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沒有這件事,我們的命運都會變得不一樣。
 
 
把這一段回憶說完,我的喉嚨有點乾涸,時間也來到凌晨兩點。
 
 
不知不覺間,雨已經停了,不過浪還是這凶湧的撲向岸邊,沙沙而響。
 
 
「那時的她,一定好感激你。」柳桑榆說。


 
 
「我也不太知道,我當時只是單純抱着幫朋友的心態。」我坦言說。
 
 
「你就是不明白女生的心思又細膽,那時才會一直沒有女朋友。」溫子仁說,這時,他又拿出另一枝煙說:「原來發生過這樣的事,那時我就奇怪,你們的感情何時變得那麼好,是不是背後發生過什麼事,果然如此。」
 
 
「不是,我有表白,但是被人拒絕。」我瞥一眼柳桑榆,自嘲道。
 


 
「是你什麼都收藏,別人也猜不透你真實的心意。」柳桑榆,語氣還是有點惱怒。
 
 
「你有事可以跟朋友分擔的。」她說:「以後記得要這樣。」
 
 
「大概⋯⋯也沒有以後啦。」我開玩笑的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溫子仁問:「其實今天真是非常奇怪,要做一份考卷所以約我們出來,但問的問題全是有關以前的事⋯⋯又要跟人陪你聽歌⋯⋯」
 
 
溫子仁還是少一點腦筋,所以我才會放心跟他講有關考試的事,因為他根本不會相信。
 
 
試問誰又會相信呢?如果此刻的我,不是親眼看見那個人;不是死而復生;不是手拿考試的話,大概我也不會相信。
 
 
合格者上天堂,不合格者下地獄。
 
 
這50分,真的拿得非常不容易。
 
 


凌晨兩點多⋯⋯考試的時間越來越少,代表我完卷的時間也快到。
 
 
柳桑榆皺着眉頭,仿佛在思考什麼。
 
 
「許諾天,你⋯⋯到底發生什麼事⋯⋯不能讓我們知道?」
 
 
「對啦,說吧說吧。」
 
 
我想了一想後,決定坦誠相對說:「其實我已經⋯⋯」
 
 


此時,溫度瞬降,四周仿佛變得沒有希望一樣。
 
 
本來漆黑的街道,只有我們三個人。
 
 
這時,不經意地,我瞥見第四個影子。
 
 
一個長髮女人的影子⋯⋯
 
 
我猛然轉頭,沒有人⋯⋯
 
 


「怎樣了?」溫子仁問。
 
 
「沒有⋯⋯」我回頭一望時,有一個慘白女人的頭正掛在溫子仁的肩上,七孔流血的。
 
 
「哎!」我嚇得叫出來。
 
 
「什麼?」
 
 
「你們看不見嗎?」
 
 


「看見什麼?」
 
 
我的腳略過一絲暖意,腳底似乎越來越熱,四周的空氣都變得乾躁,地下的積水「咋」一下蒸發。
 
 
忽然,地下無故伸出一隻慘白腐爛的手,屍蟲滿佈、腐肉橫生。那隻手一下就撾着我的腳,一陣難以忍受的冰冷感刺痛我的腳踭,我急忙踢掉。
 
 
「走⋯⋯」
 
 
「什麼事呀?」沒有說話,我拉着他們狂奔。
 
 
我們整整跑了三條街。
 
 
「沒事了⋯⋯沒有事了⋯⋯」
 
 
那些鬼怪全部都不再出現。
 
 
為什麼會這樣?
 
 
是因為我想把事實講出來?
 
 
還是⋯⋯時間不多了?
 
 
柳桑榆摸着肚子說:「跑一跑動,我有點餓。」
 
 
「不如去食壽司,我聽聞附近有一間新開的店不錯,深夜也會開店。我們一邊食一邊做你那份『考卷』吧。」溫子仁提議。
 
 
「好。」
 
 
那是一間小店,三百多尺,只能放三四張桌子,深夜的客人也不多。
 
 
「歡迎光臨。」
 
 
那是一把熟悉的聲音。
 
 
出來的壽司師父,竟然是⋯⋯張文靜。
 
 
「妳⋯⋯是張文靜?」
 
 
沒想到我們四個人會在這裏重遇。
 
 
「發生什麼事 ,這麼人齊,你們聚會嗎?」她見到我們,也吃了一驚。
 
 
當她看見我時,眼神藐視地說:「你也在⋯⋯」
 
 
完全沒有預料過的相遇,巧合得驚奇。
 
 
「也算吧。」溫子仁說。
 
 
「妳⋯⋯現在開了這間小店?」柳桑榆問。
 
 
「對呀,在日本學藝幾年,近年回港就開了這間店,算是創業初期,一個人煩得要死。」她趕急拿菜單給我們,說:「啊,今日的吞拿魚腩不錯,要試試嗎?」
 
 
我們面面相覷。
 
 
她則繼續進取的說:「要不然我給你們來個廚師推介?」
 
 
「好⋯⋯吧。」柳桑榆說。
 
 
她歡喜的轉身進廚房,我則尾隨到後。
 
 
她一邊切着刺身,一邊喝道:「廚房外人不得內進。」
 
 
我急得馬上停下腳步。
 
 
「呃⋯⋯張文靜⋯⋯我能不能問妳一個問題。」
 
 
「我對你沒有什麼話好說。」
 
 
「只是一個問題而已。」
 
 
「不能,回答你了。」她憤然的一刀斬向魚腩,隨後後悔的說:「哎呀!我的魚生又要重整了⋯⋯唉,都怪你,你可以出去了嗎?」
「⋯⋯」
 
 
「麻煩了。」
 
 
「對不起⋯⋯那⋯⋯我再點食物,可以嗎?我想再要一個手卷。」
 
 
「什麼手卷?」
 
 
「海膽手卷,麻煩了⋯⋯」
 
 
我垂頭喪氣地回到店內。
 
 
「沒想到,張文靜真的實現了自己的夢想。」柳桑榆說。
 
 
「對⋯⋯記得那時她說想做壽司,大家都以為她是說笑。」溫子仁應道。
 
 
說起夢想⋯⋯我下一題就是關於夢想。
 
 
「對了,我們也不知道,阿天你這些年返什麼工?」溫子仁問。
 
 
「有沒有做到你理想的職業?」柳桑榆問。
 
 
「沒有⋯⋯」我苦笑的說:「我變成了我以前最討厭的大人。」
 
 
從前的我,最不想成為朝九晚五、坐在辦公室冷氣房、面對同事假笑、為五斗米折腰,做一份不開心的工作的大人。
 
 
長大後,被社會和歲月磨滑,我當年的原則一早已放棄。
 
 
準確點來說,是經過那件事後,我便放棄自己的人生,放棄一切。
 
 
「我只是一個在中環不顯眼的上班族。」我說。
 
 
我嘆氣的拿出考卷,剛好下兩題仿佛諷刺自己人生,就是:
 
 
「你人生最為夢想奮鬥的一次是?(2分)」
 
 
「你感到最快樂的一次約會是?(2分)」
 
 
 
當張文靜捧出食物時,我們都不禁驚嘆。
 
 
因為壽司、手卷包得精緻,刺身切得整齊。
 
 
「好像好刀法!」我讚嘆。
 
 
「呵,你也識點東西。」她放下後,有點臉紅的說。
 
 
「喂,張文靜,事情都過去這樣久,不要再計啦。當給我一個面子啦。」溫子仁。
 
 
「那你想問什麼呀?」
 
 
「我想確定一下,因為我都不肯定⋯⋯我想問妳畢業前的除夕,跟呂蘊晴⋯⋯的那一日⋯⋯她⋯⋯」
 
 
「我沒有跟她過呀。」
 
 
「啊?不可能。」
 
 
「真的,我騙你幹嘛?我跟男朋友剛復合不久,我去了他的家玩。」張文靜沒好氣的說。
 
 
「不可能⋯⋯」
 
 
「事實就是這樣。」她想轉身入廚房,此時我拉着她。
 
 
「妳可不可以跟我聽一首歌?」
 
 
「為什麼?」
 
 
「就當求求妳。」
 
 
「你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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