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盈問我發生了什麼事,我回答說——
 
只是叫他們幫手去招徠客人,假如我們最後能夠賣出剩下的番薯,就再請他們吃番薯。
 
她看著我,好像也很期待。
 
烤下一批番薯時,我回想剛才的分類法。自己到底是摘果子的人,還是耕種的人?
 
還是一直以來的我,都是耕種著,卻不知道自己在種什麼的人?
 




一天一天地重複耕作,卻不知道為了什麼。
 
但是最近的我,今天的我,好像跟過往不同。佩盈在旁邊幫忙,我很清楚自己在追求什麼。
 
我的動力,就是想看到她滿足。然而我也知道,當離開了這個黑白世界,回到我的世界時,不能靠這個作為動力。
 
不然的話,沒有她在身旁的我,顯得太過傻瓜。
 
到時候我需要一個新的動力,去支持我的行動。
 




而這個新動力,會不會是為了看到人們的食相?當看著人們珍而重之地吃我烤的番薯,就好像我做了什麼有意義的事情似的。
 
就好像,我很重要似的。
 
不過,到時候再算吧,現在還是好好地為了她,為了一起完成創舉而努力。
 
漸漸地,有些路過的人會問價錢,我和佩盈都會立即報價,然後賣出一條。
 
一條之後,又一條。
 




「係嗰度啊。」有年青人指著我們,帶同三位朋友來買番薯。
 
是流浪漢的功勞?他們的行動起效果了嗎?
 
我不會問客人,為何會找到這裡。
 
我只會等,等待結果。
 
夜一點,愈來愈多人來了,很多人想在寒冷的夜裡,捧著一袋熱烘烘的番薯。
 
看著人們吃番薯的樣子、人們幸福的模樣,作為辛苦烤番薯的我們,也溫暖了起來。
 
小販車的番薯賣光了,開始賣最後一箱番薯,在手推車上的番薯。
 
滿箱的番薯,一層一層地減少。




 
我保留起二十條番薯,留給流浪漢們。不,箱裡還有一條特別的番薯需要留起。
 
當大大小小的流浪漢凱旋回來,現場正有著滿滿的客人,都在禁區外面吃烤番薯。
 
這下子,他們也難以再次闖入禁區。
 
但聽到我說,他們完成了任務,做得很好的時候——
 
「你地冇令我失望,應該係話,你地令我大開眼界。」我誠實地說。
 
聽完,他們的眼裡,死寂的眼睛中,有了一絲光茫。
 
是淚光?街燈的光?還是更深層次的……
 




藏在內心深處的光?
 
「總之,你地既番薯,我已經烤緊。」我公佈,「車面嗰幾條,你地都可以拎住先。」
 
蹲下來,我拉出第二層,翻一翻番薯,特別留意一條表皮光滑的番薯。
 
因為那是陳嬸刻意為我準備的。
 
佩盈正把烤好的番薯,放入紙袋中,再分發給大家。
 
剛才陳嬸離開前,悄悄對我說,箱底藏著一條金時番薯。她在農田裡教過,那有別於賣給大家的品種,那是一條貴幾倍,甜很多,擁有黃金番薯肉的極品番薯。
 
如今我從陳嬸手上買入的二百條番薯,除了前後分發給大家的四十條番薯,其餘一百六十條都已經賣出。
 
錢也回來了,剛剛好八十元。




 
「烤好喇!」我說,用鐵夾把番薯夾出來。
 
我夾一條,佩盈就用厚手套把番薯入袋,再派給輪候下一位的流浪漢。
 
漸漸地排隊的人,都領著番薯走了。
 
我才把極品的番薯,夾了上來。
 
「哩條係?」佩盈首次看到。
 
「哩條係——」我戴厚手套把番薯撕開了皮,「我為你烤既番薯。」
 
光聞到香味,佩盈已經難以置信。
 




「何常……」她有點感動。
 
我交到她手上。
 
在她雙手捧著,輕輕嚐一口的時候——
 
原本灰色的番薯肉,亮出了原來的金黃色。
 
這畫面深深打動了我。
 
「好熱。」她的初評。
 
我還在等待。
 
呵呵兩下後,她終於吞下了。
 
吹吹才吃下一口。
 
「好食。」她甜蜜蜜地咀嚼。
 
我不由自主地——
 
高舉戴著厚手套的雙臂。
 
展示自己的大成功。
 
「今晚,我地成功賣晒啲番薯!」我朝天舉臂,淚沾濕眼,「我會記住,今晚……你話我烤既番薯好食。」
 
人生無憾了。
 
「下一次,就係係你既時代,就係你間店前面食。」佩盈瞇笑,仍然端著番薯。
 
「一言為定。」我說。
 
就此約定了。
 
「你都試下。」佩盈遞給我。
 
我呼呼之後,輕咬一口。
 
二十位流浪男女老幼,一起以番薯代酒,高舉一下。
 
都哈哈哈大笑。
 
吃下去。
 
這時明月姐已經替家姐帶來了行李,家姐接過後,也得悉已經退了酒店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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