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歸化兵: 四・瘋子

要有幾傻，才會認為香港可以晉身世界盃決賽周？
 
香港可是連亞洲盃決賽周都踢不了的球隊，這刻，教練竟然宣稱香港要踢入世界盃決賽周，就算要鼓勵球員，提升士氣，也不是開這種玩笑吧？
 
曾經去荷蘭學法，現在效力泰超球隊曼谷聯的歐陽峰，聽到教練說過世界盃決賽周的目標後，心裡面這樣想。但是說實在，他喜歡教練這番話，做人就是要夠傻才會走到比較高的成就。
 
球員們聽過教練的話，都步往更衣室，歐陽峰見到前面幾步就是英冠球員江皓英，立即趕上幾步，跟他打招呼︰「江皓英，我是歐陽峰，首次在香港練波，感覺不錯吧？」他向來是交際王，跟所有職球員都可以混熟，他也是球隊開心果，外向主動的性格，又愛說笑，令他在香港隊和泰國都得到很多朋友。
 
「哦，還可以。」江皓英不知道他是誰，聽了名字也沒有印象。
 




「剛才練波都沒有時間跟新球員打聲招呼，你跟戴熾瑋和麥靖，還有那個外國人，好像叫沙治奧都是第一次入選，我不恭喜你們，我恭喜香港。」
 
「哦，多謝。」皓英心想，恭喜個屁，他還未決定效力香港。
 
「怎樣？聽完教練那番話，覺得有希望嗎？」歐陽峰發問時不禁偷笑。
 
皓英也只得苦笑。
 
「有想像過香港可以踢世界盃嗎？」歐陽峰還是追着不放。
 




「嗯，有目標是好事。」皓英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喝一杯嗎？」歐陽峰突然轉話題。
 
「哦，不是壞事，但我不喝酒。」面對新隊友，不能，也不懂拒絕。
「明白，專業。那沖完涼在門口等，帶你去吃好東西，煲仔飯有沒有吃過？」
 
「有吃過飯。」
 
「媽的，鬼仔總是九唔搭八，你等我就好了。」說過後，歐陽峰跟江皓英走進更衣室。




 
更衣室內，有些隊友坐着休息，有些隊友翻着背包，找淋浴用品和毛巾。有些隊友則有說有笑，話題還是離不開剛才盧比度那翻話，大部分球員都覺得，盧比度這瘋子，說大了。
 
「真的完全沒有可能嗎？」江皓英本來也沒甚麼，但聽得多負面說話，他有點不忿，覺得足球員總不應該妄自菲薄。
 
隊友想不到江皓英插嘴，也想不到他的說話帶挑釁性。「機會一定有，只是很低，我們知道自己的實力，應該跟日本、南韓等強國有差距。」何飛理智地回應。他是一名廿三歲中堅，也曾經在外國受訓，十年前他舉家移民到葡萄牙，前年才決定回流香港，效力班霸傑志，並成功入選香港隊。江皓英認得他，在強仔給予的影片中，他見過何飛，一個速度高，包抄準確的後衛。
 
「這個叫何飛，香港後防未來十年都靠他。」歐陽峰跟江皓英介紹何飛。二人握過手後，在其身邊的隊友都上前跟江皓英握手示好。
 
「你就是那個英國仔嗎？我叫何飛。」何飛跟江皓英握過手後，在其身邊的隊友都上前握手示好。
 
同樣首次入選香港隊的戴熾瑋，卻沒有發聲，靜靜坐在更衣室椅子上。
 
他想着剛才練波，有好幾球直接想搶江皓英的腳下球，卻出腳慢了，又或者老實一點說，他沒有出腳慢，而是人家的出腳比他快。雖然剛才沒有踢分隊賽，但在馬騮搶球環節中，他三次出腳都不及江皓英快，而那種差距，並不是一次半次的判斷錯誤，而是本身速度上的差異。他很清楚，作為運動員，他非常清楚自己追不上江皓英的速度，這可是實力上的差距。
 




香港土生土長球員，僅止於此？
 
香港隊，是否需要很多外流球員，才可以贏波？
本土球員還有價值嗎？
 
我幻想太多了嗎？
 
戴熾瑋不斷問自己。
 
兩位球隊老大哥，艾華和沖哥，比年輕球員更快洗過澡。這正是老將的效率，他們不會浪費時間在更衣室，對自己生活的要求更高，飲食、睡眠以至沖涼，都嚴格規管自己，最重要是，早點回家跟家人食飯。但今天，他們留多一會。
 
「教練剛才那番話，你聽得出有其他意思嗎？」艾華問身旁的沖哥。
 
沖哥當時正在穿底褲，等穿好才說︰「我怎會知道，從語氣來看，他很認真，不似說笑。但你和我都知道，踢得香港隊，期望不會很高，至少不會幻想世界盃決賽周。」
 




「我們可是連十二強都未晉身過，就算今屆亞洲有八個席位，也說得有點過頭，要殺入亞洲八強，太難了。教練瘋了嗎？」
 
「或者，又或者他對新成員有期望。」
 
「他想說這些話留住那兩個新歸化兵嗎？」
 
沖哥沒有回覆，只忙着穿好衣服。更衣室這陣子有點靜，
 
沖哥載上帽子，照着鏡，看一看自己的樣子，跟十年前比也真的老了很多。三十二歲，過多三、四年可能已經退休，如果能夠參與一次世界盃決賽周才退休，你說多好。他這樣想。
 
「你小時候有幻想過嗎？」沖哥問艾華。
 
「甚麼？」
 
「踢世界盃。」




 
「當然，每個小孩都應該想過吧。」
 
「何時放棄的？」
 
「怎麼了？」
 
「何時放棄的？」
 
「嗯……大概二十一歲吧，也不是說放棄，而是知道自己的實力。之後來到香港，更加沒有想過。」
 
沖哥從鏡子的斜角度反射，看着正繫鞋帶的艾華說︰「又或者，我們不應該放棄。」
 
「甚麼？你也當了瘋子嗎？」艾華笑着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