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陽光熱情如火,毫不吝嗇地照耀著大地上的每一分、每一寸。娜娜麻利地將及肩的短髮束成一道小馬尾,揹著單肩袋踏進了校園之中。「今年是最後一年看著他了吧?」娜娜看著鄰座的子言心想。 擅長文學的子言待人處事十分溫柔,總是捨不得傷害到別人而犧牲了自己。和煦的笑容彷彿讀盡了千年以來的王候將相、愛恨恩仇,只有在讀到新聞上的不公時,藏在皮囊以下的那副古道熱腸,才會稍露眉角。 不知從何時起,娜娜看到子言的笑容,心中便會感到一絲甜蜜的滿足,擅長物理與數學的自己,竟無法以數學的邏輯解釋這份溫暖。或許,這就是少女心事吧。 「你好像比暑假前黑了一點對吧?」娜娜漫不經心地向子言問。子言有點錯愕粗心大意的娜娜竟會留意到自己微不可聞的變化,隨手拿起了娜娜藏在抽屜裡的隨身鏡,假裝對著自己的臉看了幾眼,才靦腆地點頭回應。子言竭力按下了心中的緊張,畢竟點一點頭已幾乎用盡了他所有的勇氣,然而娜娜卻認為這是不欲溝通的信號,有點傷心地收回了話頭,與小蓮外出吃午飯了。 「怎麼氣鼓鼓的?」小蓮拿著手提電話自拍,然後把照片好好「料理」過後便上傳到社交軟件之中。不消片刻,螢幕上便傳來一個又一個的讚好提示。「就一個暑假!不足兩個月的時間!李子言便裝得不認識我一樣!」娜娜心中有氣,從胸口的袋子裡取出一本袖珍簿翻到將近末頁的地方,寫下了2019年9月1日,李子言冷淡地回應我久違的問候。「嘩,小氣簿快要寫滿了呢!」小蓮一把搶過了簿從頭翻起,只見上面密密麻麻地記錄著不同的日子,不同的事件,共通的只有都是關於李子言。「這麼多年的事,你都寫了在裡面嗎?」小蓮語帶嘲諷的問,娜娜本來已被曬得發紅的臉又蒙上了一道朝霞,半晌才害羞地點了點頭。「由我喜歡他,五年以來的每一件事,都在裡面了。」娜娜的聲音薄如寒蟬,卻都收在了小蓮的耳中。 子言此時卻獨坐在班房裡,打開家裡送來的新鮮飯盒,他不徐不疾地一口又一口,優雅地吃著午飯,心中卻猶回味著剛才與娜娜短暫的交流。「如果我能勇敢一點,坦率一點就好了。」子言心想。吃完午飯後,子言看看牆上紅色的膠時鐘,還有半個小時午休才結束。他從抽屜的底部抽出了一本拍紙簿,悠然自得地寫下了一篇大約三百字的文章。「還有十五分鐘呢,還是先睡一會吧。」 午後的數學課,是子言最感煩惱的一個科目。他時常向朋友埋怨,為什麼大家的數學都比自己要優秀。而友人們總會在子言考試之前,耐心地為他解開一個又一個的疑難,好助他捱過現代教育的摧殘。子言也會為兄弟們解釋文本中的意義和一些答題技巧作為回復,一群男生總是在泥沼中互相扶持,才把六年的中學生涯,又或稱為香港資本家的奴隸選拔工程捱過去。