築物牆壁。
 
每次有車掠過,都會照光一下。
 




光芒一下後。
 
突然,有自行車高速駛近,快要撞到佩盈。
 
我抓住她的肩膀,壓向了她——
 
自行車從我背後掠過。
 
佩盈背貼牆壁,我按著她的肩膀。她肩負大袋子,抱著紙袋,看著我的眼睛。
 
我鬆一口氣。
 
正想鬆手的時候,她的嘴唇靠近我的臉頰。
 
到我的耳邊,說了一個提議。
 
「聽日?」我反應不來。
 
「嗯。」她說。
 
回到酒店,佩盈要進房間了,她想早點根據參考書,制定學習計劃。
 
「咁……聽日見。」我在19號房門說。
 
「聽日見。」佩盈揮手,在18號房門前。
 
「咔嚓——」我關門後,轉身看著兩張單人床。
 
明月姐正蹲下來,在抹自行車。
 
「你!」我指著她,「頭先要撞我地既人。」
 
「點啊,開唔開心啊今日?」她繼續抹。
 
「OK啦。」我說,把帽子拿下來,西裝外套脫下來。
 
忽然——
 
「捨得走未啊?」她問。
 
「咁快?留多幾日先啦。」我笑容著,便去了洗澡,關上浴室門。
 
背著門,鬆口氣。
 
我看著鏡子的我。
 
第二天早上,明月姐還在睡覺,我已經起床出去。
 
當然是跟佩盈一起。
 
我們一起吃早餐,一起去醫院探病。
 
怎料,來醫院途中,我們看到一個人——小麗正在下車。
 
令我震驚的是,原本是灰色的小麗,一夜之間……
 
「小麗,你又黎既?」佩盈走過去。
 
「佩盈?」小麗打招呼。
 
「琴日何常,同我講左好多野,教識左我好多道理,仲買左參考書比我。」小麗一直看過來,久久才看佩盈,「總之,我地可以一齊溫書喇。」
 
小麗身上有了半層色彩。
 
成為半灰半彩色的人,跟鄭健一樣。
 
「點解?」我摸不著頭腦。
 
佩盈看我們一直互看,一臉疑惑。
 
「今日開始,我會好好努力備試,靠努力去爭取入學既機會。」小麗說。
 
不理會她在說什麼,我看著自己的手,又灰了一點。
 
轉眼間,佩盈和小麗去了探望鄭爸爸。
 
轉眼間,兩人在醫院找地方坐下來,開始學習。
 
看著佩盈和小麗埋首學習的樣子,有一種,已經沒有我的事的感覺。
 
「我出去睇下有咩食先。」我說,想出去一下。
 
卻沒有得到回應。
 
在我要低頭的時候——
 
明月姐來到我的身旁,雙手環胸。
 
「我地會留到鄭健醒返嗰日。」她說。
 
「佢幾時醒返?」我問。
 
「三日後。」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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