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歸化兵: 一・英國・香港

「飛機快將降落在香港國際機場。」機師開咪宣布。
 
深沉的男人說話聲吵醒了江皓英，他用力睜開眼睛，舉起手打個大哈欠，伸展一下筋骨，心想，怎麼乘商務客位還是那麼累。他推開面側的窗戶，從半空中向下望着密密麻麻的大廈，這是香港的哪個地區﹖這地方，他一點都不熟悉。
 
但他知道，這裡就是香港，他又回來了。而且今次回來，還要代表他們比賽。
 
每一年，他都會跟家人到香港探親，早兩年，他還特意續領成人的香港特區護照。當時他就覺得奇怪，明明早已舉家移民多年，手持英國護照，怎麼還要特意到香港多申請一本。他問爸爸原因，爸爸跟他說，一個人擁有多幾本護照，更有機會發揮所長。他不明所以，既然家人要求，就照做，反正像他所說，手持多本護照，真的無壞。殊不知，兩年後就收到電話，香港足球隊邀請他代表出戰，對他而言，他跟香港一點關係都沒有，也沒有感情，代表他們踢波實在說不通，當時想也沒想就一口拒絕。但當回家談起這件事時，有個人卻要求，甚至強迫他一定要回香港走一趟。原因？他沒有說。而江皓英面對苦苦哀求的爸爸，只好答應。最奇怪的是，好像全世界都推動他實踐這件事，明明在二月，怎樣連球會都願意讓他放一個星期假，去香港踢一場無甚意義的友賽。
 
好吧，就去。
 




反正，這場並不是正式國際A級友誼賽，踢完還可以繼續選擇代表的國家隊。江皓英最想代表的，當然是他的成長地英格蘭，也只有這個地方，能令他踢世界盃決賽周。如果代表香港？無望。
 
對香港足球完全沒有概念的他，聽過爸爸的話後便上網搜尋︰「香港足球」。當前世界排名一百五十，最高試過排九十，但卻要數到1996年；從未踢過世界盃決賽周，半世紀以來連亞洲盃都踢不入；大賽，原來贏過一次，2009年東亞運動會，決賽贏日本，雖然是日本C隊，看起來，也不算太差，只是不夠好，也跟自己心目中的追求差太遠。江皓英的夢想，可是世界盃決賽周。
 
飛機伸出輪胎，平穩降落。
 
歡迎來到香港，機師說過，落機時空姐也跟江皓英說一次，生怕他不知道這裡是香港似的。他對於自己的出生地，家人的成長地，沒有半點反感，只不過，一點兒感情都沒有就是了。想起將要穿上香港隊球衣，就感到十分奇怪。姑勿論如何，這刻，他來到香港了。
 
他手持香港身分證和護照，擁有代表香港的資格。在香港國際機場，亦不用排隊等海關，經過智能身分證過關機器，就能迅速「回家」。
 




感覺怪怪的……
 
等待行李時，附近的人不是看着行李帶，就是掃着手機。在江皓英旁邊的男人還用手機大聲播放體育新聞。平常他最討厭這種缺乏公德心的行為，但今次，他卻甚感興趣地聽着，甚至偷看男人的手機。
 
「今年賀歲盃，香港隊招攬了不少新血，除了有天才前鋒戴熾瑋和麥靖，還有兩個陌生得來又令球迷充滿興趣的名字，皆因他們都在外國大球會效力，一個是效力巴塞隆拿青年軍的沙治奧，一個則是效力列斯聯的江皓英，他們都是在香港出世，然後去了外國成長、受訓的球員，從網上片段來看，有一定實力，所以才能在英國和西班牙立足。至於能否幫到香港隊，正如主教練盧比度所講，試過至知。」一把不似新聞報導員，感受有點輕佻的聲音報導。江皓英偷看那男人的手機時，畫面剛好播出了他的相片。
 
那男人察覺到有人偷看他的手提電話，偷瞄江皓英一眼便立即關機，將電話收進褲袋，活像女士知道有人偷看其胸部，隨即拉上外套拉鍊似的。男人再看一看江皓英的臉，卻完全沒有認出他就是剛才那條新聞片的主角，一支箭般取回自己的行李後便離開。
 
幾乎同一時間，江皓英也看到自己的行李。提起後走在那男人後面，步出大堂。
 




「香港足總 HKFA
江皓英先生 KONG HO YING」
 
他看到一名身穿運動套裝的男人舉着牌，便走到他面前，「你好，我是江皓英。」他說。
 
男人打量了他兩秒，認得出他後才露出笑容，「新年快樂，我是香港隊助理強仔，我們的車在外面，請跟我來。現在先去酒店安頓。」
 
強仔一邊領着江皓英走，一邊介紹香港，連機場有麥當奴、大家樂、7－11便利店都要說一遍 ，生怕他沒有眼睛看似的。上到車，慢慢遠離機場，經過東涌時，他又繼續喋喋不休，介紹裏面有個大Outlet，車子繼續行駛，強仔見到機場鐵路經過，又開始介紹機場快線，短短十分鐘，嘴巴都沒有閉上過。「其實我每年都會到香港，你不用不停介紹。」江皓英終於忍不住說。這下，連司機都忍不住偷笑。
 
「那麼，你有沒有事情想知道？我怕你不認識香港，始終你要代表香港踢比賽。」強仔搔著頭回答。
 
江皓英想了想，輕聲說︰「就談一談香港足球吧，這裡的聯賽是怎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