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沒有生意的時候
 
 
鬧鐘由兩點,變成三點,再變成四點。
 
沙發上的兩人,變成空無一人。
 
來到出汗的何諾兒面前,我走近小販車,重新戴上厚手套。
 
佩盈也在抓頭髮,紮成馬尾。




 
陳嬸和何諾兒退下來,正式由我們接力,我們也揹上收錢用的斜揹布袋。
 
這時天色沉了下來,遮蔽了陽光,使氣溫下降。
 
我抱著樂觀的心態,蹲下來拉出第二層,看看番薯烤了幾成熟。現在的我,能夠看出番薯還差多久才烤夠。
 
用鐵夾翻轉番薯,烤一烤背面。
 
男客人來了,佩盈主動招呼,賣出了兩條番薯。




 
我翻完番薯,站起來時,頭頂卻冷了一下。
 
地面有一點深灰色印,灰印變淡,又多了兩點深灰色印,又變淡,慢慢增加一點點的深灰色印。
 
下……雨了。
 
毛毛雨,幾乎看不到雨點的雨。
 
已經足夠把人群驅散了。




 
陳嬸本來想去再去菜市場,買菜,順便再推一箱番薯過來。
 
可是看到天空下雨,她就走過來,蹲下從小販車裡找東西。
 
「陳嬸,落雨既話……」我有點憂心。
 
「通常呢,落雨就收工。」陳嬸翻找出一柄油布傘,慢慢起來。
 
「但今日,就睇你地想唔想休息。」陳嬸再說,「可以等停雨先再做都得。」
 
佩盈看著剩下的番薯量。
 
「你話要去推多一箱番薯過黎?」我也看著剩餘的番薯。
 




「兩箱。」陳嬸說。
 
「話唔定,好快停雨。」我說,想堅持一下。
 
於是——
 
陳嬸把油布傘交給我們。
 
我和佩盈一起接過,這是一把灰布、竹骨架的傘。
 
「咁交比你地。」陳嬸說,帶著何諾兒一起走了,說要再買雨衣和傘。
 
初時,雨點輕輕,還是有客人光顧。
 
雨像絲一樣細,已經沒有人願意停留。




 
佩盈一直撐著傘,遮著她、烤好的番薯和我。
 
火車站出來的乘客,行李頂在頭上,匆匆跑過。
 
家姐給了我一柄新傘,跟我打一下氣,就回去找陳嬸。
 
我右手握柄,左手推上去,開了傘。
 
就這樣,我和佩盈就各自站在傘下,看著灰暗的天氣。
 
新一批番薯烤好了,車面開始堆積番薯。
 
眼前完全沒有人想停留,更不會發現我們。
 




我們的存在感消失了。
 
這種感覺,很無助,彷彿被低落的心情籠罩。
 
要是雨一直下,恐怕就完成不了賣一千條的目標。
 
我不安著,在冷雨中,祈求快點停雨。
 
足足半小時,才有一個男孩拉著媽媽過來買烤番薯。
 
由於他們沒有雨傘,所以很狼狽,想快點買完。
 
男孩選了番薯,我報了價,媽媽正在翻手袋。
 
但她翻不到錢包,在雨中愈來愈焦急,男孩又一直催促,她快要發脾氣了。




 
糟糕,難得的一個客人,也要不歡而散嗎?
 
此時,有傘遮到媽媽頭上,隔絕了雨——
 
是佩盈,一手遞出了傘。
 
雨水落在佩盈身上,頭髮沾濕了。
 
「慢慢搵,唔洗急。」佩盈對她說,有著溫暖的微笑。
 
很快,那位媽媽就找到了錢包,感謝地付款走了。
 
看著媽媽拉著男孩奔走的樣子,真的很溫馨。
 
我再望向佩盈——
 
她看著,也是保持笑臉,有著酒窩的臉龐。
 
為什麼?
 
我們都是人,你卻總是與眾不同?
 
下一位客人來了,他又冷又餓,冒雨過來想買兩個烤番薯。
 
「係既。」我和佩盈說。
 
隨即我伸出了傘,佩盈負責磅重和入袋。
 
客人有點驚訝,對於我遮住他的舉動,但還是微笑接受,付款後滿意地離開。
 
路過的人,看到了。
 
我慢慢把傘移回自己的頭上。
 
與傘下的佩盈相視而笑。
 
突然佩盈伸出了傘,手臂直直的,遮住前方的位置。
 
「有冇人要買烤番薯?」她放聲說,不理會打在身上的雨。
 
「又甜又熱辣辣既烤番薯!」她放聲說,一直遞前雨傘。
 
鬚髮都濕了。
 
終於有人注意了我們。
 
當有人從遠處跑來的時候,我打從心底佩服,旁邊有色彩的她。
 
比起祈求停雨的我,她太過耀眼。
 
「五毫丫。」佩盈報價,我幫忙入袋和遞上。
 
「多謝晒。」我們一起說。
 
然後該我了。
 
右手伸前了傘,讓路人充滿好奇。
 
「有冇人要買——」我放聲喊,中途吸了口氣,「熱辣辣既烤番薯?」
 
絲絲擦過是雨。
 
「一條番薯唔該。」有客人匆匆躲進來。
 
我和佩盈互望一眼,開始拿番薯磅重。
 
「嗱。」佩盈遞給客人,我收了錢,放進布袋。
 
生意就這樣維持下去。
 
終於雨停了,氣溫因一場小雨而驟降。
 
想買烤番薯的人,因此變得更多。
 
小販車一下子熱鬧起來,我和佩盈忙得應接不暇。
 
油布傘靜靜靠在一旁,伴著兩人的影子。
 
就這樣,時間過去一截。
 
回過神來,時候已經不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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