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貳拾壹話

晚上八時四十五分。

我精神散渙地坐在地上,視覺模糊不堪,思考更令我感到恐懼。

經過接近三小時的折磨,我已經無法再承受任何壓力。

嘗試過逃走,可是通往樓梯的門根本打不開,向劉振磊求救亦是得不到任何回應。

被困在這個絕望的走廊中,讓父親———讓數十個父親圍著精神攻擊。





「不肖子!」
「為甚麼要害死我!」
「你讓你的母親孤苦伶仃!」
「還能嘻皮笑臉的每天過活,你不是人!」

我痛哭失聲,不斷掩著自己的耳朵,去隔絕它的聲音出現。

可是並無半點作用,它們的言語就像利刃一刀一刀地割在我的心臟。





心魔,小薰小淼,快出來救我......救我啊......

為甚麼都沒有人來幫我......求求你們...誰也好....快來救我....

「你不值得救贖!你就這種人就應該下地獄接受煎熬!!!」

「嗚啊呀!!!!閉嘴!!!閉嘴啊!!!!」我失控地亂叫亂吼。

「沒用鬼!身邊所有人都會離你而去!你總會出賣其他人!」





—因為你就是這種低賤、卑鄙、齷齪的敗類!

「........我...我已經很痛苦了啊....」

「不足夠!不足夠!不足夠!」

—不足夠!!!!!

它們異口同聲,不斷重覆著說話。

突然一道光刺進我的眼簾,所有的父親——妖異都幻化成煙消失掉。

「結果是失敗了嗎...」劉振磊打開門說道。

「.........」我顫抖著身體,沒能作聲。





「你沒事吧?」他搭著我的肩膀。

「嗚...啊!別碰我!」我一把打開了他的手。

然後連跑帶滾的逃離現場,一直走,一直逃。

———就像最初一樣。

晚上九時零五分。

在晚上依然下著毛毛細雨,剛好借給我洗滌接近崩坍的心靈。

我跑到琥珀公園的鞦韆,用發抖的雙手替自己勉強戴上耳機。





音樂響起的那一刻,就是我與世界隔絕的那一刻。

一首又一首的樂曲在我耳畔迴響,心才得以安靜下來。

我閉上眼,放空一切,彷彿遠離了現實世界。

———我,又再逃掉。

「冷靜點了嗎?」

一把低沉的聲音在背後出現。


「..........」我認得出是劉振磊的聲音,詫異地回頭一看。

「不用這麼驚訝,我也不是冷血的人。」





「我一直都懷疑你是不是沒有體溫的....」

「就說了我只是相信正確的選擇。」

「即使那是不包含善良的選擇?」

「小子,這世上有很多選擇都是殘酷的。」

「最殘酷的就是不能站在善良的一方吧...」

「你還年輕,很多事都未深入體會過,人生很多時最重要的並不是善良,而是正確的選擇。一旦在錯誤的方向努力,浪費的東西會比起你捨棄善良來得更多。」

「那為何我們還要不斷去為善良而努力?根本一開始就是錯誤的吧。」





「要不斷去為善良而努力。這句話就證明了善良本來就不是人與生俱來的———正因為善良在人性中是少有的,所以它才難能可貴啊。」

「........你....我還以為你....是個無可救藥的混蛋....」

「別人有時候替你好心做壞事也試過吧,我就是不希望這種情況發生,所以一直堅持著自己的做法,就算那樣不會被世人喜愛。」

「不難受嗎?要被人憎恨厭惡....」

「難受啊,可是有甚麼辦法,有些事不是因為你難受就可以逃避的。」劉振磊把手掌拍在我的頭頂上,笑道:「打起精神吧小子,要好好克服你的恐懼。」

不知經過了多少時間,在完全冷靜下來後踱步回家。

直到躺在床上睡著之前,我都不想再進行任何思考。

腦中不斷浮現著今天晚上發生的事。

雖說是劉振磊給我的訓練,但卻徹徹底底的勾起了我最深處的恐懼。

———是我直到現在仍未能說出來的事實。

三月二十一日。

我回到學校,但驟然發覺一切都已經變了樣。

所有人都用有異目光看著我,宛如每個人都對我賦上敵意那般。

難道是因為陳成彪的影響?只憑他一個人就可以辦到這種地步?

「高時刻!」一隻手把我拉進樓層的暗角位。

「張曉靈?怎麼了?」

「怎麼了?你還問我怎麼了?」

「你應該猜到為何會演變成這樣吧.....」

「你知道學生會和風紀隊都對你發出戒備令嗎?」

「戒備令...?」

「就是公佈了你是重度嫌疑犯的消息。」

「這種消息誰會信啊...」

「對方可是學生會和風紀隊啊!誰會不相信?」張曉靈再拿出電話,播放著一條影片訊息。

「......!」有誰在昨天錄下了我從繪畫室被逮捕出來的畫面,更傳揚出去。

「而且還有片段作為你擅自闖入的證據,很難叫每個人都相信你是清白!」她說道。

「先不要這麼緊張,好好想辦法應付。」其實我也被突然其來的一著給打亂陣腳,再加上風紀隊添油加醋的警告字句,看來我這次也劫數難逃。

「不要緊張?你知道現任學生會存在著幾多個比我還要聰明的人嗎?你跟他們正面衝突根本就沒有勝算!」她急躁地說。

「你有必要如此生氣嗎?就算陷入危機也是我一個人的事,不會牽連到你。」

「你....!你以為我這麼用心是為了誰啊!!」張曉靈突然道出一句令場面僵住的說話。

我也一時反應不到,只能愣在原地。

但料想不到,一個我最不想她此刻出現的人,竟映入我的眼簾。

「凌曦.....」我喃喃道。

「對不起,我好像打擾你們.....」她強顏歡笑地說。

凌曦手上.....拿著兩個飯盒....手指頭也貼滿了膠布,因熬夜而造成的黑眼圈亦份外明顯。

「不....不是這樣的!」我連忙解釋。

「我想起有事未完成,要先走了,下次再聊吧,再見!」話畢,她便馬上急步離開。

「......你自己看著辦吧。」張曉靈也從我身邊走開了。

怎麼會....發生這種最惡劣的情況。

下午一時三十分。

午飯時間,在戒備令之下,所有人都故意避開和我交流。

「賣光了。」連小賣部的阿姨都視我猶如罪犯,不肯售出食物。

慘遭全校杯葛的我,只能屈就於自動販賣機。

但在我投完硬幣的一刻,有其他手立刻替我按下了最難喝的黑咖啡。

我轉頭一看,是幾名初中學生,他們應該是惡意捉弄我,畢竟現在成為了全民公敵。

有必要嗎!只是不斷掛上畫作的這種行為,有必要如此殘忍的對待兇手嗎?

更何況我是清白的!.

.......
慢著。

對,只是掛上畫作,沒有造成大影響的話,為何校方會急切地要求學生會徹查?

事件中必定有更大的理由,一個會影響到所有人的理由!

接著我開始調查有關於受到「哭泣男孩」影響的人。

可是大多數人一看到我的瞼就避之則吉,昨天在繪畫室遇到的那名學生更是找都找不著。

於是乎,我決定去找林鼎星幫忙。

———那個擁有一股傻勁的熱血笨蛋。

要不是我身邊已經再沒有任何人可以拜訪,我絕對不會考慮這個笨蛋。

黃晨軒方面.....仍然未知道他發生甚麼事,接下來我會好好的去了解清楚。

「沒問題。」林鼎星拍著胸口對我保證。

「沒問題個頭....」

難道你會有甚麼有用的建議嗎?

「現任的學生會會長,是我的老友啊。」他說道。

「老...老老友?」我詫異地繼續追問:「你怎麼會認識那種人物。」

「他也只是個學生而已,別說得好像政府高官似的。」林鼎星回話。

「但以你過往的歷史以及智慧,很難對我有說服力....」

「我在念書上可是超強的。」他用那招牌笑容對我說道。

「........」我感覺到背後一道雷電轟下。

晴天霹靂的消息真是令我措手不及。

薛博淵。

現任學生會———「鏡像」的會長。

天青石的超級模範生。

基本上每年上下學期的全級第一名都是由他包辦。

而且琴棋書畫詩花茶更是無一不精,學校也靠著他嬴下了大大小小各類型的校際比賽。

如果不是半路殺出「浩瀚」這個競爭對手,以薛博淵的聲望絕對是穩勝無疑。

去到這裡我也明白當初為甚麼老師們即將耍手段也要把他棒上會長位置。

薛博淵與學校。

是互相利用的關係。

「我幫你聯絡一下他吧,要是我出面,四眼龜有可能會跟你會面。」林鼎星說道。

「你這樣稱呼他沒問題嗎...?」

堂堂學生會會長被你喊作四眼龜.....但萬萬沒想到,林鼎星居然是每年力爭全級前十名的念書高手。

要不是他初中時不爭氣,去了當小混混,現在的路途應該會順暢許多。

「但是...我怕你會有危險,這次事件非同小可,恐怕學生會就是幕後兇手。」我悄悄說道。

「不會吧,那四眼龜不像是那種使陰招的人啊。」林鼎星疑惑說道。

「此話何解?」

「因為他是個非常膽小的人,連自己去便利店也會害怕,常常躲在他的父母背後。」

「.......我記得他的外表完全沒有你說的那麼弱小,感覺就像高材生。」

「只是他父母給他的打扮而已,甚麼人靠衣裝....」

那就奇怪了....難道是學生會有其他內鬼?

「薛博淵是這種膽小鬼的話,為何會自行參選學生會選舉?」我再追問。

「這點我就不清楚,自從初中開始叛逆之後,都沒有跟他聯絡。」

「根本就不相熟吧你們!」

「我相信以前的友情可以打動他的!」

「果然是個熱血笨蛋!」

然後,林鼎星仍是堅持去找薛博淵談一談,找出對我下戒備令的原因。

而我就繼續去調查校工叔叔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