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六點十五分
 
 
「噠、噠、噠、噠……」行人綠橙亮起。
 
我袋好手機,再次急步起行。
 
當我付款從的士下來的時候,已經是六點十分。
 
抬頭望一眼工廈,望一眼工廈的名字。




 
確保沒有錯之後,便奔跑起來。
 
我闖進舊式升降機,轉身拉上鐵閘,「鏘——」
 
雙腳穩穩上升,橙色數字跳升,3、4、5……
 
「6!」我拉開鐵閘,踏出去之後關上。
 
眼前是602室,古樸的木門,門縫仍然透著光。




 
太好了,證明明月姐還在!
 
我鬆一口氣,踏前幾步,卻看到木門上掛著「Close」的牌子。
 
看手機時間,是六點十五分,我從未試過在關店的時間進去。
 
正想推門的時候,聽到了裡面的聲音。
 
有一男一女在對話,都是很耳熟的聲音。




 
女的是明月姐,男的……一時想不起來。
 
不管了,我用手一推,放出了裡面的光茫。
 
「鈴、鈴。」金色鈴鐺被搖響。
 
柔和的室內,有著明月姐和孫醫生,面對面地坐著聊天。
 
明月姐穿著軍綠色的羽絨服,左胸上方有一個黑色「乙」字,就像初次見面時一樣。只不過當時是短袖上衣,現在是羽絨服。
 
孫醫生穿著白銀羽絨服,背對著我。當他轉身向我打招呼時,我看到了他左胸上有一個「丁」字。
 
「好耐冇見。」他微笑說。
 




「係啊,好耐冇見。」我看著他,感覺他有點神奇。
 
「搵我有事?」明月姐問,背靠椅背。
 
我望著明月姐,再睄睄孫醫生,暗示有其他人在場。
 
「唔緊要,孫醫生知道我地既事,你隨便講。」明月姐說。
 
那我就不客氣了。
 
「聽講你已經買到佩盈既相。」我單刀直入。
 
「係啊……呵欠……啱啱買完返黎。」她伸了懶腰,開始講是非,「你知唔知幾難買?我幾難先搵到條友最需要錢既一刻,去同佢買。如果係其他時間,條友根本唔會理我。」
 
「做咩一直唔聽電話?」我問。




 
「可能……電話教左震機,擺左係手袋。」她心虛,忽然理直氣壯,「都話我啱啱返黎!我係第二個時代點聽你電話?」
 
「算,我唔同你計。」我說,冷靜一下,「總之,你依加送我去見佩盈。」
 
「你真係要咁急?本身我諗住夜啲先發訊息比你,叫你聽朝黎。」她說,「因為我依加……」
 
「我知你收左工,今次,我自己去就得。」我拍胸口說。
 
無論如何,我都要去阻止意外發生。
 
「不如咁,你放空一下,坐低抖順條氣先。」明月姐勸慰,「依加我比張相你睇,你睇完、諗清楚點做,先再下決定好唔好?」
 
接著,我拉開椅子,坐到孫醫生旁邊。
 




明月姐倒半杯水給我。
 
再慢慢地出示一張黑白照片,她把照片放到我的面前。
 
照片中是一個大草原,有一男一女,右邊的佩盈留著中長髮,鬚髮掛耳。
 
她神情開朗,面頰露出了小酒窩,手正牽著一匹馬。
 
左邊是一個相貌堂堂的男人,年約三十五歲後,短髮整齊,同樣牽著一匹馬。
 
兩人都穿著騎師鞋,手挽著騎師帽。
 
「哩個係三十一歲既佩盈,左邊係佢既相親對象,叫做趙真成。」明月姐介紹。
 
「你好好諗下,自己應該點做。」她說,「包括,到底應唔應該去搵佢。」




 
「你要知道,其他人都可以去救佢,唔一定係你去。」明月姐再說,「而你去,可能會做人地電燈膽。」
 
聽罷——
 
我坐在椅子上,看著佩盈的笑容。
 
此時的她,大概在事業上得到滿足了吧。
 
不禁用手指摸摸她的臉。
 
「佢間帽店,係咪好成功?」我感觸地打聽。
 
「有一種成功,叫一夜成名、短時間致富,都係好短時間就獲得肯定。同時,有一種成功,需要經年累月既努力,先會獲得肯定。」明月姐說,「佢屬於後者。」
 
「其實佢好幸運,有咁多人幫佢,佢間店幾年之間已經有名氣,得到街坊同熟客既認可。」明月姐說。
 
「最幸運既係我。」我說。
 
「孫醫生,我可唔可以問你意見?」我控制情緒,拿著照片。
 
「問。」孫醫生說。
 
「如果我知道佩盈即將會出意外,我可以出手救佢,但可能會影響佢既幸福,你覺得我應唔應該去救?」我問。
 
孫醫生慎重地考慮了一番。
 
「從醫生既角度,一定要救。」他說。
 
「從你,或者叫從自私既角度……」他欲言又止。
 
「從我既角度?」我正在等待。
 
他喝一口水,輕描淡寫地摸杯子,「更加要救。」
 
「或者咁講,如果我係你——」他放下水杯,用心看著我,「死都要救。」
 
「有乜可能唔救,或者讓比其他人救?」他反問。
 
這番說話,增強了我百倍的決心。
 
接著他就藉故要去廁所,暫時走開了。
 
「聽到未?明月姐。」我坐好身子,「我已經準備就緒。」
 
「你諗清楚就好。」明月姐點點頭,找出一部復古的照相機。
 
在拍照之前,她提出了一個要求。
 
「去係可以去,但你要同你家姐講聲先。」明月姐提出,「費事你屋企人擔心你夜返。」
 
「冇問題。」我一臉喜悅。
 
掏出手機,按按解鎖,再撥號給家姐。
 
同一時間,明月姐正在調整照相機的日期和時間。
 
「喂,家姐,我決定要再去一次。」我在電話中說。
 
突然,手一空。
 
明月姐奪走了我的手機,放到耳邊。
 
「喂,何諾兒?」她熱情地說,「係啊我係明月姐,你即刻帶你地個店員過黎。」
 
「係啊,小熊維維,係佢。你地一齊黎啦。」她繼續說,「人多冇壞既。」
 
「塵明月,你做乜拖埋佢地落水?」我不滿,要搶回手機。
 
她迅速地拿起照相機一按,閃光燈一閃,照白了我。
 
「咔嚓——」白到消失了。
 
坐位上空無一人。
 
只剩桌上半杯水。
 
「喂,係啊,我等你地過黎先收鋪。」明月姐繼續聊電話。
 
收線後,孫醫生再次出來。
 
「嘰……」黑色照片慢慢從照相機冒出,我的感官都在照片上。
 
「塵明月,睇黎你真係好鐘意塵明月哩個名,明明『神明乙』個名咁型。」孫醫生取笑。
 
「咁你又要叫孫醫生?」明月姐睄了一眼他胸口的丁字,「神明丁你明知我地要幫人,需要隱姓埋名。」
 
若無其事地,她拿起黑色的照片,在背後加上Blu-tack。
 
「今次轉介佢比你真係辛苦晒。」孫醫生說,重新坐下,「但點解要多兩個人去?」
 
「因為我發覺當何常望住佩盈,佢就會慢慢改變,想變成一個彩色既人。」明月姐放慢手腳。
 
「然後當其他人望住佢地兩個,亦都會跟住改變,想變成一個更好既人。」她說,「例如何諾兒咁。」
 
「小熊維維有佢自己既問題,去一次旅行,跟佢兩個學下野,幾好丫。」明月姐說完。
 
把照片貼在背後的牆上。
 
照片漸漸浮現出——
 
穿著間條西裝的我,戴著帽子,站在大風中的草原。
 
前方是騎在馬上的佩盈。
 
「鈴、鈴!」古樸的木門被明月姐拉後。
 
伸手把「Close」的牌子翻轉。
 
鬆手後,翻成——
 
「謝謝收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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