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疑】《連登連環殺人事件》: —-第一章—- 2.
2.
重案組的辦公室污煙瘴氣，這也難怪，胡Sir經常無視規則在室內抽煙。環境好像受到煙霧籠罩影響，長期死氣沉沉的。
短髮中年女子對著筆電敲動鍵盤，她鼻子過敏的抽動著，猙獰的皺著臉。
胡文軒用食指和中指夾著半支煙，站在短髮中女旁邊無聊的看著她工作，不時從口中吐出白霧。
他瞧瞧女子的臉，揚起右邊嘴角：「做咩死老豆咁既樣啊影姨？」
影姨不滿的回望胡文軒，看到他拿著煙不可一世的臭臉，喉嚨的髒話快要泉涌出來。
可是她還是憋住了，佯裝出恭敬客氣的表情：「胡Sir，呢排多case要跟嘛，所以咪無時間執下個樣囉。」
「你真係要執執喇，啲皺紋出哂嚟，唔遮下既話個個都知你四張幾五張野啦。」
胡文軒嘻嘻的咧嘴笑著，然後走到自己的位置，在煙灰缸摁熄了箊，拉動電腦椅過去影姨身邊坐下。
「又點啊胡sir？」影姨口氣變得不耐煩。
他湊近影姨，以幾不可聞的聲線在她耳邊嘀咕：「噓，你望下芊芊。」
「咩啊，有咩睇啊。」
影姨不清願的瞥向芊芊，只見她神不守舍的閱讀文件，眼神混濁暗淡。她未有發現他們正在討論她。
芊芊向來是個文靜的女生，話總是不多，讓人有陣陣憂鬱的感覺。她的容貌比一般水平要高，但不至於是個大美人。影姨覺得她好像花一般，脫俗而優美。
胡文軒瞇起眼睛：「白色小背心，深藍色緊身牛仔褲，配上佢又厚又迷人既嘴唇啊......真係令人想入非非。」
「嘩，行開啦咸濕佬。」影姨先是驚訝，然後不屑的瞧看胡文軒：「成日喺度性騷擾員工，我去投訴你啊。」
胡文軒擺出無辜的表情：「我邊有喎，至少我唔會騷擾你先啦。」
「你食屎啦煙剷。」影姨漲紅了臉，說話頓變得毫不客氣。胡文軒嘻皮笑臉，馬上為她按摩肩膊，示意剛才的話只是玩笑，她才緩緩消氣下來。
「不過呢，芊芊喺上個月開始就開始係咁。」影姨凝視著她。
「你話佢悶悶不樂既情況？」
「係啊，而且好似越嚟越嚴重。」
看著芊芊心緒紛繁的樣子，影姨想起一個月前的畫面。當時芊芊晚了近兩小時上班，回到公司後臉上留著兩行淚印，未有交代什麼只是匆匆的返回座位。
她擔心她的狀況，走上去開腔關心，但芊芊卻沒透路一句發生了什麼事，這使影姨更加擔憂。
「會唔會係感情問題啊？」胡文軒問：「我見佢果排成日喺度㩒手機，係咪同男朋友仔鬧交啊？」
影姨拍打他後腦勺：「唉啊你真係唔知頭唔知路架喎，人地邊有男朋友啊。」
「下？居然係咁！」胡文軒展露出猥褻的笑容：「咁我......」
「你唔駛諗喇，人地有心上人架。」一襲金髮的女子捧著杯子踱步過來，大概是被他們討論的內容吸引了。
「嗨，MK晴。」胡文軒在面前揮揮手：「聽你口吻，你似知道係邊個喎。」他滿臉好奇，眼睛閃亮。
「我地個個都知啦，係你傻下傻下唔知啫。」影姨調侃他。
「咪係囉，你唔好再喺Office食煙我就考慮下同你講係邊個囉。」說罷MK晴跟影姨合拍的來個擊掌。
當胡文軒苦苦哀求她們透露提示的時候，大門傳來敲門的聲音。
往門一看，發現子熹和康仔站在門關，兩人手上拿著幾個紅白色的紙袋，臉上浮現燦爛笑容，影姨幾人又驚又喜。
子熹莞爾的環視一眼：「哈，一排無返嚟，呢度依然係煙霧迷漫。」
「子熹！」
MK晴雀躍的奔向門方，從他們袋子上印有的文字，她馬上意識到這是燒餅的牌子，興奮的問：「手信？」
康仔晃動手上的袋子：「很想要吧？」
「都唔係你既，你幫手攞架咋。」MK晴一手搶去他的袋子，然後眼光閃爍的問子熹：「有冇香蕉味先？」
子熹笑笑：「有啊，知你最中意食香蕉嘛。」
「唔好比呢個MK晴啦，成日講野都咁鬼mean。」康仔翻翻眼皮。
「只係mean你一個啫，邊個叫你生得咁樣衰。」MK晴嘟起嘴巴嘲弄他。
「你就樣衰啊，個頭染哂金色，外星人咁既款。」
「你好好咩，次次見你都著成身裇衫，一啲Taste都無！」
兩人咬牙切齒互相怒視，各不相讓。
辦公室眾人見二人回來，也暫時放下手上工作走過去。芊芊望見他們歡笑的打鬧著，再望向子熹洋溢的氣息，心裡仿佛被刺了一下。她決定裝作沒看見，繼續眼睜睜地處理文件。
「你兩個嘈少陣先啦。」胡文軒伸手分開MK晴和康仔，清清嗓子，搭著子熹膊頭以宣布的語氣說：
「大家聽一聽我講，我知道近幾日大家都因為查連環殺人案單Case搞到通宵達旦。但係而家子熹返左嚟，以佢既能力，只要同康仔拍住上，相信案件好快就會水落石出。所以一陣食完手信之後，要好好努力工作！」
他把話說完後逕自拍起熱烈掌聲，其他人為了配合，唯有尷尬的拍拍手。
「呢個胡文軒，講到啲手信好似自己咁。」影姨嘀咕。
子熹從袋裡掏出燒餅送她：「唔緊要啦，胡Sir都係想鼓勵下我地啫。」
「你對佢太好喇，呢啲上司係要鬧架...嘩，呢個餅好食啊，好甜。」
「食多兩個啦咁。」他眼角露出魚尾紋的笑。
他們把燒餅騰出來攤在桌上，一邊聊天一邊樂融融的嚐吃著。子熹轉過頭，偶爾發現坐在位子上的芊芊，他收起了笑臉凝視著她。
芊芊一臉乖巧的處理工作。
他拿著香蕉味燒餅踏步過去，把包裝紙裹住的燒餅遞向她。
芊芊有點受驚的看著他，她臉上複雜的表情讓子熹看不出她在想什麼。
「要唔要試下，我喺日本買返嚟架。」
「呃...好啊。」芊芊獃獃的回應，然後別過臉回到厚厚的紙張，手卻沒有收下燒餅。
子熹把餅擱在她的文件上，遮掩她的視線：「休息陣啦，我見你做野都做到混混沌沌喇。」
「嗯。」芊芊嘴上答應，但漠視著他的關心。
接著是一陣沉默，子熹想不到還能說些什麼。
「我唔阻你喇咁，你有時間就抖下啦。」
他正要離開之際，芊芊倏地叫住了他。
「等等。」
「嗯？」
「你同康仔係咪會去追查個兇手？」
「係啊。」子熹回答：「我地搵到啲線索，可能可以查到兇手同佢下個目標既資料。」
芊芊支吾的說：「你地下次出動，會唔會需要多個人幫你地手......」
她說話時，眼睛沒有直視過子熹。子熹大概猜想到她的用意，決定作弄她：「唔...我地雖然想要幫忙，但係始於人多手腳亂。」
「都係嘅。」芊芊唯有認同的點頭。
「不過如果有個好做得野既人幫手，咁又唔同講法啵。」
他把阿住寫給他的電郵放在芊芊眼前，笑說：「幫我查一查呢兩個電郵先，搵到目標之後一齊出發啦。」
芊芊驚喜，終於透出笑容。
根據ISP-Email的使用記錄，芊芊花了不到半天的時間便把用戶的個人資料翻了出來。
「傷心小棧」的身份是一個已經移民日本兩年的工程師，但從他的電郵網站使用記錄，發現有人曾經使用電郵在香港購物網站多次進行交易，懷疑有人盜用電郵開設討論區帳號。而且根據工程師家庭背景和依然續租中的香港住宅，芊芊暫時鎖定「傷心小棧」的真正身份是工程師的兒子，羅明亮。
而在帖文留名的下一位用戶，「城大至高無上」，則使用了大學電郵地址註冊。搜索後發現他是香港城市大學專上學院的二年級生，吳福銘。
子熹三人決定首先找出「傷心小棧」的本尊，隔天，他們前往疑兇所住的土瓜灣一幢舊式大廈。大廈頂層的走廊污漆漆的，偶爾聽到三姑六婆聊天的回音聲。三人在走廊的中央，找到羅明亮的住址。
由於羅明亮有機會是非常危險的殺人兇手，他們帶定配槍，不敢鬆懈半秒。
「咚咚咚。」
敲門幾聲，屋內傳來懶慵慵的聲音。
「邊位啊。」
「警察，請問係咪羅明亮先生？」康仔義正辭嚴的道。
「係啊，有咩事？」
「我地調查緊一宗連環謀殺案，麻煩開一開門。」
「唔...」一聲沉吟。
接下來是漸近的腳步聲，但聲音到門邊後並無人開門，那人隔著貓眼門孔說話。
「幾位警察，雖然我好想幫你地，但係我已經一日無食野喇，可唔可以幫我落去買碗餐蛋麵......」
康仔覺得荒謬的大呼：「唔好玩野啊！」
「咁樣啊。」門後的人把話稍稍停頓，然後說：「咁我都係唔開門喇，請幾位唔好打擾我。」
「喂！」
咚咚咚咚，康仔起勁的敲著門，卻沒有人給予回應。
「睇嚟要搵人爆門啵。」康仔說。
「但係，我地要有足夠既理由同證據先可以咁做喎。」芊芊說。
「或者，我地試下聽佢講先。」子熹接著往門裡喊。「羅先生等陣，你係咪想我地買麵比你啊？」
門後那人回答：「係啊係啊。」
「好，但係我地買左之後你要開門喎。」
「無問題。」
說罷子熹叫兩人在原地等等，他邁步往樓下尋找麵店，走廊只剩康仔和芊芊。過了三分鐘，子熹便匆匆回來了，拿著盛載麵碗的白色膠袋從走廊盡處過來。
康仔沒好氣的虛笑一聲：「重案組警察唔易做架，要送埋外賣比殺人犯。」
「嫌疑犯啫。」子熹苦笑。
大費周章以後，他們再次敲門，聽見咔嚓一聲，門終於敞開了。他們生怕有詐，戒備十足，康仔更把手槍掏出來以防萬一。
可是走出來的是個臉上長滿鬚根的三十歲男人，睡眠惺忪的他，甫見子熹手上的麵，嘴邊便流起唾液，子熹打量羅明亮，見他沒有什麼太大可疑，便把麵給他，他笑不攏嘴的接過了。
「多謝多謝，咁......自便啦幾位阿Sir同Madam。」
他把門開著不理，逕自走到電腦桌上，打開碗蓋狼吞虎嚥。他跟資料上的照片一樣，可以確定是羅明亮本人。但他給予三人的第一印象，只是個頹廢的三十歲男人，言行裡散發著厭世的氣息。康仔收起了槍，刑警的直覺告訴他，這個人沒有一絲威脅。
幾人先進入住宅觀察一番。
屋裡擺放了不少模型，窗台、茶几、櫃檯上也有，康仔自問對模型略懂一二，卻一隻也不會。芊芊嘗試尋找疑似兇器的物品，除了廚房幾把鏽跡班班的刀具，並無發現。
子熹從書櫃裡發現多本電腦程式和編碼的書，從書上薄薄的塵土，可以推斷它們已經很久沒被閱讀了。
但總觀而看，這個羅明亮不過是個長期待在家中的「廢青」了罷。
「佢真係「傷心小棧」？」子熹有點傷腦筋的問康仔。
未等康仔回應，羅明亮啃著麵條答：「我係啊，唔信比你睇下。」他咬了一口午餐肉，然後打開電腦，從瀏覽器開啟討論區。
芊芊湊過去一看，用户果然是他本人，她以詫異的目光投向羅明亮——他真的是兇手嗎？
初時她一直以為，要尋找疑兇本尊會比想像中棘手，即使找到他他亦不會輕易合作。可是現在他這樣大搖大擺的讓刑警進屋，還招認身份，叫人反而有點摸不著頭緒。
轉瞬間，羅明亮已經把麵吃過清光，他拍拍肚皮，一臉滿足的樣子。
「羅明亮先生，我地傾幾句好唔好？」子熹問。
「叫我阿亮。」他答：「傾計無問題啊。但如果你地想問我係咪殺人兇手，我而家就可以答你地：我唔係。」
「有無證明？」
「信不信由你。不過我對殺人犯犯案既事真係略知一二，而且都係睇連登巴打開既Post先知。」
子熹盤起二郎腿坐在桌上：「你意思你同呢件事完全無關，只係有人駭入你既帳號，然後開呢篇帖文，再嫁禍於你？」
「錯。」阿亮更正他：「犯案既事我唔多清楚，但係個post係我開既，入面每一隻字都係我寫既，嘻嘻。」
他臉龐有一刻展出令人心寒的笑容，但馬上意識到自己的表情不妥，換成嚴肅的臉，子熹把這些細微表情變化通通收在眼底裏。
「點解要咁做？」康仔問：「你當初既動機係咩？」
「我諗，係因為快感掛。我地呢種人，從來唔會得到任何人既注意，永遠都係配角。既然有個平台比我發亮，點解我要浪費左佢？」
「但你所做既只係寫低嘩眾取寵既文字，如果照你所講，兇手只係另有其人，咁其實你都唔算係真正既主角。」
「Who cares？」阿亮加強了語調：「而家所有人都記得「傷心小棧」呢個名，其他野仲重要咩？」
康仔無話可說，嘆了口氣。
芊芊望著櫃枱上那些紅紅綠綠的超人模型，它們雖然與主流款式有別，卻有其獨特的美。她萌生了問題想問阿亮。
「每個人開設帳號既時候，都會自然地諗一個同自己有關既用户名，咁「傷心小棧」呢個名，對你嚟講又有咩意思？」
阿亮感覺好像觸動到電流的一怔，他突然走進廚房，從雪櫃裏拿出僅餘的一罐青島啤酒，往嘴裏灌一大口。
「你地有冇玩過傷心小棧？」他用手背擦擦嘴邊。
幾人搖搖頭。
他淺笑，這是他預期的答案。
「Windows以前既內置電腦遊戲有幾款，例如踩地雷、接龍呢啲遊戲。我最中意玩既係傷心小棧，因為佢係最難玩，最難贏既遊戲，換言之贏到既話亦係最有成功感既遊戲。」
阿亮把喝到一半的啤酒遞向他們，示意要不要一起喝，子熹帶頭搖搖手拒絕了。
他一口喝下剩餘的酒，面頰隨即現紅。
「傷心小棧就好似我既人生咁，困窘難過，無人肯去明白我。我同其他人一樣，都好想成為霓光燈下既主角。我有努力過，但係跟蹤正途後得到啲咩？我嘖，呢個世界根本無人識欣賞我。」
「所以你就選擇去殺人？」子熹忽然尖銳的質問他。
「如果可以從殺人去取得世人既注意，我好想咁樣做。」
子熹注視他的眼眸，那堅決的神色說明了他並不是在說謊。
「你咁講法，即係承認自己就係果位殺人犯？」
「阿Sir，我無咁講過啊。」
阿亮把空罐子捏緊，掉向不遠處的垃圾桶，不中，他失落的扭扭脖子。
「我無殺人既勇氣同能力。」
「既然你咁講，係咪有人承接你既意念去殺人？果個係邊個？」
「呢層我唔知喇，不過我只係知道一件事。」
「咩事？」
「就係你地將我當左做兇手，結果浪費錯左時間落我度——我諗你地忘記左啲好重要既野。」
子熹深思半秒後，仿佛驚醒了一般，站起來快步離開。其餘二人不清楚狀況，急急跟上。
「馬上去城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