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了。否則會連累到你身邊的人。」

「是妖異會襲擊他們的意思嗎?」

「不是。妖異有一條法規———不能殺死人類。若果把人類殺死,他們則會馬上灰飛煙滅,永遠的消失在世上。所以它們會灌輸人類大量負面能量,企圖藉此控制他們。利用人類殺死人類就不算犯了法規。」

「為甚麼妖異會攻擊人類?是有好處嗎?」

———它們存在有甚麼意義。





「會不會攻擊人類其實都是取決於人類自身,我說過妖異的存在是因為人類的意念吧。」

「真可笑呢....有些人類連自己的存在意義都未知道,就賦予妖異的存在意義。」

「你這句是在說自己嗎?」

「.....少部分。」

「久債小哥真是個喜歡思考哲學的人。」





「那....你知道嗎?活著的意義。」

「嗯...這個嘛。你知道《我們從何處來?我們是誰?我們向何處去?》這幅畫作嗎?」

「好像有聽說過...但我沒有印象。」

「它是由一位名為保羅·高更的法國畫家,在經歷人生最痛苦最煎熬的時間所完成的。這幅作品集結了他對人生和藝術的所有見解,他亦打算在完成畫作後結束自己的生命。但是他在之後卻繼續活了一段時間,你知道何解嗎?」

「不知道。他害怕死亡了嗎?」





「他在那時痛失愛女,又受梅毒和眼疾的折磨,對他來說死亡或許才是一種愉快的解脫。不過有人跟你的想法一樣,認為他是害怕真正死亡的到來,也有人認為他是個瘋狂的畫家,想繼續創作更多作品。」

「所以最後是無從得知他不自殺的原因?」

「是的。」

「又是這種要我自己想出答案的套路?」

「也不是不能多說一點啦。有一種人活著的意義盲是追求名利,金錢財富。在追求之中,人類自不然就會比較起來,人人都想做世界最頂尖,不斷追求更高成就。但你當了第一名然後呢?又帶來了甚麼給自己?」

張文伯說著說著打了一個呵欠,然後又繼續。

「著了魔一樣的追求到這些東西之後呢?他們能在死後把名利帶到天堂麼?當你發現在追求一切的行動是沒有意義之後,你的人生只會頓時變得更加空虛。」

「嗯.....」





結果到最後,我也是沒能聽懂張文伯的說話。

我仍舊帶著一堆疑問回家。

算吧。

人生漫長,早晚會得出答案的。

2月1日。

學校的考試週正式完結,迎來了開學天。

同時也是學生會選舉的投票日。





各候選內閣早已站在校門派發宣傳單張,以最佳狀態面對選戰。

而學校亦會在早會時間安排時間給候選會長們進行演講拉票。

「這次要完蛋啦。」

我們的候選會長———鼎星,卻在上台前說出這句話。

「怎麼了。」

現時只得我和他獨處而已。

其他的成員都去了拉票活動,只有不善在那種場合出現的我,和要準備演講的林鼎星是有空。

「我放在桌面的講詞不見了....」





「你有找清楚嗎?」

「全找遍了,書包、抽屜、地板,全部都仔細掃瞄過。就是找不到那張講詞。」

「這麼奇怪?」

慢著。

剛剛在我過來時,確實是沒有人出入鼎星的班房。

照現在的時間點而言,會這麼早出現的,除了參選學生會的人,就只有我們。

........不排除這個可能性。





「會不會是給人盜取了?」我問道。

「我也不知道....」鼎星的聲音變得低落。

「你...果然有點問題。」

「我?我沒有啊。」

「講詞是你自己收起來了對吧?」

「.....!你....為何!」

「真是這樣子啊..... 你很容易露出馬腳呢...」只是稍為套他的話就原形畢露。

「對不起...」

「原因是?」

「甚麼原因?」

「裝作弄掉講詞的原因啊。」

「說出來你也未必明白....就這樣配合我吧。反正你也不想有麻煩的吧。」

「你以為我那兩天的心事屋所解決的事件都是偽造的嗎。」

「.........這。」

「說出來吧。婆婆媽媽不是我所認識的鼎星。」

「....其實我現在很困惑。」

「計劃不是已經很順利的進行了嗎?」

「但是我卻膽怯了。」

「為甚麼?」

「高同學你不知道我的過去吧。」

「.....雖然不清楚,但你之前在學校好像也是個有名人?」

「嗯。我在初中時代是個無惡不作的壞學生。」

不愛讀書,經常逃學。

每上課都跟老師頂嘴,好幾次差點動手。

偷東西,到處打架更是家常便飯。

「已經無藥可救了」。

這是當時的大人們對鼎星的評價。

就在每天過著糜爛生活,無所事事,沒有目標。

再沒有甚麼能夠滿足到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為何而存活的時候。

鼎星遇到了一位臉上同樣擁有雀斑的女生。

那女生指著他臉上的雀斑說:「你知道雀斑的成因是包括被太陽照射得多嗎?」

—你和我,一定是注定了要接近太陽的宇宙人。

—來吧。我會在宇宙之中等待你的來臨。

不久後,那女生就人間蒸發掉。

怎麼找也找不著。

鼎星內心其實很清楚。

她有可能只是我幻想的存在,她有可能只是中二病患者在瘋言瘋語。

但她給了自己存在意義確實是貨真價實的事。

「很可笑對吧?從那時開始我就決定洗心革面,到處對人說要登上宇宙。即使遇到多少評擊我也不理會,一股勁地往前衝....」

鼎星低頭繼續說道。

「直到凌曦和你們的出現。我開始覺得自己也許真的能實現夢想,但越是接近我就變得越害怕。我怕始終都未能實現,我怕在實現了之後又該怎麼辦。」

「.......」

我開始明白張文伯對我說那些話的意義。

「看到凌曦寫給我的講詞,『這真的是我想要說的話嗎?』這種想法不停湧入腦海中。」

「你知道嗎....」

原來所謂的人生意義啊....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啊.....我感到很困惑... 我其實知道的啊....登上宇宙根本就是痴人說夢的笑話。我只是個普通人啊!我....」

「所謂的人生意義啊!就是不斷地尋找人生意義啊!!」

我打斷了鼎星說話。

「『正因為不知道如何辨到,所以只要辦到後就知道了。』這句話不就是你教懂我們的嗎!還未開始就退縮!這也配得起當我們的會長嗎?」

「.......高同學。」鼎星愣怔了。

「既然講詞不是你真正想說的東西,那就不要用那張講詞,把你真正想說的東西直接說出來啊!」

「哈.....」鼎星掩著眼低頭失笑了一下,從書包拿出那張被他藏起來的講詞。

「你說得對。」

他把講詞撕成紙碎。

「這個才是我啊!」

「準備上台了嗎會長。」我說道。

「當然準備好了。」鼎星回話。

早上八時二十分。

同學在禮堂中有條不紊地並列集隊。

候選會長們按著次序進行演講,拿著手上的講詞說得眉飛色舞。

語調好比當年「好假的肥仔」。

然而,最後一位候選會長———林鼎星。

兩手空空,卻充滿自信地站往台上。

各位早安。

那些冗長的政綱和虛偽的表演我就不做了。

人生漫長,有想過未來會怎樣嗎?

在以前,我總是只顧吃喝玩樂,過著些糜爛的日子。

但當我停下來,回頭一看時,卻發現沿途甚麼都沒有剩下。

之後我每天都在想自己將會變成一個怎樣的人,未來的人生會怎樣過。

每天都在想能夠實現些甚麼,實現後又該如何。

在煩惱的時間,天氣都宛如佈滿污雲,蔭鬱得令我想要哭泣。

在這片天空之下,相信大家都跟我一樣迷惘。

你喜歡的人,你想做的事,你想實現的夢想。

都因為害怕而無法踏出第一步。

很多事隨著時間消逝,都只能嚥下無法吐露的情感。

心裡充滿遺憾和不安,對明日的到來感到膽怯。

所以啊。把手上所有的顧慮都扔開吧。

所謂的人生意義,就是不斷地尋找人生意義;

所謂的人生意義,本來就是沒有意義。

———意義是由我們自身行動所賦予的啊!

正因為不知道如何辨到,所以只要辦到後就知道了。

一起登上字宙吧!!!

我們是五號候選內閣———浩瀚!

謝謝大家!

鼎星九十度鞠躬後便轉身下台。

在演講結束後,台下鴉雀無聲。

連半點掌聲都聽不到。

也是正常,這不是揮灑汗水的熱血漫畫。

不會有因為鼎星真心發言後,全場掌聲和歡呼聲如雷貫耳的情況出現。

雖然如此。

比起前面四位候選會長演講時,大家的專注程度卻來得更多。

———目不轉睛地。

是因為突然有位瘋子在發出狂言而感到奇怪,還是因為想專心聆聽他的發言。

兩者是哪個也好。

對我而言,就是因為受到這瘋子的打動吧。

他的行動擁有影響別人的力量。

最初以為他是個不懂氣餒的熱血笨蛋。

但是他也會感到膽怯,他也會感到迷惘。

他也會因為明白的到來而感到不安。

正因如此。

鼎星才是個———實實在在,有血有肉的人啊。
【—第柒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