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著北走,首先經過天耀邨。
商場內似乎一早已被搶掠一空,我們都不敢走進裏面。
離天黑愈近,氣氛就愈緊張。
沿途沒有人的氣息,沒有車,沒有輕鐵行駛,就如進了無人之境。
七分鐘不到,已經到了新北江。

便利店竟然有燈光,也許會有電力?
竟然,新北江還有電,還有經濟活動。
我完全認為我們走入了平行時空,但其實不然。
「其實天水圍裏面,有唔少人根本走唔到。」便利店員說。「身份證三粒星,八九年之前嚟香港嘅都要留低⋯⋯呢到係有搶掠,不過佢地走咗之後就冇事,而且都唔係真係好勁,但消息全部封鎖晒,出面應該以為呢度人食人添!哈哈⋯⋯」在我們表露身份後,他就把所知的都告訴我們。




「多謝你九個八!」也就是說,這裏可以如常生活——只要能回復經濟活動。

不過,車站的人不知道麼?
很不合情理。

「喂!」Ryan叫醒了我。
不錯,我又是做夢。

現在我們在嘉湖海逸酒店的某間高級房。晚上八時,這裏仍然有電力,但食物就老早就被搶掠一空。我們偷偷進來,反正這裏沒有人,而且亦總算沒有被搶食物的風險;但其實,我們的糧食,也不足以我們用多於三日。





而最大問題,是食水供應。
也就是説,我不能洗澡。

至少我們藏在這裏,也可以更易計劃我們的突圍行動。
好似係。

「水仙!」
『啤梨?』
「桃!」





他到了。他是一個因在梁書記面前喊下台而被帶入天水圍的同學。
『你到咗喇終於⋯⋯點呀,維維,有冇消息?』
「左膠話絕食,但佢地本身就冇得食喇!」阿維笑著說。
「今日話靜坐絕食,咪中晒囉!」Ryan也恥笑著。

「水蜜桃!」
『柑桔?』
「橙!」

另一位加入的,是因為不肯離開庇護中心讓臨記做戲而被帶進來的朋友。
『William,你搵到未?』
「搵到,」他拿起一卷天水圍地圖,是由放棄負責天水圍計劃的政務官手上的孤本影印所得。
「車站同Checkpoint好近,但係守衛最森嚴。反而呢條橋冇佈防,如果攞三、四架巴士載啲人去到衝擊應該唔係問題。」
『濕地公園嗰邊呢?』「太易追截喇⋯⋯」阿維反對。
「咁去流浮山條路呢?阿維你唔係去咗視察咩?」Ryan也疑惑著。




「個Checkpoint得小小人看,但出到去之後難走。」阿維似乎都未想到方法。
『不過咁,如果行西鐵橋走呢?唔夠震懾?』
「但可以話係最可行。」William說。
「我地要突圍,唔係走佬啊!」阿維仍不滿意。
『好過出面班飢荒先絕食嘅左膠先啦至少……』
「正面突襲已經招架唔住㗎啦,搞咁多做咩啫?」阿維似乎屬意在塘坊村一帶突圍。
我不想再糾纏於此,但我們最遲後天已經要行動。

死亡這個念頭,再次浮現。

「往紅磡列車現在到站……」站在上水站的月台盡頭。

一列烏蠅頭從羅湖駛入月台。
一列,兩列,三列。





我閉上眼睛,深深吸入一口氣。
三,二,一。

列車到站之際,在月台邊緣的我,一躍——
一隻手把我捉住。

三年前,已經預演了一次。
三年後,也許是時候真真正正的來一次。

「Cindy?」Ryan把我拉回現實。
「紙巾。」他留意到我眼角的淚痕。
明明只是陌生人的Ryan,今晚將與我同床共枕。
最可怕的,是我沒有絲毫不安。

「瞓啦,Cindy。」Ryan把燈關掉。




我不得不走上床。

同一張被之下,我好像異常放鬆。
縱然氣氛有點怪異。
『我呢兩日都好似好咗……I mean失眠問題……』我試圖令氣氛不致太怪異。
「咁咪好囉……其實你都冇乜野吖,好似……」而你不知道我的火都被吃掉。

我抱著Ryan,然後痛快的大哭一場。
我感受到Ryan的體温。
我聆聽著Ryan的心跳。

好像觸電般,我的火突然重燃。
當年喊著無畏無懼,今天我也會無悔無懼。

但是,如果有人以為小恩小惠能攏絡當權者,就算其他人有多熱血也是徒勞。





我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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