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市 - 聖母糧堂

雀鳥在巨大喬木的樹枝展翅劃向碧藍天空,蝴蝶群在七彩繽紛的花卉間飛舞著,一片綠油油的草地散發出人心擴神怡的氣息。

這些美麗的風景畫映入張逸禮的眼底,乍看以為自己正在郊野大自然裏慢步,原來這裏竟是聖母糧堂的遊憩公園。

為了能為失蹤案件取得更多有線索,張逸禮便前往這兒了解燕陵德小時侯的心路歷程,而他更清楚這兒擁有關於燕陵德的一項重要資料。

他由蜿蜒小路眺望聖母糧堂的外貌風格甚像歐陸一帶的學院,讓自己憶起在海外留學時的情景。





當他續漸走近了目的地時,三名西裝畢挺的男子也由小路不遠處迎面而來。

張逸禮銳利的目光快速打量了他們三人,那套西裝顯然是一間公司的制服。

在他和三人相交距離最近時,看到其中一人掛在口袋的工作證是來自一個市內非常有名的大型企業。

朝發地產。

等到那三人走後,張逸禮馬上思考他們前來的原因,猛然記起關志雄說過的話。





他們應該是來洽談收購的事情吧!

張逸禮到達聖母糧堂門前,踏上了階梯輕力敲了敲門。

沒有人回應。

張逸禮再次輕力地敲門並道:「午安,我是警察,請開門。」

不久之後,一個年青的修女應門。





「甚麼事?」修女的語氣雖然平靜,但臉容卻隱約有點憂愁。

「我是新河市警員張逸禮。」他向修女展示了證件:「我們想貴院提供一些有關於燕陵德的資料。」

「燕陵德?」年青修女的語氣立即轉稍驚惶:「對不起,我們沒有甚麼可以提供?」

「燕陵德現已警方列為疑犯而被扣留,我們想收集多點資料有助調查進度。」

「對不起,我們沒有甚麼可以提供,現在是孩子的午睡時間,請不要打擾我們。」修女拒絕道。

「讓他進來吧。」但一把嬌柔的聲音突然從門後傳來。

那修女立即卸下了所有拒絕示意張逸禮進入院舍,那柔弱女聲竟包藏讓人服從的絕對威嚴。

「有勞。」張逸禮點頭稱謝後隨著修女前行,途中經過了一條歐陸風情建築的走廊,在牆上都掛滿了一幅幅由院內的孤兒所畫的圖畫,或是用毛筆寫成的書法。





張逸禮並不是第一次進入孤兒院,這兒和其他院舍的設備間隔大同小異,但聖母糧堂給予別人一種安全信賴的感覺,彷彿有股溫暖洋溢在四周。

他不知道這種溫暖原來是一股神聖的力量。

「請在這兒稍侯片刻,院長很快便來到。」那修女帶領張逸禮到了一間名為清靈室的房間,然後輕輕虛掩木門便離開。

清靈室外牆給掃上了草綠色,還有幾朵巨大的太陽花劃在牆上,乍看以為這兒是遊戲室。

「張警官,讓你久等了。」剛才的嬌柔聲音再次從門外傳入,然後一名老婦輕力推開了門,一拐一跌地坐在他對面道:「我是這裏的院長于睿靈,真是抱歉,因為我的左腳有點毛病,走路太慢所以遲了進來。」

要不是看見于院長親口說話,張逸禮才不相信這把嬌柔得如一套卡通片中小女孩的聲音竟屬於眼前這個行動不便的老人。

「院長,今次我們前來是想院方提供多些關於燕陵德的資料給警方。」





「聽說燕陵德被捕,原因是他擄走了十二個同學。」于院長緩慢地道。

張逸禮點頭。

「我們這兒的孩子,全部都是父母雙亡而來到這兒。」于院長一面說著一面站起來:「他們在沒有平常人擁有的家庭溫暖下長大,但主並沒有遺棄他們,在我的眼中,孩子都是上天賜與世界的禮物。」

雖然她正在說些和案件無關的事,但張逸禮仍細心聆聽著。

「和很多孤兒一樣,燕陵德一出世就被遺棄,我很記得他進入孤兒院的那天是下著大雨,當院內的孩子慢慢長大後,我發現他和其他小孩是完全不同。」于院長的眼神轉變得既哀愁又驚慌。

「他孤獨,憂鬱,永遠不會在別人前展露笑容,就算有人領養他離開這兒,他也不曾高興過。」

張逸禮也請楚燕陵德的性格甚是孤僻,這點可是他被視為疑犯的一項原因。

「在我們的資料記錄著燕陵德曾經三次被收養過,最後由貴院的一位修女接他回到新河鎮一起生活,但這修女沒多久也去世了,燕陵德卻都沒有再回來孤兒院,院長可否詳細告訴我當時的情況?」





「他沒錯曾被多番收養,最後在十歲時跟隨馬修女退休,但其實是我們把他送走的。」

「為甚麼?」張逸禮聞言大感錯愕。

「因為他閱讀邪惡之詩,向所有人宣揚黑暗的訊息,把恐懼帶到院內,甚至預言孩子的死亡時間,我在他身上找到了惡魔的影子,我們整個孤兒院都對他充滿害怕,包括我,也對他心存畏懼。

「可是馬修女卻能無視他的黑暗接近,待他如親生兒子般無條件付出,甚至為他放棄了當上院長的機會。」

張逸禮也在早前初步了解過燕陵德的過去,知道馬修女是最後一個照顧燕陵德的成人,當馬修女因病去世後,燕陵德便孑然一身。
「燕陵德往後為何沒有回來,他當時不可能有著照顧自己的能力,是否你們拒絕他重返孤兒院?」

「我們曾找燕陵德希望他重投主的擁抱,但他都婉轉拒絕,這是能預計的,像他這樣倔強的小孩怎會回去一個曾經遺棄他的地方。」

于院長的語氣沒有太大的變化,但張逸禮感到她有著一點內疚,燕陵德恐怕是這所孤兒院的其中一個遺憾。





「那麼之後有否跟他連絡,不竟一個小孩就算不缺錢也需要其他的支持。」

「他經常會去馬修女的墓拜祭,我們有時侯會遇上他,他也很友善跟我們談談日常生活。」于睿靈露出一點微笑:「張警官,陵德是一個心智很成熟的孩子,絕不會作奸犯科的,你不必費心調查了他的心理狀況。」

張逸禮驚訝她彷彿能看穿自己所想,但又安慰燕陵德在別人心中還是善良。

既然于院長也猜到自己來意,張逸禮也不避嫌問道:「于院長,我知道你們會和院內的孩子作出心理上的評估,所以我想請院長把燕陵德的報告給我們作參考。」

孤兒院會向每一個院內收養的孤兒作一個評估,包括孩子的心理質素,興趣取向,詳細的可能包括智力發展等等,方便日後有家庭領養時能容易找到合適的對象。

「對不起,請恕我不能提供。」于院長竟斬釘截鐵地拒絕。

張逸禮對這回覆大感意外,按道理于院長應會跟警方合作,而且他估計這報告明顯負面的。

「那報告是燕陵德在十歲前所評估,對現在的他明顯不能作準,而且單憑這報告就判斷他的精神狀態是不公平的。」

「那院方會否還有其他記錄,因為任何有關燕陵德的心理資料對警方都甚是重要。」 張逸禮繼續追問。

「我們沒有任何關於燕陵德的資料能幫助警方破獲這案件,也深信警方不會只能在孤兒院找到線索吧。」于院長再次拒絕,態度還比之前強硬。

「我明白了,打擾了你這麼多時間真不好意思告辭。」張逸禮亦感到對方有點抗拒,也不作強行要求了。

「讓張警官白行一趟,真是抱歉。」

「不,跟院長的一席話,已令我更了解燕陵德的過去。」

之後張逸禮和于睿靈都沒有再談於燕陵德和失蹤案。

不久之後,警方卻收到由匿名人士的傳真,內容是燕陵德在孤兒院的精神報告記錄。

XXX XXX

關志雄在聽完電話後立即趕回警署,然後怒氣沖沖地衝入隊長蔡鐵勝的房間

「勝哥,為甚麼這案件會交給了C,D兩組跟進。」關志雄大力拍向蔡鐵勝的桌子使得桌上的書本被震跌在地上。

蔡鐵勝本來還在傾談電話,見關志雄如此暴怒便立即掛線道:「志雄,你這是使用這種態度跟我說話嗎?」

「我不理會怎麼態度,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事實就放在眼前,馬占士認為我們辦事不力,便把案件交給其他人,總部還委派了三個專家過來...」

「甚麼?只不過是三天便認為我們破不了案?」 關志雄氣得咬牙切齒。

「事情發生到這地步已經沒可能還由我們處理,那十二個學生的家長全非泛泛之輩,而且人命攸關,警方一定要向公眾交代。」

「那你就是說為了向公眾交代就要冤枉一個孩子。」

「現在所有矛頭都指向燕陵德,無論證據和作供都對他極為不利。」蔡鐵勝略為小聲道:「你可知道有份關於燕陵德的精神報告被傳真到他們手上?」

「精神報告...難道是孤兒院?」關志雄以懷疑的語氣道。

「就是!那報告指明燕陵德擁有人格分裂和極度暴力傾向,他們一定會以這份報告力控燕陵德。」蔡鐵勝語氣和眼神都轉加凝重:「你也別再勉強查下去,以後的事交給律政司處理吧。」

「我不能相信你竟然這樣子不負責任。」

「我知道燕陵德跟他很相似,但...」蔡鐵勝見關志雄如此急躁明顯是被主觀情緒操控著。

「別提這件事,你答應過我的!」關志雄立即大發雷霆,雙手拍向側面的儲物櫃。

「雄哥,不妙了。」這時張逸禮剛剛在外面回來聽到吵鬧聲,便立即進入了組長室。

「逸禮,你今天去過孤兒院,他們是否把燕陵德的精神報告交給你?」關志雄一見他便厲聲質問道。

「不是,那個院長說是不會把這報告交給警方。」張逸禮對其的質問甚是愕然,而他也帶著疑惑的語氣問道:「組長,為甚麼C,D組的人帶走燕陵德到問話室,還有三個不認識的人。」

「由現在開始,這案件已經和A組無關,馬局長把這案件交給C,D組處理。」 蔡鐵勝略為解釋時,關志雄已經搶著問道:「他們...他們把燕陵德帶到那兒?」

「在五樓...的問話室。」張逸禮急忙回答。

關志雄立即衝出了組長室。

「快欄著他,不然他又會闖禍了。」蔡鐵勝擔憂地叫嚷著。

XXX XXX

狹小的問話室現在擠滿了七個人,令本來寒冷的室溫變得焗促不安。

燕陵德感到更加不安,原因是六個警察以極不友善的眼神瞪著他,如一把利刃抵在他的皮肉。

C組組長廖成昆和兩名成員隔著四方桌子,如旁觀者般看著三名專家盤問著燕陵德,那三人圍著形成一股無形的迫力壓得燕陵德如坐針氈。

「告訴我,那群小孩在那兒?」丹尼臣負責主要的盤問,他一出聲已是極其嚴厲的語氣。

燕陵德垂下頭默不作聲。

「說呀!」 丹尼臣一拳鎚在燕陵德的臉頰,指骨和燕陵德的顴骨交擊發出猛烈的聲音。

C組的人見狀不禁側目,雖然燕陵德是這案件的疑犯,但對於一個有十五歲的男孩施行這種暴行未免太過份。

丹尼臣再一拳轟向燕陵德的腹部,燕陵德不禁吐出一口苦水,他那藍色的眼珠反映出一種憤怒,那憤怒交雜著無比的鄙視目光回望三人。

你這群卑鄙的人竟想屈打成招。

丹尼臣被燕陵德甚是不屑的眼神激怒,又是一拳打向燕陵德頭部。

這一拳打得甚是重,燕陵德被打得整個人失去平衡向後跌倒,連同椅子都被弄翻。

丹尼臣沒有因為重傷了燕陵德而停下,反而扯起了他回椅子上,準備再施以暴力。

C組的人很想破案,但這三人對燕陵德的暴行絕對是過火,他們好像跟燕陵德有個人仇怨般。

「我再問你一次,你是不是綁架了你的同學,認了就不用受此苦頭。」丹尼臣以威脅而又引導的語氣道,他看不見垂下頭的燕陵德臉容轉變了。

就在此時,問話室外竟然傳出大叫:

「我是關志雄,快開門。」

狄彼生立即望向廖成昆以眼神向他示意,廖成昆的部下馬上意會地道:「C組在辦案,沒有A組的事。」

「你沒資格跟我說話,快開門!」關志雄用腳踹向門發出巨大的衝擊聲。

「啊啊啊啊啊~~~」

就在這時燕陵德竟突然張開口咬向丹尼臣的頸項不放!

丹尼臣在劇痛下大叫,雙手猛力欲扯開燕陵德:「臭小子,狗雜種。」

「快放開他!」戴力爾扣著燕陵德的脖子,右拳向他的腰部狂轟。

狄彼生看見了燕陵德如一頭野獸般用牙齒撕開了丹尼臣一部分頸部皮肉,那眼神宛如惡鬼。

他真是一個可怕的孩子。

狄彼生向戴力爾交換一個眼神,戴力爾冷漠的眼神閃出一陣殺意。

殺了他。

戴力爾從後袋拔出一把短刃,刀鋒閃出一陣寒光,眼神的焦點都集中在燕陵德的心臟。

突然,一記槍聲響起,門鎖被轟破,C組成員本能地郁動身軀閃避。

關志雄踢開了門和張逸禮衝入,本來狹小的空間更加擠擁。

「關志雄,你想造反?」廖成昆立即喝罵道。

「你們在幹甚麼?竟敢毆打犯人。」關志雄掃視了問話室一回,看到三人圍著燕陵德就猜到甚麼一回事 。

「這兒沒你的事!」 戴力爾上前警告關志雄。

關志雄看見戴力爾手持著一把短刀,馬上退後拔出佩槍指向其道:「把刀丟下!」
「雄哥,不要亂來。」張逸禮擔心氣氛僵得不可收拾。
「你憑甚麼...」戴力爾嘗試以言語欲壓下關志雄,但關志雄把槍口貼著他的前額大喝:「我叫你把刀丟下,你聾了嗎?」

戴力爾極不情願把刀子拋在地上。

這時張逸禮立即上前察看,見到燕陵德倒在地上,臉部有著明顯傷痕,滿嘴也是鮮血,不禁憤怒起來。

「你們竟對一個未成年的學生施以這種暴力,實在太過份了。」

「燕陵德剛才咬傷我們同袍,我們才出手制止他。」 狄彼生初次發言,平靜的語調滲透壓迫感。

張逸禮望向仍然用手掩著頸項的丹尼臣,雖然傷口不深但還在流血。

「這可不就是你們過份使用暴力他才會反抗吧。」張逸禮並不天真,他當然不信狄彼生片言。

「你不在場,為甚麼這樣子斷定我們使用過份暴力?」狄彼生反駁,他的言詞尖銳。

「但你根本沒有權力能這樣子對待犯人。」張逸禮不跟他糾纏下去。

「你也沒有權力阻礙我們調查,馬局長已經把這案件交由我們處理,A組的人不是想違抗命令吧。」狄彼生卻繼續針鋒相對。

「你在諕我嗎?我現在就告訴你我要帶燕陵德走。」關志雄立即把槍轉指向狄彼生,他早就聽不慣狄彼生的言語。

「關警官,不只是你才有槍。」狄彼生的語氣加重了,他把右手放到腰部槍袋。

「好,看看我板機快還是你拔槍快。」關志雄毫不畏懼。

「停手!」門外突然傳來一把聲音,關志雄回頭一看,竟是馬占士和蔡鐵勝。

「關警官,你的佩槍是應該指向犯人的,放下吧。」馬占士仍然是使用那種親和語調道。

「志雄,快放下槍!」蔡鐵勝急忙進入了問話室壓低了關志雄持槍的雙手。

「馬局長,總部派來的人正在毆打犯人,我看他們連警察的基本的守則也不懂。」關志雄把佩槍收回仍怒視狄彼生道。

「有這樣的事?」馬占士聞言後親切的眼神消失,取而代之是一種令人戰慄的目光,在場的人都感到一股恐懼。

「馬局長,我認為這案件還是交回我們處理,我認為...」關志雄立即建議道。

「混賬,馬局長的指示是可以隨便亂改的嗎?」廖成昆馬上打斷了關志雄的話。

「這事情還是待會兒才處理,你們現在首要的任務是盡快找回失蹤的學生。」馬占士威嚴的語氣讓人不會再有異議:「廖組長,馬上送燕陵德到醫院治理。」

「三位,請跟我來。」馬占士說罷消失在門外,廖成昆一組人員扶著燕陵德一併離開,三名專家尾隨在後。

狄彼生在步出問話室時故意經過關志雄面前向他輕聲道:

「我們還有機會碰面的。」

關志雄深深領會到他的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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