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想牽你左手
 
 
護士開門,讓大家進去。
 
終於開門了,我們一直走到窗邊的床前。
 
醫生交帶了不准亂動、不准亂吃之後,就離開了。
 
護士替鄭健立起了枕頭,讓他坐起來,也跟著離開。




 
鄭健看到床前有這麼多人,有點不適應。當佩盈大喊一聲「老豆」,撲入他懷抱時,他的眼淚再也忍不住。
 
「老豆,你終於醒返。」佩盈還是像十六歲的時候一樣。
 
「比老豆睇下。」鄭健淚眼說,「睇下係咪大個女。」
 
他看著佩盈,佩盈雙眼是淚。
 
「愈來愈靚女,不愧係我個女。」他笑著,忙於替女兒抹眼淚。




 
「哩個——」他指著床頭櫃的小獎狀,「我睇到喇。」
 
「雖然可能遲左啲,但阿盈,恭喜你畢業。」鄭健誠懇地說。
 
這一句話,佩盈終於等到了。
 
經過兩年的努力,才得到的認可,總算讓爸爸知道了。
 
她感動得難以形容,眼淚一直在流。




 
鄭健一直笑著的,中途也不禁淚流。
 
大家都動容了,明明是開心的事。
 
站在外圍的我,完全變成了外人,一個旁觀者。
 
怎料——
 
鄭健遞起了手,要我過去,「何常。」
 
我馬上來到床邊,在佩盈的旁邊。
 
「見到你冇事就好。」他的眼神很欣慰。
 




「大家都係『福大命大』既人。」我說。
 
「我叫你講比阿盈聽既說話,你有冇講到?」他問。
 
「都係……」我笑了一下,「留返比你自己講啦。」
 
「咁……有冇見過對女裝手套?用皮造嗰對。」他著緊追問,想拿給佩盈。
 
「你唔係話,係工廠老闆叫你試作既新品黎咩?」我緊張起來。
 
 
「唔係呃你,真係老闆叫我試整既。」他微笑,「但我係以阿盈雙手為意念,所以都算係為阿盈設計既。」
 
如今的皮革手套,最後接近手腕的幾針,是我用救護員縫傷口的線,粗糙地縫上的。
 




兩隻手套都是,縫得十分難看。
 
「拎出黎啦。」明月姐拍我肩膀。
 
於是我從褲袋裡,拿出皮革手套給鄭健。
 
他一接過,就看到了最後那幾針。
 
「我原本打算,代你交比佩盈,當係遺物又好、禮物又好。」我辯解,「所以係車上面,我用救護員縫傷口既線,縫起左佢。」
 
說的時候,我一直沒有看他。
 
因為沒有回應,我才看他。
 
但見,鄭健份外珍惜,一直盯著手套。




 
「阿盈,哩份唔係普通既禮物……」他說,慎重地交到佩盈手上,「係我同何常共患難既證明。」
 
「老豆,咁重要既野,你唔留返?」佩盈不敢收。
 
「因為佢係女裝。」他說完。
 
接下來,佩盈看了我一眼,把手套收好。她開始介紹小麗,說她是好同學,現在一起準備入學試。
 
我慢慢退到外圍,繼續做旁觀者。
 
當小麗開始滔滔不絕地,說起兩人的交情時——
 
我和明月姐就說要去買下午茶,默默離開了。
 




我們先到一樓繳費窗,替鄭健付了住院費。
 
再回到酒店收拾行裝,順便把這個月的房錢付了。
 
這樣的話,鄭健出院也不會沒地方住,佩盈也可以暫住在這裡。
 
太遙遠的事,我幫不了忙。
 
這點小事,還是可以的。
 
我在19號房間,整理身上的間條西裝,戴上黑帽子。
 
「咔、咔。」床上,雙手把黑皮箱扣好,挽在手裡。
 
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可以了。
 
準備去見佩盈最後一面。
 
在街上,明月姐買了些剛燒好的串燒肉,放到私家車裡。
 
我對佩盈說過,要乘火車站的尾班車離開,由於醫院離火車站很遠,所以必須坐私家車。
 
「做戲做全套。」明月姐有點興奮,握著軚盤。
 
我擠進車裡,坐在後座,關上車門,「合——」
 
私家車震動,出發前往醫院。
 
途中,我下了一次車,買了一個烤番薯。
 
到達後,明月姐泊好車,我們一起上去二樓。
 
「咁耐架。」佩盈、小麗和鄭健在病房等我。
 
我馬上分發小吃,有很多串燒,還有剛買的烤番薯。
 
「我要食烤番薯!」小麗雀躍,先一步拿走了。
 
佩盈看看,發現沒有了。
 
便只能拿串燒。
 
「好過份,你地都冇買野比我。」鄭健說。
 
「你都係等護士送餐算啦。」佩盈笑說,故作滋味地嘗一口串燒肉。
 
「嗯,好味。」小麗捧著烤番薯,吃得津津有味。
 
目睹這個情況,我也只能拿起串燒,無味地咬一口。
 
「哩位係?」鄭健問,指的是明月姐。
 
明月姐開始自我介紹,說是專業記者,還說了此行的目的、行程等等。
 
我留意著佩盈。
 
這兩天,包括現在,她都沒有什麼表示。
 
她還記得……我今天要走嗎?
 
會不會忘了?
 
我看著牆上時鐘,時間愈來愈少了。
 
這時——
 
佩盈從床邊,退到我的左旁。
 
「有事搵我?」我問。
 
「何常,唔好意思,今日應該唔可以去火車站送你。」她說。
 
聽到這一句話……
 
我的心像中了刀。
 
「唔緊要,你要照顧老豆丫嘛,夜啲又要送小麗搭車。」我裝作沒事,不知道看哪裡,「我自己……我自己同明月姐走就得架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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